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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人的餐桌 - 第540章 大唐是一個愛情的國度字體大小: A+
     

    雲初在聽了虞修容向他複述百鳥朝鳳整個過程之後,他就對虞修容道「老天都在成全武媚」

    虞修容道「可她已經是皇后了呀,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雲初笑而不語。

    此時此刻,沒有人會認爲武媚還有更進一步的雄心壯志,說給誰都不信,即便是李治也不相信。

    說起來,李家的人從李淵開始都是非常幸運地,至少在討老婆這件事上是非常幸運地。

    大唐的開國皇帝李淵,早年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他出生於北周的一個貴族家庭,七歲時襲封唐國公。

    因爲隋文帝皇后,獨孤皇后是他的姨母,所以他的事業蒸蒸日上。

    但李淵能成爲李唐開國皇帝的主要原因是他有三個好兒子,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

    這些兒子都是李淵的第一任妻子竇皇后所生,這個竇皇后也非常不同尋常。

    她是定州總管神武公竇毅與北周襄陽長公主的女兒,當她年輕的時候,她被舅父周武帝宇文邕在皇宮裡撫養,非常疼愛她。

    她因勸誡周武帝親近和親的突厥公主,而受到周武帝的稱讚,認爲她年紀雖小,卻有風非凡的見識,當時名將長孫晟的哥哥長孫熾認爲,像竇氏這樣優秀的女子,一定能教出優秀的孩子,所以勸說長孫晟爲年幼的長孫氏與唐國公家結下姻親。

    經過嚴苛的「比武招親」李淵最終「雀屏中選」後來成爲未來的唐高祖李淵。

    李淵的老婆竇氏與李淵結婚後,夫唱婦隨,他們彼此深愛着對方。

    竇氏在皇宮裡長大,熟悉政治,喜歡讀史書,還擅長書法。

    這對年輕夫婦無事可做時,就在書房舞文弄墨,竇氏模仿她丈夫的筆跡,甚至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竇氏李淵有四個兒子: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和一個女兒平陽公主,嫁給了柴紹。

    因爲有這四個兒子跟歷史上第一個以武侯之禮下葬的女兒,無賴子李淵從此拉開了煌煌大唐的序幕。

    成了家天下的蓋世典範。

    自從竇氏去世之後,李淵就開啓了自己的色魔模式,但是直到他駕崩,他也只有一位皇后——竇氏太穆皇后,死後葬於同一個墓穴。

    完成了自己生同牀,死同穴的願望。

    當歷史又來到了李世民面前的時候,這個傢伙在十五歲,鬍子都沒長全的時候,着一身紅衣,抱着一對大雁,迎娶了發小的妹妹長孫氏。

    在那個盲婚啞嫁的時代,有幾人像李世民那麼幸運,能夠提前知道自己的新娘,見過自己的新娘,並且兩小無猜般的生活?

    小新娘長孫氏只是十三歲,和李世民這個小新郎一樣稚氣未脫。

    兩個半大的孩子總是特別容易相處起來。

    也是那一年,李世民的母親去世,在李世民在旁邊侍奉湯藥,不離身旁,深夜傷心的時候,是這個小新娘一直陪着他。

    也是那一年,小新娘的舅舅被流放,李世民就像她昔日陪伴他一樣,安慰自己的小妻子。

    在短短十餘年人生裡,難免覺得這一年充滿了別離的痛苦,但他們就是彼此的安慰。

    李世民十八歲,跟隨父親去了太原,十六歲的長孫氏跟着他一起去。

    在李世民決定進行命運的賭博的時候,長孫就在李世民身邊,並且堅定地支持自己的丈夫進行命運轉換。

    李世民十九歲,成爲了秦王,短短一年,他不但要變成大人,還要做人上人。

    這種快速成長的經歷,世間少有,必然會出作出很多錯誤的事情,心情也會格外的迷茫,可是有一個人可以理解李世民,那就是長孫氏。

    因爲她和李世民一樣,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從唐國公二公子的夫人,變成了秦國夫人,趙國夫人,到秦王妃。

