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
一孔窯洞門口,一名紅色哨兵站得筆挺。
熊嘉華打了一盆水,在門口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嘉華,首長在裏面嗎?」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急匆匆走來。
「首長工作到凌晨五點,剛睡着。」熊嘉華看了看窯洞裏面,將魯文化扯到一旁,小聲說。
西安事變太突然了,紅黨對此也是有些措手不及,最近大家都是連軸轉工作。
他也忙碌了一整夜,直到現在還沒有時間休息。
「這裏有一份急電。」魯文化焦急說道。
「誰在外面?」窯洞裏傳來一個聲音。
熊嘉華埋怨的看了魯文化一眼,掀起窯洞門簾,快步進入,「『農夫』同志,是魯文化同志,有一份急電。」
「請文化同志進來。」『農夫』同志活動了一下肩膀,「嘉華同志,給我打盆水來。」
熊嘉華打了一盆水,自覺的退出去,他雖然是『農夫』同志的助手,但是,有些機密情報還是要避嫌的。
『農夫』同志快速洗了把臉,拿起一條破舊的毛巾胡亂擦拭了臉孔。
「『農夫』同志。」魯文化將電文遞給『農夫』,「『火苗』急電。」
『農夫』接過電文,推了推眼鏡,仔細
他的臉上露出驚訝表情,『火苗』同志竟然搞到了日方高層的電文,着實令他振奮。
看來『火苗』同志已經更進一步獲得了日特高層之信任了!
「平津,二十九軍。」『農夫』同志陷入思索。
片刻后,他收起電文,情報很重要,他要立刻向首長彙報。
「『農夫』同志,『火苗』同志這次發電有些奇怪。」魯文化急忙說道。
「怎麼了?」
「『火苗』同志此次發電的指法同以前不太一樣。
」魯文化表情認真說道。
『農夫』同志露出嚴肅的表情,每一個電報員發電的指法都是基本固定的,指法改變,這不是一個小事。
「你懷疑這份電文不是『火苗』同志親自發送的?」『農夫』問。
「不確定,不排除這種可能。」魯文化說道。
「給『大表哥』發電,詢問『火苗』是否安全,為何指法改變。」『農夫』沉吟片刻,說道。
「是。」
……
程千帆躺在床上,假裝睡覺。
他在思考。
一上午的時間,同時在兩處向兩地發電,這是有一定的危險的。
不過,情報很重要,他只能冒險。
本來他是考慮將情報放在周茹住處,由周茹下班后發報的。
他考慮再三,放棄了這個選擇。
還是為了安全考慮。
從三本次郎那裏弄到的情報,保密級別高。
周茹級別不夠,不能接觸這份情報。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此外,為了安全起見,他今天用了兩種指法發報。
發往南京特務處總部的,還是他習慣用的右手發報。
發往西北總部的電報,他用的是左手。
這半年來,程千帆一直用練習板練慣用左手發報。
就是為了避免在指法上暴露身份。
今天是他第一次用左手向西北總部發報。
不僅僅這一次,此後他都會用左手向西北總部去電,發電指法是一個電報員最直接的標記,他必須小心謹慎。
……
叮鈴鈴。
皮特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起。
程千帆躺在床上,側身面對牆壁,『豎起耳朵』偷聽動靜。
不一會,掛掉電話的皮特興沖沖的進來,一把拉起程千帆,「別睡了。」
「做什麼?」程千帆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沒好氣說道。
「我有事情出去,你幫我看一會。」皮特一邊說,一邊換裝。
他脫下制服,哼著歌,換了一身西裝,一臉喜氣洋洋。
「你這個傢伙,肯定是又去風流瀟灑,拉我來頂班。」程千帆皺着眉頭,揉了揉太陽穴,一臉宿醉后難受的樣子。
「你就說幫不幫忙?」皮特系好領帶,問。
「幫。」程千帆搖搖頭,起身,就要離開休息室。
「你去哪裏?」皮特問。
「去外面啊。」程千帆打了個酒嗝兒,「你又不在這裏,我不方便呆在這裏面。」
他指了指休息室牆角的一個保險櫃。
這裏面放的都是機密檔案。
「沒事。」皮特毫不在意的擺擺手。
「不行。」程千帆堅決搖頭,「你可別害我,要是有重要文件丟了,我可就說不清了。」
「放心吧。」皮特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最重要的文件,我都是隨身攜帶。」
說着,皮特脫下馬靴,換上皮鞋,「就這樣了,我走了。」
……
「欸欸欸。」程千帆看着皮特急匆匆的離開,嘟囔罵了句。
這個電話是程千帆安排的。
電話是一個白俄女子打來的。
皮特此前在大世界遇到了這個白俄舞女,就迷戀上了。
只不過,此女精於釣魚之道,一直對皮特若即若離,勾的皮特心痒痒。
程千帆安排人私下裏找到這個白俄女人,花了一筆錢,就有了這個電話。
以他對皮特的了解,這傢伙肯定上鈎。
現在,上鈎是上鈎了,沒想到皮特這傢伙端地是謹慎,竟然將重要文件放在公文包、隨身帶走了。
所以說,這個計劃只是成功了一半。
程千帆摩挲著兜里的鑰匙,思考接下來的方案。
鑰匙是保險櫃的鑰匙,程千帆早就偷偷配了一把。
……
約莫半小時后,程千帆離開辦公室,來到走廊抽煙。
從這裏正好可以看到外面。
豪仔在巡捕房對面的一個修鞋攤修鞋,正同攤主和閑人吹牛聊天。
程千帆摸出打火機,舉起打火機,搖晃了幾下,隨後才點燃了香煙。
一直關注這邊的情況的豪仔見狀,起身看了一眼,點點頭,快速離開了。
又是半個小時后,馬思南路,皮特少尉的家中。
客廳的電話鈴聲響了。
正在用抹布擦拭地板的女傭擦拭了額頭的汗水,走過來拿起話筒。
電話那頭是鳥語,女傭聽不懂。
「太太,電話。」女傭拿着電話,對着樓上喊道。
皮特的妻子琳達正在樓上聽唱片,女傭喊了好幾遍,她才聽到,慢騰騰的下來接電話。
「哪位?」(法語)。
電話那頭的豪仔聽不懂,不過,這沒關係,聽到電話那頭是一個洋婆子說洋話,這就對上號了。
他用今天剛剛『學會』,一直在默念的磕磕絆絆的法語說了一句話,唯恐對方聽不明白,又磕磕絆絆的說了一遍,立刻掛掉了電話。
電話這頭,琳達手裏舉著話筒,用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才明白對方那句磕磕絆絆的法語是什麼意思。
女主人的臉色立刻變了。
幾分鐘后,就在距離此地不遠處的電報廳打完電話后,一直盯着皮特的住宅的豪仔,就看到一個洋婆子帶着女傭怒氣沖沖的出門,叫了兩輛黃包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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