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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 第508章 再造家國(二十四).字體大小: A+
     
      「為什麼你被俘虜的地方是楓葉堡?而且還是以楓葉堡指揮官的身份被俘虜?」

      斯庫爾上校此言一出,大議事堂內許多自由人方才驚覺——原來面前這個聯省佬,就是那個死守楓葉堡的「紅薔薇之盾」!

      由于楓葉堡直至七月二日才被攻克——也就是六天前——所以不少外郡來的自由人,剛好趕上紅薔薇軍旗墜下楓葉堡高牆之前的最後時刻。

      因此,即使是外郡來的自由人,也多少了解到一些「紅薔薇之盾」的壯舉。

      只不過,此刻大議事堂穹頂之下的人們,很難將審判席上憔悴枯槁、行屍走肉一般的聯省佬,與堅韌不拔、頑強抵抗「血狼」近一個月之久的「紅薔薇之盾」聯繫到一起。

      甚至由於奧爾德·費爾特給陪審者留下的觀感太糟,連累溫特斯在自由人當中的評價無形間也略有下降。

      「血狼就是被這種貨色擋了一個月?」有人暗暗嘀咕:「看著也不怎麼厲害嘛。」

      更多的新墾地自由人,則因「聯省佬」與「紅薔薇之盾」這兩個割裂形象的重迭而大跌眼鏡。

      須知,「紅薔薇之盾」可是新墾地當下最有名氣的大議會軍指揮官。

      由於悲號河谷之戰先期的籌劃、博弈以及會戰當日詳情,通通不為外人所了解。

      所以缺乏信息和軍事素養的公眾,只可能通過成敗論英雄。

      鑑於其他人的表現太拙劣——戰前狂發捷報的薩內爾·卡羅伊上校,真交起手,一天就被干趴下;

      家世顯赫的杉德爾·卡佩羅少校,白天還在向沃涅郡縉紳拍胸脯保證一切盡在掌握,晚上就被「血狼」找上門,不僅自己淪為階下囚,連祖傳軍刀也成了人家的戰利品。

      使得堅守楓葉堡的紅薔薇軍官,成為新墾地公眾眼中,唯一表現還算亮眼的大議會軍指揮者——畢竟其他人都完蛋了,他還在。

      於是乎,出於跟「叛軍」發行的《通訊》打擂台的動機,一些心向大議會的楓石城士紳,只要逮到機會,就會大力吹捧城外的議會軍殘部死守楓葉堡、面對血狼猛攻巋然不動的壯舉。

      對於大議會軍為何淪落到只剩殘兵敗卒困守楓葉堡的境地,他們則善意隱去。

      按照他們的說法,正是因為楓葉堡守軍的牽制,「叛軍」才未能第一時間打出新墾地、反攻諸王堡。

      而鐵峰郡軍聲勢浩大的攻城演練,也在無意間「贊助」了這種認知。

      故事反覆倒手,設定也逐步增加。

      不知從何時起,有人給防守楓葉堡的不知名大議會軍指揮官,封了一個「紅薔薇之盾」的雅號。

      由於《通訊》被賦予的權威性,天然容易激起受眾的逆反情緒。比起「正義的新墾地聯軍大破偽議會軍」的新聞,帕拉圖人更樂意聽一個困守孤城的悲情故事。

      隨著故事越傳越廣,「紅薔薇之盾」的名頭也不脛而走,成了大議會軍的一面旗幟。

      可是此時此刻,望著審判席上面黃肌瘦、死氣沉沉的聯省佬,凡是聽說過「紅薔薇之盾」的自由人,無不大失所望。

      尤其還是一個聯省佬!

      期待與現實的差距,令人們心中生出強烈的幻滅感——這也是斯庫爾·梅克倫期望看到的反應。

      若非為扯掉諸王堡最後一層遮羞布,今天被帶上審判席的聯省軍官,應該是另一位炮兵中校,而不是區區步兵少校。

      面對沉默不語的奧爾德·費爾特,斯庫爾上校再次發問,給還在心存幻想的諸王堡支持者釘上最後的釘子:

