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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 第502章 再造家國(十八).字體大小: A+
     
      冷汗順著脊背流下來,米哈伊爾霎那間醒了酒。

      「老兄……」木材商拼命想在自己的胖臉上擠出些笑容,可是表情卻變得像被狗咬到指頭一樣難看,他囁囁嚅嚅地辯解:「……我不知道你是……」

      聽見這話,老杜薩克更加不悅。

      「怎麼?」吉拉德的眉毛豎了起來,問話的語氣卻和善又親切:「我不是鐵峰郡人,你就罵得更難聽?」

      「不是……」

      「什麼不是?」

      「不是那個意思……」

      「那又是什麼意思?」

      來自沃涅郡的胖木材商被逼入死角,不敢再多說一句,生怕又被抓住話柄。他惶恐地在桌下扯住老馬季雅的衣擺,眼淚汪汪地向後者求助。

      正幸災樂禍的小馬季雅,詫異地發現平日謹小慎微、從不捲入他人是非的父親,此刻卻選擇為稱不上親密的同鄉挺身而出。

      「他喝醉了,說的酒話,您別放心上。」老馬季雅鞠躬致歉,將哭喪著臉的木材商擋在身後:「吉拉德·弗萊尼諾維奇。」

      「沒錯,他說的是酒話,但也是真話。」吉拉德並不買帳,咄咄逼人地說:「老弟,你我不如痛痛快快說話。一年前,你們沃涅郡人還拿我們當叛賊亂黨,對我們不屑一顧。如今,看到我們鐵峰郡的小伙子們發達啦,你們又開始眼紅,怪我們騎在你們頭上——我說的有哪裡不對嗎?」

      「別嚇唬他了。」老馬季雅誠懇地請求:「吉拉德·弗萊尼諾維奇。」

      吉拉德用狼一樣兇狠的目光,死死盯著沃涅郡的兩個自由人;

      木材商人蜷縮著身體,竭力想要躲進同鄉的背影;

      老馬季雅神色如常,如同直面風暴的大樹。

      小馬季雅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齊格飛也在默默觀察著這場對峙。

      唯有琴手仍在一門心思讀著《虎口脫險》,仿佛從世界被抽離出去,周遭的一切都與無關。

      驀地,吉拉德一拍桌子,大笑起來。

      先前那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馬季雅和木材商米哈伊爾都不自覺鬆了口氣。

      「擱三十年前。」吉拉德好像是在開玩笑,對躲在同鄉身後的木材商說:「你要挨揍,而且會是一頓狠揍。」

      「那時我揍你,丟的不過是我自己的臉。」老杜薩克頗為懷念地說,他嘆了口氣:「現在我揍你,丟的可就是蒙塔涅閣下的臉啦。」

      木材商擦了把汗,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

      老馬季雅又鞠了一躬,這次鞠得比上一次更深。

      木材商見狀,也慌忙跟著鞠躬。

      「等等,先別哈腰,我可還有話沒說完。」吉拉德臉色一變,收起了笑容。

      他放下酒杯,也站了起來,挺直腰杆,厲聲問沃涅郡來的兩個自由人:「你們說我們騎在你們頭上,你們眼紅我們在血狼手下當官,可你們知道,這種『好日子』是怎麼來的嗎?」

      「你們可知道,下鐵峰郡有多少本分的莊戶人,為了拖住赫德蠻子,親手燒了自己的家宅嗎?」

      「你們可知道,滂沱河兩岸,埋葬了多少好小伙子嗎?」

      「如果不是鐵峰郡人擋下特爾敦部,被劫掠、被奴役、被屠殺的就會是你們!」吉拉德攥緊拳頭,狠狠砸在桌上,讓刀叉、杯碟和其他人的心臟都跟著一顫:「我不指望你們感激我!但你們至少應該對那些戰死的人心存敬意!每一個!」

      「冥河之戰、血泥之戰、悲號河谷之戰……」吉拉德的眼圈紅了,他的雙手微微顫抖:「你們把它們當成說書人嘴裡的故事,可是對鐵峰郡人來說,這故事可都是用血寫下的!你們知道鐵峰郡傷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有多少頂樑柱落下殘疾?有多少女人做了寡婦?又有多少小孩子從此成了孤兒?」

      餐桌寂然無聲。

      安靜的小空間,被包圍在酒館吵鬧、雜亂的環境中,如同是熾熱鐵鍋中的一塊冰。

      吉拉德失落地倒回座位,垂著頭,旁若無人地低低唱起杜薩克蒼涼的悲歌:

      「我們的土地不用犁來翻動,

      「我們的土地用馬蹄耕種,

      「土地上種滿了杜薩克的頭顱,

      「盾河上到處裝點著年輕的寡婦,

      「滾滾波濤是父母的眼淚……」

      坐在老杜薩克對面的金髮傭兵也被觸動,凝望著杯中之酒,輕輕地跟著哼唱:

      「噢噫,盾河,我們的父母,你的水為什麼這樣渾。

      「啊呀,孩子,我的水怎麼能不渾?