    從管理一個家到管理一個府,再到皇室家眷,而她一點也沒落在李世民後面和他一起成長。

    李世民二十歲時,十八歲的長孫氏生下了第一個孩子,他們一起第一次成爲父母。

    李世民二十二歲,就被封爲了天策上將,功高蓋主,長孫氏也不過二十歲,她不但是孩子的母親,管理整個秦王府,她還幫丈夫周旋整個後宮,成爲李世民與父親李淵之間關係的瀾滑劑。

    李世民二十七歲,悍然發動玄武門之變。

    她二十五歲,孃家能用的人全部出動,她自己也站在李世民身邊,做他最可靠的後盾。

    當尉遲恭連進三步逼皇帝退位的時候,長孫氏以一介女子之軀在第一時間披甲入宮,血洗大唐皇帝的後宮,斬殺所有對新皇不利的人,斬斷後宮與外界的聯繫,讓李世民沒了後顧之憂。

    李世民登基爲帝,開始理政,長孫氏後宮主政,徹底放權,再也沒有過問過朝堂之事。

    還以妻子特有的溫柔在李世民生氣的時候,安慰他,在他失控的時候,穩住他。

    只要長孫氏在,李世民一定會好好的,就是那個善於納諫,謙虛謹慎,同時又勇猛無敵的唐太宗。

    長孫的早死,可能是大唐在那個時期最慘痛的損失,這樣的她離開了,臨別前種種,還是想的是這個國家。

    長孫氏與李世民一樣,她志在千里,胸襟萬里。

    人生一知己,足以慰風塵,李世民得到了。

    鍾子期能聽懂俞伯牙的琴,他死了,伯牙絕弦,長孫逝去之後,李世民對於情愛之心也死了,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無情的帝王。

    長孫氏和李世民,是琴瑟和鳴,不僅僅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夥伴,他的戰友,他的愛人,他的親人,他的知己。

    所以,在長孫氏去世之後,李世民給她冠以一個女人能得到的最大最優評價——文德皇后!

    李治之所以堅持要廢掉王皇后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王皇后在死去的竇皇后。

    長孫皇后面前,連一隻草雞都算不上。

    這纔是李治堅持要廢黜掉王皇后的主要原因,更是李治爲何不顧倫常,不顧滿朝反對之聲,寧可得罪自己的顧命大臣舅舅也要迎娶武媚的原因所在。

    他希望自己的愛情也能像祖父,父親一樣成功,他也希望自己的皇后就像祖父,父親的皇后一樣,可以給他最大限度的幫助。

    當然他更加希望自己的皇后跟自己是真正的一體,不論是在哪一個層面上。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武媚真的是李治理想中的皇后,唯一的麻煩就在於,武媚有些用力過猛了。

    李氏皇朝的皇帝很喜歡追求完美無瑕的愛情,直到李隆基徹底的把這個故事玩砸纔算結束。

    一個沒有厲害皇后的李唐皇帝就算不得一個好皇帝,這在李唐歷史研究中算是一個不大的共識。

    李隆基之所以會遇到漁陽鼙鼓這樣的事情,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爲他的皇后,除過會洗澡會跳羽毛舞之外,屁用不頂,沒有起到拾遺補缺的作用。

    虞修容聽完雲初講述完畢了李唐前兩代皇帝的愛情經歷非常的吃驚,拉着雲初的手道「女子很重要嗎?」

    雲初笑道「比你想的還要重要」

    「所以你想都不想的就娶我,是因爲我是一個好的賢內助?」

    「狗屁的賢內助,我見你第一眼貪圖的可是你的美色,看到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誰還管你會不會持家」