      「為什麼?一個聯省軍官,會來到新墾地,扮演『紅薔薇之盾』?」

      聽到上校的問題,費爾特少校感到困惑。「紅薔薇之盾」是什麼?少校對此一無所知。

      他轉頭看了一眼背後,因為他甚至不確定,上校是否在對他說話。

      但是他仍舊一言不發,以沉默回應上校的提問。

      斯庫爾上校眉頭緊鎖,將木槌拿了起來。

      就在這時,納吉上校主動開口,為費爾特少校解圍。

      「斯庫爾·梅克倫上校,你又能否告訴我。」納吉上校面不改色地高聲反問:「為什麼聯省軍官,不能出現在新墾地?」

      一石激起千層浪,納吉上校的話語在自由人當中引發軒然大波。

      人們先是驚愕,驚愕於堂堂上校軍團長,竟然能問出這樣一句廢話;

      而後是震怒,震怒於納吉·莫達奇身為帕拉圖人,竟然敢問出這樣一句無異於叛國的廢話;

      最後湧上心頭的是迷惘,因為雖然沒人想看到別國——哪怕是盟邦——的軍人踏足帕拉圖,但是在場的確沒有幾個人能講清楚——為什麼聯省軍官不能出現在帕拉圖?

      斯庫爾上校倒是既不驚愕、也不震怒、更不迷惘。

      誘使納吉上校加入「交鋒」以後,斯庫爾上校立刻收回面對聯省後輩咄咄逼人的態度,恢復了先前的冷靜和克制。

      他放下木槌,重新打開起訴書,不急不徐地宣讀:

      「五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悲號河谷會戰期間,奧爾德·費爾特作為偽議會軍南路分遣軍最高銜階軍官,實際指揮六個步兵大隊、一個騎兵分隊及附屬輜重部隊——總計約三千三百人,沿楓石城、麥丘鎮、綠谷鎮一線發起攻勢,意欲截斷聯軍後路。

      「五月二十七日,奧爾德·費爾特指揮偽議會軍南路分遣軍抵達綠谷鎮,與鐵峰郡軍交戰,被擊退,而後鐵峰郡軍主動撤出綠谷鎮;

      「五月二十八日,奧爾德·費爾特指揮偽議會軍南路分遣軍占領不設防的綠谷鎮;

      「五月三十日,奧爾德·費爾特指揮偽議會軍南路分遣軍再次與鐵峰郡軍之第三、第四輕騎兵中隊於綠谷鎮交戰,失利;

      「五月三十日晚,奧爾德·費爾特指揮偽議會軍南路分遣軍撤出綠谷鎮,遭遇鐵峰郡軍之第三、第四輕騎兵中隊追擊,並被擊潰,其部大半被俘;

      「六月二日,奧爾德·費爾特逃回楓石城,隨後占據楓葉堡;

      「七月二日,奧爾德·費爾特向聯軍投降。」

      「奧爾德·費爾特少校。」斯庫爾上校合上起訴書,低頭看向同樣低著頭的受審者,不帶感情地問:「以上,是你最終在楓葉堡被俘虜的原因。對於上述內容,你可有異議?」

      費爾特少校緊緊抿著嘴唇,忍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異樣目光。

      就連納吉上校聽到「南路分遣軍被區區兩個中隊輕騎兵擊潰」的部分時,也神色古怪地瞟了少校一眼。

      對於軍人而言,沒有什麼這種「審判方式」更加屈辱和殘酷。

      面對冰冷卻準確的記錄,費爾特少校連說出「無可奉告」的力氣都不再擁有。

      ……

      [鐵峰郡座位區]

      「三千三百人,被兩個中隊打垮了?兩個中隊?三百騎兵?還是輕騎兵?」南多爾難以置信:「我沒聽錯吧?」

      吉拉德竭力不使自己的表情太得意,彎彎的眼角卻出賣了老杜薩克。

      「收拾他的。」他輕咳了一聲:「就是我兒子。」

      ……

      費爾特少校沉默不語。

      靜候片刻之後,斯庫爾上校漠然下令:「書記員,記錄——受審者對於其在楓葉堡被俘虜的前因,無異議。」

      階梯坐席再次爆發出鬨笑,軍官們笑得尤其大聲。

      「斯庫爾·梅克倫,你們已經贏了。」納吉上校厭惡地斜睨階梯座位上的人們,面露慍色警告後輩:「不必如此羞辱我們。因為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品嘗失敗的滋味。」

