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閻笑道：“還在呢……我魔道突然插手，仙宗雖然會將此地交給我，但當着那麼多修士的面，還需要一個臺階下。”
“不然八萬正道修士，難道就這麼看着我魔道接管此地，而他們就這麼散了？那他們臉往哪擱？”
“此刻正在外面扯皮呢，說我羅閻這是棄暗投明，算是爲他們仙宗效力了，但其他魔道得有個交代，讓荀新況交出抓走的虞青禾，否則就把其他人都拿下。”
聽了羅閻的話，炎奴恍然，虞青禾明面上是被魔道抓走了，廬山仙宗正好拿這個說事。
他嘿嘿一笑：“行，我等會兒出去給他們個交代！”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踏入了軒轅國聖地。
巨大的威壓加身，羅閻的機關頓時僵住。
好在，這是機關，羅閻雖然震怖地想跑，但還是能繼續令機關向前走。
“你怎麼樣？”
羅閻說道：“沒事，此乃軒轅國民威能，大部分軒轅民，只能號令百獸，少數能號令萬獸，讓整個洞天所有山海異獸，都聽從命令。”
“而極少數軒轅民會擁有‘王者神通’，散發王霸之氣，可以震怖人心，令人不敢靠近、更不敢傷害。”
炎奴驚道：“什麼？還有軒轅民活着？”
羅閻搖頭道：“死了，而且是早就死了。事實上這個神通的震懾效果，並不絕對，乃是隨着統御的子民增長，有很多方法可以抵抗、規避，比如你，比如我的機關。”
“但是其絕對性在於，可以永久存在。哪怕人死了，甚至灰飛煙滅了，遺物都能散發王霸之氣。”
“更甚至，連遺物都沒了，只要他的族人祭祀他，給他修建一個陵墓，留下他的名號，那個靈位都會散發威壓……”
“哇喔……”炎奴十分驚奇。
人死了，屍體殆盡，甚至遺物都沒了，只剩個靈位都能散發威壓。
這是什麼神通？永不逝去的王霸之氣？
“所以那什麼軒轅之臺，是個陵墓？軒轅王者的陵墓……這名兒咋有點熟呢？”炎奴說着。
羅閻詫異道：“當然熟，因爲黃帝也號軒轅氏。”
炎奴驚道：“那不是我們人族的上古聖君嗎？這異族咋也用這個名兒？”
羅閻嘆息一聲，說道：“不只是名字一樣，包括文化，也與傳說中上古的黃帝軒轅氏，息息相關。”
“比如都是用龜甲占卜，並且崇拜北斗、紫微星。”
“甚至不止軒轅國，洞天內絕大多數山海異類，都與我們息息相關，雖然有一些文化迥異，但又萬變不離其宗。”
炎奴想起來之前大家說的上古之戰：“對了，這些種族，上古之時曾與人族先祖生活在一起。”
“只是後來出現聖王絕地天通，才把他們趕到這洞天世界裡。如此文化相近，很正常啊。”
羅閻發出金石交擊之音：“上古之時，無數山海國民與人族先民共居於神洲，那時候，海內外荒蠻，怪獸衆多。”
“而人族羸弱，沒有天賦神通。是以無數異族率獸食人，人族生活於水火之中……”
炎奴愕然，他還道這些異族沒有犯什麼錯，原來有上古之時的血債。
洞天裡這幫山海國民，在修士面前雖然弱，可在神洲凡人面前，那可強大得很！
幾千年前他們遍佈天下，人族於夾縫中生存，定有一段血色過往。
羅閻繼續說道：“但是人族敬天，而異族狂妄自大，蔑視天道，於是人族得大氣運，聖王頻出，開闢修仙之路，所謂的天道大勢，至此開啓。”
“一代代上古聖君，率領人族反擊異族，一步步征伐天下，威加海內外，直至顓頊絕地天通，徹底把所有異族、異獸都封印進洞天，讓神洲只有人族與普通的生靈。”
“至此之後，大勢只在人族內部流轉，人族永遠爲時代主角。”
炎奴嘆道：“原來是這樣，這些異族上古的時候殘殺人族，如今人族修士，只不過又殺回來罷了。”
“將他們先祖受過的苦，又還了回去……乃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他有些低沉，這麼說來，修士的做法也不是完全錯的。
種族之爭，難言是與非。
“這是修行界的普遍說法，仙宗典籍是這麼記載的，神界的上古聖君是這麼說的……但我覺得不對。”羅閻忽然說道。
“嗯？”炎奴茫然。
“不對？哪不對？人族確實弱小，而山海國民、山海異獸各個奇異，很多還有天賦神通，強悍至極。人族若不是開闢修仙之路，恐怕如食物……”
羅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絕地天通不對。”
炎奴奇怪道：“絕地天通，是洞天無數奇人異獸的源頭。”
“大家不是說了嗎？上古神聖者的戰爭，仙宗有大量記載，民間也有神話流傳。”
“我雖然沒看山海經，但顓頊絕地天通的典故，我還是知道的。”
羅閻搖頭：“關於上古往事，各大仙宗與神界的記載，與我魔道的傳承，有很多地方不同。”