    虞修容翻一個白眼道「我就覺得你當初就是貪圖我的美色,孫婆婆說以色娛人不得長久,我就讀了很多書,又打問了很多操持家務的辦法,最終才變得這麼完美」

    雲初連連點頭,既然這婆娘這麼認爲,那就這樣認爲好了,人嗎,能高興一時就高興一時。

    當雲初抱着看熱鬧的心態,準備看李治的笑話的時候,一個宦官騎着馬來到雲家,說皇帝召見。

    雖然不知道皇帝找自己何事,雲初還是急匆匆的騎馬進了皇城。

    等他在太極殿偏殿見到皇帝的時候發現,偏殿裡還有很多人,其中一位衝着他淫笑的人,竟然是當初被他攆出長安的大名鼎鼎的鳥賊李客師。

    除過這個鳥賊之外,還有大唐御獸監的使者以及司天監的好幾個穿着官服的道士。

    看到這幾個人在,雲初立刻就知曉,皇帝喊他來還是爲了武媚百鳥朝鳳的事情。

    這件事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皇帝想要重現百鳥朝鳳這樣的盛況,找鳥賊就很合適,李客師這個傢伙雖然也是大唐的悍將,同時還是李靖的親弟弟,可是在玩鳥這件事上,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這個傢伙可能不通人性,但是卻非常的通曉鳥性,只要出去打獵,左邊手臂上就會站立一隻鷂鷹,右邊肩膀上會站着一隻碩大的產自隴西的大紫胸鸚鵡,這隻鸚鵡還經常口吐人言。

    今天,這隻鸚鵡就乖乖地站在年過八十歲的李客師肩膀上,見雲初進來了,就立刻撲騰着翅膀大叫「狗賊雲初,雲初狗賊……」

    雲初瞅了一眼鸚鵡,鸚鵡立刻閉上嘴巴,裝作若無其事的在李客師的腦袋上啄幾下。

    人老了之後就不值錢了,尤其是李客師這種昔日的悍將,在上了年紀之後,加上對新皇沒有任何貢獻,在雲初這種新貴面前,幾乎沒有說話的餘地。

    雲初並沒有因爲這隻鸚鵡閉嘴就放過它,擡手從李客師的肩頭摘下那隻鸚鵡,就把它揣袖子裡去了。

    李治安心的挪着巨熊的耳朵,對臣子們之間的小動作裝作沒看到輕聲道「說說,百鳥朝鳳是怎麼回事?」

    平日裡出現百鳥朝鳳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祥瑞,人人都要歌功頌德吹捧一陣子的。

    現在皇帝不怎麼相信這是祥瑞,那麼這種百鳥聚集的場面就不過是一道奇觀而已。

    李客師一直想把自己的鳥從雲初的袖子裡拯救出來,可惜年老體弱再加上心中害怕,竟然不敢向前,聞聽皇帝問話了就連忙道「不過是羣鳥集羣覓食罷了」

    李治不置可否的瞅着司天監的道士官員們問道「怎麼,天象上有什麼說法?」

    司天監官員連忙回答道「紫微宮無恙,天府宮無變化,(皇后宮爲天府宮)唯有北極之地出熒惑」

    李治又問御獸監的官員「能重現百鳥朝鳳的大場面嗎?」

    御獸監的官員回稟道「長安萬年兩縣爲了滅蟲災,伐光了這兩縣的樹木,又翻耕土地,讓蟲卵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形」

    「因爲食料豐沛,鳥兒自然就會聚集,鳥兒多了,卻沒有多餘的樹木棲身,恰逢曲江宮樹木繁茂,而萬年長安兩縣又開始焚燒田中草木除蟲,鳥雀自然投身曲江宮」

    「臣等以爲,只要具備這幾樣條件,重現百鳥朝鳳的場面不難」

    李治瞅瞅窗外的太極宮道「可否在太極宮重現?」

    御獸監的官員們爲難的道「啓稟陛下,太極宮中與萬年,長安兩縣一般,一棵樹都沒有,築巢引鳳纔是關鍵」

    李治瞅着雲初問道「平日裡你的廢話最多,今日啞巴了?」

    雲初搖晃着腦袋道「微臣啥都不知道,陛下儘管吩咐,微臣必定辦的妥妥帖帖的」

    李治哼了一聲道「你想說東宮裡草木繁茂,正是築巢引鳳之所是嗎?」

    雲初聞言瞪大了眼珠子道「微臣可沒有這樣說」

    李治冷笑一聲道「你就是這麼想的,既然你們都這麼想,那就如你們所願,在東宮內再現百鳥朝鳳的場面,也好讓朕告知那些無知百姓,這不過是天地常理罷了,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祥瑞,去辦事吧」