      「我並未羞辱你們,納吉·莫達奇。」斯庫爾上校冷靜地回答:「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階梯坐席的鬨笑更加響亮,特別是來自軍官座位區的笑聲,簡直是肆無忌憚。

      「肅靜!」斯庫爾上校一聲怒喝,拿起木槌,用力敲向底座。

      就像用一盆冷水澆向蠟燭,大議事堂霎那間歸於沉寂。剛剛還在大笑的人,訕訕地閉上了嘴,心中卻有困惑和不滿升起。

      「納吉·莫達奇、奧爾德·費爾特,你們認為我在羞辱你們?」斯庫爾上校站起身,面目冷峻地俯瞰兩人:「這意味著,你們現在都不知道你們罪在何處!」

      「還有你們!」斯庫爾上校又看向軍官們所在的座位,疾首蹙額地一掌拍在桌上:「你們以為我在羞辱他們?這意味著,你們也不知道他們罪在何處!」

      軍官座位區和自由人座位區都鴉雀無聲。

      「你!」斯庫爾上校隨手指向一名雷群郡的正式尉官:「站起來。」

      被點到的尉官立刻站起身,但是眉宇間中滿是困惑之色。

      「背誦。」斯庫爾上校直截了當地下令:「諸共和國所簽署的神聖不可侵犯的《聯盟憲章》,第二節,第一條。」

      對於在軍校背了十年《聯盟憲章》的正式軍官而言,七節三十六條是比自己出生年月日記得更熟的東西。

      雖然有些慌亂,但是被點到的尉官還是本能地朗誦出來:「第二節,第一條,人民、國家與聯盟的權利和權力的保障需要武裝力量,這一力量是為全體人民的福祉、而非受任此種力量的個體或團體的利益所設立。」

      斯庫爾上校揮手示意尉官坐下,又點了另一名尉官:「你,第二節,第四條。」

      第二名被點到的尉官也流利地背了出來:「第二節,第四條,諸共和國武裝力量在聯盟境內使用武力之範圍,僅限於其所屬共和國擁有及聲稱擁有管轄權的地區。」

      然後是第三名尉官:「你,第二節,第八條。」

      「第二節,第八條,未經聯盟議會及盟邦同意,諸共和國不得將武裝力量遣往盟邦,不得與盟邦締結協定或條約。」

      最後,斯庫爾上校點到了坐在鐵峰郡扇區第一排的上尉身上:「第二節,第十條。」

      溫特斯起身,鏗鏘有力地回答:「第二節,第十條,諸共和國除非已遭受入侵或遇到刻不容緩的危險,否則不得與盟邦開戰!」

      斯庫爾上校莊嚴肅穆地聽著尉官們背誦《聯盟憲章》,從他的神情中,其他人恍惚間能夠感受到,當年締結下偉大盟約的人們是懷著何等神聖的心情,寫下這些字句。

      「奧爾德·費爾特。」斯庫爾上校看向費爾特少校,目光如炬地質問:

      「你是帕拉圖共和國的軍人嗎?

      「新墾地是聯省擁有及聲稱擁有管轄權的地區嗎?

      「你得到聯盟議會與帕拉圖共和國的許可了嗎?

      「還是聯省共和國遭受了入侵、遇到了刻不容緩的危險?

      「抑或是聯省共和國已經與帕拉圖共和國開戰?」

      斯庫爾上校的語氣一句比一句嚴厲,如同大錘一般敲打著所有人的心臟。

      雖然不是被上校問到自己頭上,但人們還是下意識屏住呼吸。

      至上校問出最後一句話時,大議事堂已經安靜到能聽見飛鳥從掠過天窗的扇翅聲。

      費爾特少校無言以對。

      尉官們背誦的《聯盟憲章》,他同樣爛熟於心。但是十幾年的蹉跎和苦熬,他早已把七節三十六條都當成了空話和廢話。

      當前往諸王堡的調令出現在眼前時,比起詹森·科尼利斯口中的『保衛聯盟』的使命,他更多把此次調遣當成一次升遷的台階,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同樣,面對獨立領軍參戰的機會,他也立刻抓在手裡。

      愧疚?或許有一點,或許乾脆沒有。

      但是,無論有多少理由,他終究無法回答上校的質問。

      所以,他只能低下頭。

      「奧爾德·費爾特少校。」斯庫爾上校收起怒容,坐回法官椅,措辭嚴謹地發起指控:「作為聯省在役軍人,你在帕拉圖境內指揮部隊、參與作戰,造成了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

