李兆國放下電話后坐在那里半天沒有動，緊緊皺著的眉頭也一直沒有舒展開。過了不知道多久，李兆國瞳孔急劇收縮，他感覺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坑。

    “啪啪啪·····”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李兆國揉了揉臉，不用想也知道是陸強來了。

    “進來！”

    陸強推開門走了進來，李兆國笑著說道：“坐！”

    崔市長要退了，省里一定會調整市里的領導班子。而上次陸強在恐怖分子事件中立了功，陸強上位的呼聲很高，誰都可以預見他的仕途坦蕩，所以李兆國對他很客氣。還有一點，他是分管公檢法的常務副市長，陸強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陸強坐到沙發上笑著說道：“市長！找我是不是因為凌河縣的事情？”

    李兆國點頭，拿出煙扔給他一根，然后自己點燃抽了一口說道：“我遇到麻煩了。”

    “遇到麻煩了？”陸強有點不明白。

    李兆國點點頭，對于陸強，他從來都不會隱瞞什么，“凌河縣發生暴動事件，直到第二天馬成平才向市里匯報，說場面極度混亂，已經完全控制不了局面，他們無法上班，整個縣已經處于無政府狀態。而這樣的大事，市委也好，市政府也好，在剛剛發生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消息，市政府一直在等市委那邊出面，可市委那邊始終在沉默。”

    陸強抽了口煙，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坐在他這個位置上，怎么可能看不透里面的一些東西。市委那邊是不想先出面，而是等待市政府這邊先出面調解。然后市委派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參與，萬一到時控制不住場面市委也能有托詞，是李兆國指揮不力，他們派出去的人只是協助。要是李兆國控制了場面，市委那邊也能攬功說是市委領導得力的結果。

    陸強忍著怒氣說道：“都他媽的是混蛋，人命關天的大事，還要搞什么斗爭！”

    李兆國嘆了口氣，“官場的斗爭永遠都是無形充滿硝煙的，什么老百姓的死活，自己的利益才最重要。”說到這他沒有在往下說，他李兆國不也是這樣一步步走上來的。

    陸強狠狠抽了口煙，感覺到胸口一陣發悶，過了一會說道：“這件事情不是解決了嗎？您還有什么麻煩？”

    李兆國站起身打開窗戶，辦公室內的煙霧慢慢的向外飄去，“眼看形勢越來越嚴峻，崔連青市長拖不起了，所以召開了黨委會。但他一個馬上就要退下去的人，怎么可能讓自己在仕途生涯最后一段時間里留下污點。所以只能找個人，可那些老家伙哪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個可謂是老奸巨猾，誰都明白不去大不了受市委批評一下，要是去了一個處理不當，頭頂上的烏紗肯定是保不住。那怎么辦，必須得有個人去啊。”

    說到這苦笑了一聲，“我是在基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就落在了我這個一沒有關系二沒有后臺的常務副市長身上。而且公檢法正是我負責的，我想推脫也推脫不了，所以我爭取了給受害者最大的補償額度，這樣調解的把握能多一點。而崔市長也給了我最大的支持，畢竟處理不好被市委批評也不好受。”

    說完李兆國慢慢轉過身，看著陸強語重心長的說道：“官場，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個不小心會讓你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等你做到我這個位置上的時候，一定要明白，政治上沒有朋友，有的只是利益。我說這些不是讓你不相信任何人，是要你時刻提防。”

    陸強看著李兆國突然顯得有些疲憊的臉說道：“我明白。”

    李兆國點點頭：“明白就好。”然后又轉回身看著窗外，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回到辦公室之后，突然接到了省委邱秘書長的電話。他說凌河縣發生暴動的事件，省委省政府非常關注，一定要嚴肅處理相關瀆職人員。但事情不能擴大，尤其是王樹云同志，他還年輕，在處理事情上也許有不足的地方，是可以原諒的。

    陸強說道：“他這是讓您抓小的大處理，放大的不處理。可有一點我不明白，他一個省委秘書長怎么會為了王樹云，向您施壓呢？”

    李兆國苦笑一聲，“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王樹云這個草包能坐上縣長這個位置，就是認了邱秘書長這么一個強大的干爹，這不是什么秘密。而我把這件事情忘了，直到邱秘書長打電話才想起來，當時我還感到很困惑。無論是市委還是市政府，想抱邱秘書長這顆大樹的可不少。既然都知道王樹云和邱秘書長的關系，也一定能猜到邱秘書長會打電話給負責人保王樹云，這樣一個好機會怎么可能沒有人跳出來。”

