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和手臂之間，選哪一樣不言而喻。

一眾混混雖然不舍手臂，然而面對方才那諸般神異和燕回的前車之鑒，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哭爹喊娘聲中，很快原地便留下了一隻又一隻手臂。

一眾青皮互相攙扶著離去，變成了殘廢后，他們縱然再想欺負旁人，也欺負不過了，只能老老實實的過一輩子。

小九如何見得這等場面，嚇得臉色煞白，素手捂住櫻唇，一副張嘴欲嘔的模樣。

莫離回頭看她，道：「你可覺得我心腸硬，手段太過狠辣？」

小九一臉茫然，沉默數息，方才道：「我不知公子是對是錯，只知放他們走，似乎不對，可是讓他們一人留一條手臂，又未免太過殘忍。」

莫離輕聲一笑，道：「小九姑娘，那是你只想到你自己，他們並未對你得手，可你想想，他們難道便沒有對其他女子得手嗎？」

「我可以告訴你，那些女子的下場，最終都逃不過一個死字，甚至是，死了都未必安生！」

莫離這話絕非虛言恫嚇，困龍闕法陣既然需要九大獨特體質，便不需要其餘的女子精血了？

鬼王宗，鬼王宗，單從這鬼王兩字便可看出，這一魔門四大派閥，在鬼道上的造詣絕非尋常，那些身死的女子，極有可能便被煉化成厲鬼，遭受奴役，永世不得超生！

而這些混混作為鬼王宗的幫閑，莫離便是取了他們性命也是情理當中，何況斷他們一臂？

但惡人自有惡人磨，為非作歹的他們，本就是人憎狗厭，如今變成殘疾，再沒有欺負人的力氣，下半輩子過的說不得還不如一死了之。

「小九姑娘，我本意你學了武藝，便可有自保之力，不過眼下，境況又不一樣。」

莫離道：「不久后，鬼王宗必會有高人至此取你性命，我蒙你照顧數日，自不能一走了之，你可願隨我一起前往青雲？」

他教她的武功，用來對付這些青皮混混還好說，面對鬼王宗之人，那便沒有什麼效果了。

至於說帶回青雲后，她能否順利拜師，便看她的造化了，縱然是無法順利拜師，有青雲庇護，鬼王宗也絕不敢大張旗鼓的找她麻煩。

殊料，小九卻沒有答應，而是搖了搖頭。

莫離不禁覺得有幾分詫異，須知拜入青雲，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機緣，仙道種種，他方才展露的神通想必小九都看在眼裡，她竟然會拒絕？！