      「你,以及命令你的聯省陸軍軍令部,以及聯省陸軍軍令部背後的指使者,作為被賦予公權力的整體,已經事實上踐踏了《聯盟憲章》中關於諸共和國武裝力量之相關條款。」

      斯庫爾上校冷冷地問:「你,還『無可奉告』嗎?」

      「我……」費爾特少校欲言又止。

      「斯庫爾·梅克倫!」納吉上校一聲暴喝,打斷了費爾特少校的思緒:「只有你會背《聯盟憲章》嗎?!」

      大議事堂內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隨之被納吉上校吸引走。

      納吉上校轉向四周的聽眾,仿佛在做公開演講,他同樣拿起《聯盟憲章》作為武器:「第四節,第四條,聯盟必須保障諸共和國的共和政體、保護諸共和國免受外敵入侵,並應根據諸共和國議會或行政長官之請求,援助諸共和國平定內亂。」

      斯庫爾上校不禁皺起眉頭。

      「奧爾德·費爾特少校等盟邦軍人,應大議會請求來到帕拉圖,協助平亂……」納吉上校故意把「平亂」一詞咬得特別重:「有何不可?」

      「平定內亂是『聯盟軍』的權責。」斯庫爾上校立即予以反駁:「不是聯省陸軍的藉口。」

      「聯省陸軍也好,帕拉圖陸軍也罷,本來就是聯盟軍的一部分。」納吉上校針鋒相對:「雖然從屬於不同的共和國,但是聯盟軍的性質仍舊沒有變化。」

      「荒謬!聯盟軍早已解散,諸共和國武裝力量與聯盟武裝力量,豈能混為一談?」

      「《聯盟憲章》並未有條款規定,諸共和國武裝力量就不能是聯盟武裝力量。」

      兩名上校一個坐在法官席、一個站在審判席,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辯得不亦樂乎,倒是把階梯坐席上的自由人們都聽得傻眼。

      ……

      鐵峰郡座位區,南多爾捅了捅兩邊的人:「呃……到底誰贏了?」

      「站著那個占上風。」黑水鎮的理查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辯論現場。

      ……

      或許是認為繼續爭論「聯盟武裝力量」的定義不會有結果,斯庫爾上校主動求變:「你聲稱奧爾德·費爾特是『應請求』來到帕拉圖。是誰請求的?又是誰批准的?」

      納吉上校見斯庫爾·梅克倫有所退縮,立即乘勝追擊,大聲道:「當然是大議事會請求!聯盟政府批准!」

      斯庫爾上校聲色俱厲地追問:「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諸王堡偽議會發出過請求?又有什麼證據證明聯盟政府給予過批准?

      納吉上校神色自若地反問:「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大議會沒發出過請求?聯盟政府沒給予過批准?」

      ……

      「站著那個要贏了。」鐵峰郡座位區,黑水鎮的理查冷不丁再次開口。

      「啊?」南多爾大驚失色:「那傢伙不是在狡辯?」

      「這可是審判!」理查摩挲著胡茬,確信無疑地說:「只要能把水攪渾,就已經贏了。」

      ……

      明眼的自由人大都已經瞧出來,講究邏輯和理性的斯庫爾上校,被紅薔薇上校胡攪蠻纏的策略搞得灰頭土臉。

      正如黑水鎮的理查所說,這是一場審判,一場構建新政權合法性基礎的審判。

      坐在法官席上的一方要的是道義和法理上的完勝,而不是單純在肉體上消滅被審判者。

      如果只是為後者,壓根不必如此大費周折,一個劊子手就能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

      也正是針對敵人的核心訴求,站在審判席上的納吉·莫達奇發起了反擊。

      他的反擊方式是撒一個謊,一個所有人明知是假的、卻無法在法理上證偽的謊言。

      並以這個謊言為抓手,將必須一塵不染的法官,一共拖進糞坑之中。

      只要他辦到了這一點,那麼納吉·莫達奇就算剛走出大議事堂就被送上絞架,他也雖死猶勝。

      ……

      「但凡大議會通過的決議,都必須刊載在邸報上,公之於眾。你說諸王堡偽議會發出了請求,為什麼近期的邸報上不見記錄?」

      「邸報每季度一送,上一期的邸報上沒有,不代表下一期的邸報上沒有。」納吉上校對答如流:「更何況,新墾地派遣軍鎮壓新墾地軍團總部以後,諸王堡便不再往新墾地發送邸報了,不是嗎?你又怎麼知道,最新一期邸報上有什麼?」