    說完話,就起身離開,原本蜷縮在皇帝腳下的巨熊,也一扭一扭的跟着離開了。

    幾個人裡面,以李客師的爵位最高,卻數雲初的品級最高,衆人見皇帝走了,自然要在這兩人中間挑選出來一個話事人。

    李客師嘿嘿一笑對衆人道「既然陛下發話了,我們作爲臣子的就遵照執行便是了」

    「雲初,你依舊在萬年長安兩縣放火,餘者聽老夫的安排」

    司天監,御獸監的官員齊齊的把目光落在雲初身上,他們覺得還是聽雲初這個正五品上的官員的話比較靠譜。

    卻聽雲初朝李客師施禮道「如此安排最好,我這就去安排在田野裡放火的事情」

    說罷轉身就走,李客師在後面喊道「把老夫的隴客還給我」

    雲初陰鷙的回頭瞅了李客師一眼道「別佔了便宜還不知好歹,你私自回長安這筆賬我懶得找你算,還真得以爲某家好欺負不成?」

    李客師想起自己曾經跟雲初作對的後果,就果斷的閉上了嘴巴,就像雲初說的那樣,只要自己這一次把皇帝安排下來的差事辦好了,說不定就能問皇帝討回來一些丟失的土地跟待遇。

    雲初回來之後,召集了溫柔跟狄仁傑,一起商討李治重現百鳥朝鳳現象的目的,在把事情的經過描述了一番之後,沉默許久的溫柔道「皇后的權力很大,已經大到了讓陛下擔憂的地步了」

    狄仁傑笑道「陛下開始拉攏太子殿下了,這真是咄咄怪事」

    雲初笑道「長孫氏最近意圖拉攏太子殿下,爲太子殿下所拒絕,太子殿下名言,他只與長孫氏是親眷關係,餘者,在他父皇春秋鼎盛至極,他不願意參與,破壞天家的親密關係」

    溫柔大笑道「有一個知道隱忍,剋制並且孝順的太子,對我們這些指望太子的人來說,是一件好事,最好我們的太子殿下可以一直保持這種不驕不躁的心態」

    李義府人還沒有回到長安,奏疏卻已經抵達了長安,他建議陛下,爲了革除勳貴們獨大的場面,應該把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員統統納入「仕人」。

    他對仕人新的解釋是——仕人的職責是入官場輔佐朝綱,治理國家,是國家政治的參與者。

    五品以下的官員,以及讀書人統稱爲士人,也就是說,只要是讀過書的人,且取得一定成績的讀書人,便可成爲士人。

    這就是李義府提出來的新的策略,針對勳貴士族的推恩令。

    他想通過擴大士族階層的方式來減少士族階層的的權力,提高寒門的地位與權力。

    很明顯,這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計,因爲對於擴大後的士族階層,在全大唐百姓中的佔比實在是太低了,僅僅是讀書人便算士人這一條,長安縣有口四十六萬,能被算作士人的不足三萬。

    這還是長安這種京縣,如果推諸荒僻野縣,百不足一都是正常的。

    以前受到優待的不過是極少數的勳貴,百姓還能承受的起,現在增加了無數的寒門士子,一旦朝廷提高這些人的待遇,不出二十年,大唐又會多出一個新的階層。

    這對勳貴們影響不大,然而最後這些士人受到的優待造成的負擔,還是會落在百姓身上。「狄仁傑瞅着溫柔道:「這雖然是權宜之計,卻也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不這樣又怎麼辦呢?

    除非你們有辦法讓全大唐的百姓統統成爲士人,這一點你們覺得可能嗎?「不論是溫柔,還是狄仁傑都不約而同的不想談到皇帝家的事情。

    最終,他們還是把話題放到了即將進京的李義府身上,還認爲這纔是當務之急。

    雲初多少有些失望,因爲即便是溫柔跟狄仁傑在面對皇帝的時候,也沒有生出什麼反抗之心,只願意在規則允許的範疇中,來制衡一下皇帝。

    這是沒辦法的一件事,直到目前爲止,李治人家依舊算是一個很好的皇帝。

    自己沒有窮奢極欲,沒有滿世界的搜刮美人享用,更沒有像楊廣一樣耗費國家財政去滿世界巡遊,只要地方上有災禍,就會很通情理的免除受災地的賦稅,並且還會安排常平倉開倉放糧。