「為什麼？」

莫離不解道：「你可知，上了青雲，你便有機會修行仙法，能出入青冥，逍遙自在。」

小九看了眼地上的斷臂和那一灘燒成的灰盡，道：「小九隻想和爹爹一起好好過日子，不想打打殺殺。」

不想打打殺殺……

莫離聞言，哪裡還不知道，是他方才的行事將這位未諳世事的少女嚇到了？

他苦笑一聲，道：「小九姑娘，你可再想一想，修仙可長壽，可駐顏，也未必便需要打打殺殺。」

正魔大戰數百年一回，也不是每一名修士都能趕上。

小九仍是搖了搖頭，道：「多謝公子好意，我心領了，我只想和爹爹過平澹的日子。」

莫離見她堅持如此，也不好再勸，況且，在這誅仙世界中修行，也未必及得上凡人平安喜樂一輩子。

正道各大派，魔教諸多門閥，誰不是各有心思，彼此爭鬥？

可憐張小凡欲做一個普通人而不可得！

「那，便請老伯和小九姑娘你隨我一起離開此地吧，尋個其餘城池安居，以免那鬼王宗再來尋麻煩。」莫離建議道。

他是不怕鬼王宗，可是眼前這兩人卻是不一樣，他能為他們擋住一次兩次鬼王宗派來的人，卻不能一直護住他們。

而只要換個地方生活，以神州浩土之廣袤，縱然是鬼王宗，也休想在浩瀚人海中尋到兩人的蹤跡。

「公子稍待，容我與爹爹商議一番。」小九柔聲道。

「請便。」

莫離做了個請的姿態。

那盛老三早便趴在門縫裡看半天了。

見得諸事了結，自家女兒和莫離進來，慌忙打開了門，他父女二人自去一旁議論不提，莫離卻在思慮將他父女二人放在哪裡安置才好。

原本河陽城無疑是最安全的，距離青雲最近，然而依照原著，青雲門少不得要接連遭逢大戰，屆時離青雲越近，便會越危險。

魔教諸多派閥休養生息數百載，萬毒門煉製天魔幡，鬼王宗尋覓上古異獸，這都是為了積蓄力量，攻打青雲！

而這些派閥老巢隱秘，又分散各地，除非他們主動來攻，否則便想防患於未然，主動出擊都難以取得什麼效果。

所以，青雲山，再往北去吧。

正道三大領袖，焚香谷位於南疆，鎮守十萬大山，青雲門卻地處神州浩土中部，至於天音寺，則是位於神州浩土西北之地。

或許是因為位置，又或許是因為青雲門聲名太盛，歷次正魔大戰，一眾魔教妖人都是以青雲門為主攻方向，反倒是焚香谷和天音寺少有人光顧。

焚香谷還要不時面臨南疆妖魔作祟，天音寺所在的須彌山卻是一片太平，這些年來，從未出過什麼禍端。

莫離暗暗為這父女二人選定了位置，便在天音寺附近尋一個城鎮，縱然是有什麼劫難，一時間也波及不到。

他思慮完畢，那父女二人便走了出來，卻是答應了要隨莫離一起離開此地。

阿九單純一些，盛老三可不傻，他道：「便多謝公子想著我父女二人了，只是請公子等候幾日，待我將家中這些家私發賣了，湊足盤纏，咱們再一起上路。」

莫離知道他是不捨得這點銀錢，也是尋常，老百姓家的，誰能連家業都不要了？

但莫離哪有時間在此逗留，鬼王宗派人來此，他雖不懼，終歸是個麻煩事，況且，他還急著前去尋焚香谷的麻煩呢！

「老伯放心，盤纏我有，這些東西便先不收拾了，待到了地方，自可再買。」

說話之際，他已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小包金葉子來，都是下山時蘇茹給他的盤纏。

這些金葉子粗粗估計，起碼也值個五六百兩銀錢，夠這獵戶父女生活無憂的了。

盛老三眼睛都直了，伸手便欲去接。

莫離卻道：「老伯，這錢還是交給小九姑娘保管吧。」

這獵戶有借債賭博的前科，怎能讓他管錢？

盛老三訕訕一笑，收回了手，不過臉上仍是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子。

不過有這些金銀，那盛老三也不提再發賣房屋之事，與小九姑娘二人收拾了幾件細軟，便戀戀不捨的離開屋子。

莫離手掐法訣，那一柄神兵頓時變大了數倍，三人上了仙劍，靈力涌動之間，劍光沖霄而去，卻是直奔青雲山方向而去。

……

「師妹，整整三日了，咱們到底在搜尋什麼？！」

燕山附近，李洵一襲紅色衣衫，腳踩玉陽尺，俊美的面容上滿是不耐之意。

而在他身側，則是站著一名姿色非凡，嫵媚動人的漂亮女子，卻是他師妹燕虹。

「好端端的，上官長老要咱們在此處尋覓修士的蹤跡所為何來？」李洵頗為不滿的道。

他本在閉關修行，殊料卻突然被賈笠敲響緊急集合的大鐘，不得已出關，這倒罷了，隨後那賈笠搬出了雲易嵐和上官策的命令，令谷中所有道行在少陽五重以上的長老弟子，都出谷去，聽從上官策吩咐。

李洵本以為是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然而整整三日，便是讓他們封鎖住整座山脈，一處處搜尋修士的蹤影下來。