      「你聲稱,諸王堡偽議會發出了請求。」斯庫爾上校輕輕擦了擦額頭的汗,轉為從細節入手:「什麼時候發出的請求。」

      納吉上校面帶微笑:「我年紀大了,記不住具體的時間。」

      「記不住具體時間?」斯庫爾上校一下子眯起眼睛,抓住了對方稍縱即逝的破綻,沉聲問:「那就是有一個具體的時間,只是你記不住。」

      納吉上校也謹慎起來:「我說了,我記不清楚。」

      「大致的時間你總該知道。」斯庫爾上校步步緊逼。

      這一次,納吉上校沒有立刻回答,沉思良久,給出了一個絕對無法被證偽的答案:「三月以後,四月之前。」

      斯庫爾上校將這個時間與記憶對照,片刻後,他嘆了口氣:「好巧的日子,邸報一季度一發,但十二、一、二月是一期,三、四、五月是一期,你認定我手裡只有上季度的邸報,所以說是三月以後;四月一日圭土城政變,四月三日奧爾德·費爾特等人收到調令,所以你說是四月之前。」

      納吉上校輕描淡寫地回應:「如果我所言有假,找第二季度的邸報來,就可以輕易證明。」

      「不要裝模做樣了,納吉·莫達奇。」斯庫爾上校的目光直刺納吉上校的眼睛:「二次諸王堡政變以後,邸報徹底停發,第二季度的邸報根本不存在。」

      「所以。」納吉上校大笑著解開衣扣,張開雙臂,將胸膛袒露給在場所有人:「你們不如直接對著這裡來一劍,可比搞這套審判的把戲要省事得多。」

      「斯庫爾·梅克倫。」納吉上校轉頭看向老同學,氣定神閒地說:「你把我們放上審判席,就是一場賭博。上一次你我對局,是我輸了。但是這一次……」

      納吉上校勝券在握:「是你輸了!」

      斯庫爾上校面無表情。

      大議事堂鴉雀無聲,自由人們連氣都不敢喘,生怕觸怒斯庫爾上校,淪為犧牲品。

      片刻的沉默之後,斯庫爾·梅克倫鼓起了掌。

      「從幼年學校,你就每次都能贏我。」斯庫爾上校卸下法官的面具,感慨地說起了往事,緊接著,他突然話鋒一轉:「但這回,是你連輸兩次。」

      納吉上校微微一怔,穹頂之下的自由人們同樣驚詫莫名,甚至連不少低階軍官也摸不著頭腦。

      「我的確找不來納吉·莫達奇口中的邸報。」斯庫爾上校朗聲對自由人們說:「但是我有更確鑿的證據。」

      說罷,他拿起木槌用力敲響,向憲兵下令:「帶證人上庭!」

      很快,憲兵押著證人走入大議事堂。

      這時人們才發現,斯庫爾上校口中的證人不是一個人或兩個人,而是一長、一短整整兩隊囚犯。

      短的那一隊,都是孔武有力的年輕人,雖然被千百雙眼睛審視,卻不露懼色,只是戴著鐐銬,行動稍顯狼狽。

      長的那一隊,則是男女老少都有,沒人被上鐐銬,僅以繩索縛著,不少人一進門就被嚇得哭哭啼啼。

      「肅靜!」斯庫爾上校不怒自威地發出警告,把證人們的眼淚嚇了回去。

      這時,階梯坐席中爆發出一聲驚呼,好像有人認出的「證人」的身份。

      隨後,接二連三的驚呼聲響起,緊接著是嘁嘁喳喳的交頭接耳聲。顯然,證人們的出場大大刺激到了新墾地的自由人們,令他們迫切需要更多的信息。

      「肅靜!!!」斯庫爾上校再次發出警告。

      這一次,大議事堂陷入徹底的安靜。

      「讓我來為你們介紹諸位證人吧。」斯庫爾上校站起身,用手指著較短的那一隊證人,直接叫出了他們的姓名和身份:「雷尼爾·鮑爾中尉、約翰·費爾特少尉、阿克塞爾·奧蘭治少尉、揚·柯恩少尉……」