    至於軍事上,更是李治本人的榮耀所在,邊地的百姓丟一隻羊,邊軍們就會給他從隔壁異族人手中奪回來十隻,邊地的百姓要是不小心丟一個,邊軍們就會窮搜當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實在找不到,就會假定是被異族人給害了,異族人必須交出一個或者幾個兇手抵命,如果不交出來那就用全族的命去抵。

    李治的不講理絕大多數都表現在異族人身上,少部分表現在勳貴們身上,至於國內百姓,李治是很多很多年以來唯一願意跟百姓講道理的皇帝。

    就因爲李治是這樣的人,纔會出現大宛都督府隨便就勒索人家兩萬匹良馬的事情。

    這種事情在各個都督府很常見,御史言官們也對這些事情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他們知道大唐域外的事情,就算送到皇帝案頭,皇帝的第一判斷依舊是唐人有理。

    這樣的訴狀送到皇帝案頭還不如不送,一旦皇帝開始過問這件事情了,對異族人來說後果比申訴前還要嚴重十倍不止。

    唐人優先原則,在大唐國內,國外,已經形成了普遍的共識。

    這就在大唐造成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邊關地的百姓普遍比關內的百姓還要富裕一些。

    尤其是去了西域的百姓,他們往往在西域苦勞幾年之後,就能帶着在西域賺到的錢回到故鄉,成爲當地有名的富家翁。

    於是,這些年跟隨着西域商隊跑西域的唐人越來越多,尤其是萬年長安兩縣的百姓更是如此。

    皇帝要求萬年,長安兩個縣的百姓們把已經燒過一遍的地又燒了一遍,雖然是在勞民傷財,可是除蟲效果真的很不錯。

    爲了防止曲江宮再出現百鳥朝鳳的場面,李治下令把曲江宮裡的樹木砍的一棵不剩,美其名曰是爲了防止蟲災,在這件事上,皇家要體恤百姓,不能留着那些樹,給百姓們來年種植莊稼留下後患。

    李弘來找雲初,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個破鳥羣聚集事件,就能在他父皇母后之間劃出來一道鴻溝。

    如果他父皇不喜歡母后被羣鳥包圍,父皇大可以弄一個百獸朝覲的戲碼。

    御獸監裡有的是珍禽異獸,犀牛,鱷魚,大象,獅子,老虎,巨熊,巨狼,豹子都不缺,只要用鞭子狠狠地教訓了那些野獸之後,他父皇大可以站在百獸羣中接受百獸膜拜。

    雲初搖晃一下腦袋,將腦袋裡剛剛形成的畫面從腦海中甩出去。

    想想就知道,李治站在一羣戰戰兢兢地野獸中間,野獸們在御獸監的人的鞭子的驅使下,戰戰兢兢地向皇帝行禮,是多麼腦殘滑稽的場面。

    這樣的畫面,就算有史官跟秘書監的人美化,流傳到後世之後,也只會成爲大唐歷史上最大的一個笑話。

    「你不要參與,這是你父皇跟你母后相愛的見證,以後傳出去會成爲一段嘉話的」

    「我怎麼覺得更像是一個笑話?」

    「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時候往往會幹出很多沒腦子的傻事情,而且不管這個人是多麼的英明神武也沒有用,該做傻事情的時候一樣會幹出傻事情」

    「事後清醒過來的時候,他都不敢相信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然而事實證明,他真的做了,而且做的傻極了,這種事不會因爲是誰而有什麼例外」