“久遠往事，本就有多個版本啊。”炎奴說道。
羅閻嘆道：“確實也能這麼解釋，但絕地天通這件事，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我魔道的記載是，帝高陽……也就是顓頊，他在位時怒於神靈干涉人間，於是號令天下，廢除衆神祭祀，只祭人祖，罷黜諸神，獨尊人皇！”
“至此，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
“所有神靈被趕到神界，罔有降格，人與神各司其職，互不干涉。”
“如此天上天下，人神不擾，各得其序，是謂絕地天通。”
炎奴愣住，誒對啊，絕地天通是人神之爭啊。
他記憶中的書籍，說的也是人神的問題，沒提異族啊。
“魔道的傳承記載，倒是和世俗神話傳說，以及各種書籍中的隻言片語，完全吻合。”
“修仙界的記載，反而差得有點遠……”
原先感覺上古神聖者戰爭所提及的事，和世俗記載的典故，是能對應的。
可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魔道的版本，立刻感覺說的都不像一回事。
“羅閻，神靈都待在神界，限制極大，不能隨意降臨，更不能胡作非爲……這也和你說的絕地天通對上了。”
“難道說，修行界的版本，是假的？魔道傳承的上古之事纔是真的？”
“可也不對啊，顓頊開闢人類時代，功業千秋，死後爲神，現在還在神界呢。”
“他自己說的，也有錯？”
炎奴摸不着頭腦，越想越糊塗了。
世俗記載的很籠統，就說是什麼人神不擾，到底怎麼回事也沒有寫。
而修行界的版本非要對應的話，也可以說是指‘異族之神’，比如各種山海古神。
絕地天通以後，人族不必再怕山海異族，只祭祀自己的祖神，而不用再供奉那些山海經裡的古神。
羅閻堅定道：“上古之事千頭萬緒，真真假假，盡是謎團。我也不能說誰對誰錯，但我相信自己魔道中傳承的上古記載。”
“因爲關於奇物的記載，都是準確的。”
“反觀修行界的版本……伱要讀過山海經，你就知道，洞天之中，奇花異獸，萬國之民皆記載於山海經。”
“然而大荒西經有云：有人焉三面，是顓頊之子，三面一臂，三面之人不死，是謂大荒之野。”
“如果我們認可山海經的真實，稱其爲山海國民，就不該無視對於他們來歷的記載。”
炎奴驚道：“啊？山海經是這麼寫的嗎？那不明擺着不對嗎？顓頊把自己的後裔都趕到了洞天？”
羅閻笑道：“這倒也不是什麼矛盾。”
“根據仙宗的記載，上古聖君威震四方，異族附庸，稱臣稱子。”
“所以這些山海異族，纔會有‘軒轅之國’、‘顓頊之子’之類的族羣。”
“仙宗的版本來源於神界，是上古聖君自己的回憶，怎會有矛盾？相反能解釋很多東西。”
“而我魔道的記載，沒有解釋三面之人，爲何是顓頊之子。”
“非要解釋的話，‘三面一臂’之人，講的不是人，只是一個圖騰形象，是顓頊後裔的一支族裔，所擁有的旗號的圖案。”
炎奴一愣：“圖騰？”
他看向軒轅國的圖騰，也是和軒轅民一樣。
“圖騰也沒法解釋啊，這些山海國民的圖騰千奇百怪，可他們自己長得也千奇百怪啊。”
“顓頊是人，後裔怎麼會是異族呢？”
羅閻點頭道：“這就是我魔道，乃至世俗記載，都所不能解釋的。”
“山海國民到底哪來的？又爲何名稱習俗與我人族如此對應，這都不能解釋。”
炎奴一驚：“除非說，顓頊本就不是人？那些上古聖君，本身就是異族？”
“對呀，不是說女媧伏羲，人首蛇身嗎？他們捏造了人族，但本身不是人……”
“其實伏羲女媧是軒轅國民，用泥土創造了人，所以人族奉他們爲祖先。”
“後來黃帝叫軒轅氏，其實是學他們的。”
炎奴結合眼前，竟然又想到第三種說法。和魔道仙宗都不一樣。
羅閻愕然：“你是說，山海國民本就是洞天生物，其中的強者走出洞天，來到神洲，發現人族羸弱無有文明，於是引領人族走向繁榮？”
炎奴說道：“對呀，結果現在人族修仙了，進入洞天不知道這些，將他們的本族殺戮。”
“不，應該是知道這些，只是隱瞞了，所以才故意說山海國民率獸食人，上古聖君將他們封印至此。”
炎奴越說越驚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太可怕了，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完完全全是中原文明恩澤教化胡蠻，又被胡蠻仗着天命入侵肆虐的翻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