      自由人們先是困惑,然後有所明悟,震驚接踵而來,最終憤怒壓倒一切。

      「沒錯,他們都是聯省陸軍軍官。」斯庫爾上校挑開全體自由人心中最後一層紗網:「他們秘密潛入新墾地,與心懷不軌者合作,武裝各郡的流氓盜匪,伺機作亂。」

      斯庫爾上校又指向較長的那隊囚犯:「那一隊證人就是他們的合作者,看樣子在場有幾位紳士已經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而這些間諜和密探被派來新墾地的時間,是去年夏末初秋!」斯庫爾上校轉頭看向奧爾德·費爾特和納吉·莫達奇,厲聲道:「遠早於悲號河谷之戰!遠早于楓葉堡慘案!遠早於四月一日圭土城政變!」

      斯庫爾上校每說一句,就重重拍一下桌子,也砸拍在每個聽眾的心臟上:

      「甚至早於新墾地派遣軍進入新墾地!早於特爾敦部赫德人劫掠!早於你的每一個謊言!

      「早在我們還沒有成為敵人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在謀劃對我們的攻擊!甚至已經把匕首插進新墾地!

      「無論是諸王堡大議事會,還是遠在天邊的聯省政府,你們從來就沒想過用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

      「武力從不是你們的備用方案,而是你們的第一選擇!

      「從一開始,你們就打算用武力征服新墾地!你們帶著刀劍和槍炮而來,哪怕殺得血流成河也毫無憐憫愧惜之意。」

      斯庫爾上校拍案怒斥:「鐵證如山!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片刻的安靜之後,納吉笑了起來:「成王敗寇,我們只是輸了而已。」

      納吉·莫達奇大笑著掃視四周的自由人:「成王敗寇!我們只是輸了而已!」

      「你和薩內爾果然是一丘之貉。」斯庫爾上校回敬:「真不敢想像,如果你們贏了,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絞死他!絞死聯省佬!」熟悉的吶喊聲再次在大議事堂響起,從錯愕和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新墾地自由人,比前一次更加憤怒:「絞死他們!」

      「肅靜!」斯庫爾上校高高舉起木槌,猛地砸在底座上。

      伴隨著碎裂聲,錘柄斷裂,木屑迸射,錘頭不知飛到了那裡去。

      大議事堂的吶喊聲也像是斷掉的木槌,沒頭沒尾地消失不見。

      「帶他們下去。」斯庫爾上校有些疲倦地擺了擺手,他擦了擦單片眼睛,深吸一口氣,給出了一道出乎全場自由人意料之外的命令:「帶下一組受審者。」

      ……

      鐵峰郡扇區,南多爾已經口乾舌燥:「啊?還要審?還要審誰?」

      黑水鎮的理查眉心多出三道深紋,他驚疑地看向老杜薩克。

      「我也不知道要審誰。」吉拉德對著理查搖了搖頭,然後自言自語:「但是恐怕這個才是最難的。」

      ……

      奧爾德·費爾特少校和納吉·莫達奇上校被憲兵帶了下去。

      第三組受審者被帶了上來。

      只有一個人,校官軍服、四十歲年紀、相貌英俊、滿頭銀髮梳成了漂亮的馬尾。

      [由於書中所處的時代還沒有像今天這樣完善的法律體系(當然今天的法律體系也遠遠不夠完善),所以很多罪項沒有辦法使用,很多行為也沒有被明確入罪]

      [比如危害國家安全罪,難道十六世紀、十七世紀就沒人危害國家安全?]

      [當然是有的,但是那時候罪項還分得不夠精細,可能犯下危害國家安全的罪行,最後就以【叛國罪】【重大叛國罪】或者乾脆【殺人罪】處決了]

      [倒不是因為以前的人們不看重程序正義,而是程序本身不夠成熟,所以結果正義更容易取得一些——就說絞沒絞死他吧]

      [所以對於斯庫爾而言,想殺人很容易,但是取得道義上、程序上和法理上的勝利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也埋下了新的矛盾,使得後續的劇情可以展開]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推薦票、月票、打賞和評論,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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