    「你說這是因爲我父皇喜歡我母后而幹出來的傻事情?」李弘斜睨着雲初,對於師傅說的這句話,他連一個字都不肯相信。

    雲初摸着李弘圓圓的腦袋瓜道「如果以後你父皇跟你母后之間有什麼解釋不了的事情的時候,你大可認爲這是你父皇跟你母后之間在相互表達愛意就成了」

    「我父皇要是把我母后弄進冷宮裡呢?」

    「傻子,那是一種愛」

    「要是我父皇要把我母后弄死呢,就像是對付以前的王皇后那樣呢?」

    「那也是一種愛,就是有些變態就是了」

    李弘長久的看着雲初,又過了好長好長時間才低聲道「你的意思是說,即便我母后要死了,我也要繼續裝傻,認爲父皇跟母后之間還是有愛意的嗎?」

    雲初笑道「作爲兒子,你必須認爲你的父母是相愛的,同時也必須認爲他們都是愛你的,在父母之間站隊的做法是最愚蠢的」

    「師傅你不仔細解釋一下這樣做的原因嗎?」

    雲初拍拍李弘的腦袋道「不解釋,也沒有辦法解釋,因爲你身上留着他們兩人的血,如果你沒有辦法償還這些血肉,就最好按照我說的去做,一輩子都不要憎恨父親或者母親」

    李弘低聲道「我難道就不該有好惡嗎?」

    雲初笑道「如果你是普通的孩子,當然允許有自己的情感,不過你將來是要做皇帝的人,最好按照利弊來選擇情感,就目前的狀況來看,你以後能超越你父皇的唯一可能性就在於——仁」

    「大唐金戈鐵馬了這麼多年,到了你登基的時候,天下應該可以真正的平安了」

    「那個時候,施行仁政,施行仁術,真正做到以仁者之道來教化天下」

    李弘不解的道「王霸之術不成嗎?」

    雲初笑道「王霸之術已經被你父皇走到了盡頭,而王霸之術的盡頭,便是仁者無敵」

    李弘道「如果我對他們仁,他們對我不仁怎麼辦?」

    雲初大笑道「仁者無敵的意思就是,你在施行仁政,仁術的時候,大家一定會乖乖承認,接受你的仁政,你的仁術,並且一定會以同樣的仁來回報你的好意,不存在你對他們仁,他們卻對你不仁這種事」

    李弘跟着笑道「師傅說的對,仁政,仁術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東西,我會好好的考慮,學習什麼纔是我的仁政,仁術,儘量的用好這些手段」「師傅,明天李客師要在東宮聚集長安飛鳥,你去不去圍觀?」

    不等雲初說話給他們兩人端水進來的哪哈道「不能去,到處都是鳥屎,可髒了,我還看到有鳥拉屎在皇后身上,還有頭髮上」

    雲初岔開話題道「我給你們的那隻鸚鵡還在罵我嗎?」

    哪哈果然被這個新鮮的話題吸引過去了得意的道「現在那隻鸚鵡喜歡說恭喜發財,我教的可好了」

    李弘在一邊大笑道「說錯一句話,就拔掉一根羽毛,即便那隻鸚鵡是扁毛畜生,當一根根帶血的羽毛被拔下來,也自然知曉那些話能說,那些話不能說了」

    雲初道「那就好好的養,畢竟那隻鸚鵡也算是一隻很不錯的鳥」

    等哪哈走了,李弘就問道「有些話不能讓哪哈知道嗎?」

    雲初道「太殘酷的事情最好不要讓她知道,她只要快快活活的過一輩子就可以了」

    「師傅爲何不這樣護着我,我也想快快活活的過完這一輩子」

    「你做夢比較好一些……」

    雲初與李弘的談話總是這樣的輕鬆愉快,一些應該讓李弘知道的道理,就在這種輕鬆的類同朋友一樣的談話環境中被雲初灌輸給了他。

    許敬宗,李義府,上官儀這些人會告訴他書本上的知識,雲初會把書本上的很多知識具象化之後,再告訴這個聰慧的太子。

    雲初從來不告訴李弘該做什麼,只告訴他該如何的選擇,雖然有時候他選擇出來的不一定都是對的,卻一定是對他最有幫助的。

    這一次太子前來雲氏,是爲了送那些已經紅透了的辣椒,第一輪紅透的辣椒數量很大,雲初拿出很大一部分去籽的紅辣椒做成了各種各樣唐人最熟悉的醬,剩餘的紅豔豔的鋪滿了雲氏的院子。