倒也不是沒有收穫，他們搜尋不過半日，便發現了許多屍骸和蠱蟲，一看便是魔教妖人留下的蹤跡。

李洵本以為上官策是為了對付這些魔教之人才大張旗鼓，興師動眾，誰料稟報上去，這位玄火壇壇主根本就是漠不關心，連來看都不看一眼，只讓他們尋找活著的修士。

這可讓李洵心中納了悶，不是讓他們來對付魔教的，那是讓他們來做什麼的？！

「師兄莫要急躁，許是谷主和長老另有安排，我等聽命行事就是了。」燕虹聲如銀鈴，好言安撫。

「那何時是個頭，找了三日都沒找到修士蹤跡，難道一日找不到便一日待在此處？！」

李洵極是不耐煩的道：「我那一門三陽交泰秘法，正修鍊到緊要關口，這般一耽誤，起碼要多花半月的苦功。」

自從那一日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莫離擊敗后，這三年以來，李洵都在閉關苦修。

他天資本就非凡，這一段苦修，道行進展卻是極快。

但正因為如此，對於上官策將他叫來此地，打斷他的修行，他內心之中是極度的不滿。

他本就是一個極其自負好強之人，內心之中，已然將那場大敗視為平生之恥，想著有朝一日，定要擊敗對方，好一雪前恥。

只是，他那裡曉得，莫離如今的道行，便是他師父出手，也未必能是對手！

燕虹美艷的面容上浮現一抹淺笑，卻是沒再說什麼。

以兩人共同長大修道的情誼，她豈會不知這位李師兄心裡想的是什麼？

不過，以那人的天資道行，李師兄註定是不能如願以償了。

想到後來門中打聽那人的消息，只拜入青雲門下修行不過那般短的時日，便有那等道行，燕虹心中便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異樣情緒。

焚香谷派來燕山的弟子，都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

這是上官策有意隱瞞，或者說，他也不敢明火執仗的搜尋青雲弟子，一副要喊打喊殺的樣子。

畢竟，焚香谷八百年來，一直都是正道三大領袖之一，那些年輕弟子，各個都是滿腔熱血，心懷正義。

若讓他們知道此行乃是要害死青雲門一位天才弟子，指不定心中如何想。

「再搜尋一日，若是找不到那修士下落，我便自回谷中去。」李洵憤憤不平的道。

他是谷主嫡傳，在雲易嵐閉關的情況下，上官策並不會太過於管他。

況且他來了四日，也算是給了上官策面子。

燕虹正想勸勸他莫要耍脾氣，畢竟上官策在焚香谷地位非比尋常，連谷主都要小心對待，不料話還沒出口，眼角餘光陡然瞥見了一抹赤色。

「師兄，你看！」

她白皙玉指遙遙一點，李洵不明所以，順著看了過去，心中頓時一動！

那一縷赤光，劃破長空，迅疾異常，分明是修士駕馭法寶飛行！

上官長老讓追尋的修士蹤跡，莫不是此人？！

「來的好！」

李洵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什麼厲害人物能讓上官長老如此興師動眾。」

「師妹你做好準備，一旦來人我敵不過，你便立時發訊號通知長老！」

不得不說，李洵雖然驕傲，可還沒蠢到無視上官策都要鄭重以待的修士身上。

焚香谷一眾長老和精銳弟子聚集的情況下，只消燕虹示警，任是來人有天大本領，亦無法傷他分毫。

天下之間，又有誰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大半個焚香谷的力量？

「是，咦……」

燕虹剛應一聲，嫵媚的玉顏上，卻陡然浮現一抹驚色。

「是……是莫師弟？！」

望著劍光上那道一襲青衫，英氣逼人的少年身影，燕虹美眸里流露出幾分喜色。

「莫離！」

李洵也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三道人影，最頭邊一道，恰是他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的莫離！

「李師兄，燕師姐，你們如何在此處？」

莫離笑道：「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不待李洵說話，燕虹已然迎了上去，花容之上，都是盈盈笑意，道：「我等自是好的，倒是莫師弟，想不到在此處會見到你。」

自從數年前焚香谷一別，對於這個驚才艷艷，意氣風發的青雲天驕，燕虹便一直記掛在心。

無它，莫離當初橫掃整個焚香谷年輕一輩的英姿，著實令人痴迷。

李洵見她笑容明媚的模樣，不禁冷哼一聲，道：「師妹，與他多說什麼，還不傳訊上官長老，速速將他拿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