    陸強說道：“這么大的暴動事件，能抱上省委秘書長的大腿固然好，但事情處理不好可是要丟烏紗帽的。邱秘書長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冒出頭來為誰去說話，到那時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么都得不到把自己都搭進去。”

    李兆國坐回到椅子上說道：“當時我也是這么想的，可到了凌河縣見到一個人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陸強說道：“誰？”

    李兆國看著陸強輕聲說道：“楊洛。”然后把在凌河縣發生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最后把楊洛的容貌進行了描述：“他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陸強苦笑一聲：“說起來慚愧，我立功那是借了董玉洛和齊悅小兩口的光，也可以說因為那些軍人的出現，是我們撿了個便宜，在省里和中央露了一把臉。至于那個楊洛，我根本沒有見過，不過，董玉洛見過，我打電話把他叫來。”

    說完拿出電話，打給已經是刑警大隊副隊長的董玉洛。

    “玉洛！你來市政府下一下，我正在李副市長這里。”

    “好的！”董玉洛掛斷電話。

    二十多分鐘后董玉洛敲門走了進來，“市長，陸局。”

    李兆國點頭：“坐吧！”董玉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疑惑的看著陸強。

    陸強把事情說了一下：“他是不是你見過的那個楊洛？”

    董玉洛眼睛越來越亮，眼神里毫不掩飾那種崇拜的光芒。見到他這個樣子，李兆國和陸強已經知道答案，彼此對視一眼。楊洛真正的身份他們知道的不多，也就是上次慶功會上在公安部的人嘴中知道了一點，但就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陸強明白，李兆國很可能被算計了。

    “玉洛你先回去。”董玉洛看著陸強張嘴想說什么，可還是沒有說出口。

    陸強看著董玉洛離開輕聲說道：“有人知道楊洛來了，而且很清楚的知道他在凌河縣管了閑事。如果你不保王樹云就的罪了邱秘書長，如果你保下王樹云，就得罪了楊洛，無論你得罪誰都沒有好結果。可知道楊洛身份的人并不多，又是誰這么處心積慮的算計您呢。”

    聽了陸強的話，李兆國一笑：“上次給你們開慶功宴，市政府是我代表的。市委那里是高寶云秘書長。”

    “啪”陸強一拍大腿：“對，他知道楊洛的身份。崔市長馬上就要退了，接他位置的只有你這個常務副市長還有他這個秘書長，要是在這件事情上把你扳倒了，最大獲益者就是他。”說完看著李兆國，“您現在必須要做出抉擇了。”

    李兆國手指在桌面上不停的敲擊，皺著眉頭說道：“你說怎么辦？”

    陸強沉思了一下，過了一會抬頭說道：“把皮球踢回去，告訴邱秘書長楊洛已經伸手管了這件事情，看他怎么辦。”

    李兆國一笑，拿起電話撥了一竄號碼，很快對方接通。

    “邱秘書長，我是李兆國啊。”

    “哦，兆國同志啊，凌河縣的事情怎么樣了。”

    李兆國說道：“事情已經平息了。”

    “那就好，涉案人員一定要嚴加處理，我們要給老百姓一個交代。”

    李兆國臉上出現一絲笑容，“可關于處理王樹云同志的事，出現了一點麻煩。”

    邱秘書長不悅的說道：“這有什么麻煩，啊？我不是說了嗎，他還年輕，處理一些事情的經驗不足，難免出現一點錯誤，這不是不可原諒的。”

    李兆國說道：“楊洛在凌河縣，他伸手管了這件事，要求處理所有相關人員，要是誰在里面搞貓膩，他就讓誰下崗。”

    “砰！”邱秘書長狠狠拍了下桌子，厲聲喝道：“哪個楊洛，居然這么大的口氣。他眼里還有沒有組織紀律了，還有沒有省委省政府了，他說讓誰下崗誰就下崗？”

    “是京里的那個。”李兆國說話的聲音很輕，但絕對能讓邱秘書長聽清。

    “京里的又怎······”突然邱秘書長就像被貓撓了一樣喊道：“什么？你說他是·····”緊接著聽筒里沒了聲音，然后就是一陣嘟嘟的忙音。

    李兆國放下電話看著陸強，兩個人突然一陣哈哈大笑。

    市委辦公室主任黎洪斌和副秘書長曹勁鵬一回來就直接去了市委秘書長高寶云辦公室。

    “秘書長！凌河縣暴亂解決了，我們的計劃失敗了。”這兩個家伙一臉的沮喪。

    高寶云答應過他們，只要他當上市長，一定會力挺曹勁鵬上位接替他的位置，而黎洪斌接替曹勁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