    李弘在欺負了哪哈,惹哭了李思,拿雲瑾兄妹當沙包,在柔軟的棉花包裡丟着玩耍了一陣之後,就前呼後擁的離開了雲氏。

    這個小小的少年的成長速度是驚人的,到了現在哪哈已經打不過李弘了,同時這個孩子在外人看來,變得更加安靜,更加的平和,越來越像是一個儒家典籍描述的君子。

    就連武媚都承認,自己的兒子是一個溫瀾如玉的小小君子。

    當然這都是武媚看不到李弘打敗哪哈,扭着她的胳膊要她認輸的兇惡模樣的評價。

    也是看不到李弘用腳勾着李思的屁股,用力把她甩到棉花堆裡的淘氣模樣的評價。

    更是他看不到李弘,雲初,溫柔,狄仁傑四個人打牌的時候,相互算計,相互挖坑的無恥模樣後給出的評價。

    明天東宮要重現百鳥朝鳳的場面,雲初想不去都不成,其實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雲初一定不會去的。

    他非常肯定的認爲,凡是明天破壞了武媚百鳥朝鳳祥瑞的人,一定會被武媚牢牢地記住並且永久的嫉恨。

    縱觀史書,武媚一輩子都走在報復跟被報復的道路上,給過她幫助的人,她不惜百倍報答,給過她傷害的人,她從來都是要報復回來的,而且同樣是百倍報之。

    所以,雲初準備在明天的時候,儘量的讓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極限。

    雁九那邊傳來了消息,那個自稱卜浪子,連名字都沒有的石國騙子,終於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招出來了。

    雲初來到萬年縣地下大牢的時候,這裡燈火通明,正在兇猛燃燒的松明發出噼裡啪啦聲響。

    在光明的甬道中間,雁九顯得更加矮小,那些看到雲初到來就立刻高呼冤枉的罪囚們顯得非常激動。

    雲初很是想不通,這些明明已經在公堂上供認不諱,且作案事實清楚的傢伙們,爲何在這個時候還要喊冤,這明明就是毫無作用的。

    「閉上你們的臭嘴!」隨着矮小的雁九一聲怒喝,狹長的甬道監牢裡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雲初來到距離他最近的一間囚牢,瞅着裡面一個滿臉都是鬍鬚的漢子道「我記得你叫週三郎,是吧?」

    漢子驚喜的連連點頭道「正是小民」

    雲初又道「我還記得就是你爲了兩貫錢的糾紛,勒死了你的兄長,淫辱了你的嫂嫂是吧?」

    週三郎立刻搖頭道「冤枉啊,小民沒有勒死自己的兄長,更沒有淫辱嫂嫂,都是里長,坊正他們冤枉我」

    雲初點點頭轉身對雁九道「既然他覺得自己是冤枉的,那就再審一遍,務必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雁九冷笑一聲道「街坊們抓到他的時候,他還光屁股趴在他嫂嫂的身上,一隻手還抓着帶血的柴刀架在嫂嫂的脖子上,另一手按在他嫂嫂胸乳上,看到的人不下十人,其中就有兩個不良人,這要是還有冤情,纔是老天不長眼」

    雲初深深地瞅了一眼周三郎對雁九道「那就再覈對一遍口供,再審一遍」

    雁九嘿嘿笑道「上一次過審的時候,有些刑具還沒有用到,他就一五一十的招供了,這一次我儘量把沒有用到的刑具用全乎了」

    週三郎聞言,立刻抓着監牢欄杆大叫道「我不伸冤了,我沒有冤枉……」

    雁九大怒,伸出一隻鐵鉤就準確的勾住週三郎的嘴巴,喧鬧聲立刻消失。

    雲初朝甬道監牢輕聲道「還有誰覺得自己是被冤枉的,可以隨時提出來,本官會再審一遍」

    甬道里鴉雀無聲。

    雲初又說了一遍,甬道里再無一人喊冤,這纔對雁九道「我們去看看那個卜浪子」

    雁九這才鬆開鉤子,盯着週三郎看了一陣子,就在前面帶路,去刑訊室看那個憨厚的卜浪子。

    路過那些死囚牢的時候,雲初心中一點波瀾都沒有,他確信這些人之所以會被關在死囚牢裡等待秋後問斬,都是有必死的原因的。

    萬年縣在審判一個人爲死刑的時候是極爲謹慎的,法曹那一關要經得起詢問,縣尉那一關同樣要經得起問責,最後才上報大理寺,再由大理寺審覈一遍,這個罪囚纔會被關進死囚牢待斬。

    對於一般的罪責,雲初允許有人情出現,但是死罪,萬年縣一般不會輕易裁定這個罪名,一旦被裁定爲死罪,那麼這個人就只有死路一條,就算皇帝下達了大赦天下的旨意,這些人也會在旨意開始執行之前被斬首。

    沒有說皇帝大赦天下,將犯下死罪的罪囚放出去繼續禍害百姓的道理。

    雲初跟着雁九來到刑訊室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還在用嘴巴吐泡泡的卜浪子。

    「這人叫做蘇萊曼,會說大唐話,不僅僅會說,還會寫,他的父親是石國的執政官蘇日狄,曾經在貞觀二十年的時候以石國使者的身份來大唐朝貢。

    此次前來,謊稱石國第一猛士巴格曼的名頭以做生意的名義進入了大唐。

    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吸引一個叫做石磐陀的人的注意,希望這個石磐陀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好方便暗中潛入大唐的巴格曼與石磐陀決鬥。

    如果石磐陀不出來,他就亮出自己石國使者的身份,向大唐朝廷提出要求,要求石磐陀遵守石國的規矩,參與一場「戰籠決戰」。

    目前爲止,我還沒有審問出巴格曼的行蹤,不過以我估計,這個人就算不知道巴格曼在什麼地方,卻一定知曉如何找到巴格曼。

    只要縣尊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問出來」

    雲初來到還在吐泡泡的蘇萊曼跟前,瞅着他無神的菸灰色眼珠道「石磐陀老了,拿不動刀子,也比不了武了,他推薦我替他參加這場戰籠比武,現在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話嗎?」

    雁九見雲初在問蘇萊曼,就高高地跳起,雙腳狠狠地踩踏在蘇萊曼的肚子上,只聽噗的一聲,蘇萊曼的嘴巴里噴出一道滿是泡沫的水柱,飛起兩尺高之後,就重重的落下砸在蘇萊曼的身上。

    「我給他灌了不少的肥皂水,上下都灌了,還添加了不少的辣芥,吐出來就好了」

    雁九輕聲給雲初解釋道。

    雲初瞅着面色如常的蘇萊曼道「他的反應並不是很大嘛」

    雁九嘿嘿笑道「可能是灌的次數多了,他也就適應了,不過就是如此,這個謊話精的嘴巴里還是沒有多少實話,剛纔給您稟報的這些消息都是小的一點點從嘴巴里摳出來的」

    雲初搖搖頭再次看着蘇萊曼的眼睛道「彆強撐了,來這裡的英雄好漢多了,他們都毫無例外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

    蘇萊曼張張嘴,一隻碩大的泡泡出現在嘴巴上,雁九貼心的戳破泡泡,就聽蘇萊曼用沙啞的聲音對雲初道「石磐陀不過是一個老和尚,你爲何要這樣幫他,你如果願意幫助我完成這一場比試,我給你一千匹駱駝」

    雲初聞言笑了對雁九道「好好問,你們這些獄卒的創收機會來了,他能拿的出來一千匹駱駝來賄賂我,我相信他可以動用的駱駝一定超過了三千匹」

    蘇萊曼聞言大叫道「我是石國的使者,已經派人在大唐鴻臚寺報備過,你不能殺我」

    雲初微微笑了一下,低聲對蘇萊曼道「每年來大唐鴻臚寺報備的使者不下兩千人,被狼叼走,或者被強盜殺死,坐船沉沒,病死,餓死的使者有很多」

    「就算你死在這個地方,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沒有一個唐人會過問此事」

    「蘇萊曼,你的名字如果加上默罕默德的前綴的話,聽起來就很高貴,而且還帶着強烈的大食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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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說看,你一個大食國背景的人,不遠萬里也要殺掉一個老邁的和尚」「說說看,你們想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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