      「寒泉從我身下向外奔淌,

      「銀色的魚兒把我靜靜的河水攪渾。」

      曲終,吉拉德擦乾潮濕的眼角,悶聲喝起酒來,看樣子一句話也不想再說。

      齊格飛默默陪著老杜薩克痛飲。

      一時間,酒桌周遭又陷入令人坐立難安的沉默之中。

      老馬季雅用眼神制止了想要說點什麼化解難堪場面的小兒子,又朝著想要當場溜走的同鄉搖了搖頭,把寶貴的安靜留給了老杜薩克。

      「好哇!」

      偏不巧,一個突兀的聲音在桌邊響起。

      琴手興奮地一拍大腿,像是剛從另一個新世界返回,衝著酒桌旁邊的其他人驚嘆:「寫得也太好了!」

      「遣詞形象、造句易懂、情節跌宕起伏、角色鮮明生動——最難能可貴的是,居然還可以壓上韻?」琴手不敢置信地問:「在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居然也有人通曉韻律的偉力?」

      他狂熱地翻看小冊子的每處角落,終於在最後一頁的邊緣找到了作者的名字:「雅克布·克林?」

      「雅克布·格林?」琴手咀嚼著這個名字,又一拍大腿,重重地說:「這人值得一見!」

      直到此刻,琴手才意識到酒桌上的氣氛不太對勁。

      「發生了什麼?」琴手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他瞄了一圈同桌者們的臉色,恍然大悟:「又要打架了?」

      不等同伴給他解釋,琴手已經搶回魯特琴,一腳踢開板凳,縱身一躍,跳上了桌子。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看得小馬季雅目瞪口呆。

      這一邊,琴手歡呼不止:「還在等什麼?還不趕快開始!」

      另一邊,齊格飛十分嫌棄地把琴手從桌子上拽了下來,同時尷尬地向其他人點頭致歉,附到琴手耳畔,簡單地解釋了幾句。

      「什麼?」琴手很是失望:「就為這個?」

      他若無其事地撿回板凳,乖巧地重新坐好,然後伸手拍了拍桌子,問酒桌另一側的木材商:「喂,就因為別人騎到你頭上,你就不滿意?總要有人騎到你頭上的嘛?你又有什麼不滿意呢?」

      米哈伊爾大窘,不知該如何回答。

      「噢!原來如此。」琴手歪頭掃了一眼悶悶不樂的老杜薩克,又看向木材商:「不怕自己擁有的少,只怕別人擁有的比自己多——是因為原本一同被人騎在頭上的人,取代了原本騎在你頭上的人,你才不滿意。」

      此話一出,木材商已經不僅是窘迫,而是羞恥到想要鑽進地縫裡。同時,木材商又感到十分惱火——因為指責他的人,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琴手。

      「凡人啊,你的名字是愚蠢。」琴手搖頭晃腦地唱了一段,然後笑著對木材商說:「這位先生,我若是你,就會乖乖按照『血狼』的命令行事,絕不有半點質疑。」

      「別說大話,琴手。」米哈伊爾終於按捺不住,面露慍色,出聲訓斥對面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只不過是個彈琴的,又懂什麼?」

      「時間,無情的女郎,你奪走人們的年歲,卻不肯留下一絲智慧。」琴手撩撥琴弦,又唱了一段,用憐憫的目光看著胖木材商,反問:「若是您自認比我懂得更多,那您不妨告訴我,您、您身旁的同鄉以及這位老杜薩克,還有新墾地的其他自由人——你們為何被召集於此?」

      「當然是為了開自由人大會。」米哈伊爾莫名其妙:「新墾地人都知道。」

      「不、不、不。」琴手搖了搖手指,嘴角依舊掛著令木材商惱火的微笑:「我問的是,騎在你們頭上的人,召開『自由人大會』,目的何在?」

      木材商答不上來,仍強撐著嗆聲:「我不知道,難道你就知道?」

      「您終於說對了一次。」琴手自得地回答:「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前因後果。」

      「少在這裡吹牛!」木材商生氣地一拍桌子。

      一旁的金髮傭兵皺起眉頭,第三次把手搭在劍柄上。

      琴手拍了拍金髮傭兵的手臂,示意同伴少安毋躁。

      他站起身,吸足氣,大喊了一聲。

      喊聲穿雲裂石、響遏行雲,瞬間把所有雜音都蓋了下去。

      這一下,不僅僅是琴手所在的桌子,整間偏廳的酒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

      琴手一隻腳踩著板凳,抱起魯特琴,彈了一小段旋律,像是在為自己墊場。

      在用一個勾弦結束演奏後,琴手四下環視,吟唱似的發問:「聯盟的子民,你們可知道,聯盟為什麼是聯盟?」

      回過神來的酒客紛紛發出噓聲,搞不懂這個帶著滑稽帽子的琴手想要說什麼。

      面對潮水般的喝倒彩聲,琴手不僅不怯場,反而犀利還擊:「雖然諸共和國風俗有別、民情各異,但是至少在愚昧無知這件事情上,你們驚人一致。」

      噓聲更大了,中間還夾雜了幾句難聽的辱罵。

      一個杯子從角落裡飛了出來,卑鄙地砸向琴手的後腦勺。

      就在酒杯即將命中目標的當口,被齊格飛在半空中接住。

      金髮傭兵將杯子倒扣在桌上,瞥了一眼對此渾然不知的好友,無奈地嘆了口氣。

      「帶你兒子快走。」金髮傭兵善意提醒桌對面的中年老兵:「這裡馬上就不安全了。」

      「不要!」小馬季雅還想看熱鬧,怎麼可能答應。他央求父親:「聽聽,聽聽他要說什麼。」

      老馬季雅沒回答兒子,但也沒有離開桌子。

      「無知的人們吶,讓我來講與你們聽。」

      琴手抱起魯特琴,一邊彈奏,一邊詠唱:

      「半個世紀以前,皇帝理查·烈陽統治著大地,一條延續數百年的血統賦予他權力,那血統可以一直追溯到遠古的神祇。

      「然而,有兩條毒蛇在皇帝腳下盤踞,一條毒蛇說:『你的金冠是由我主賜予』,另一條毒蛇說:『你的寶座來自人民的同意』。

      「毒蛇咬向皇帝的軀體,理查勇敢與他們搏擊,掛著聖徽的毒蛇被理查踩在腳底,另一條毒蛇卻咬中理查的手臂。

      「果敢的理查為了不被毒斃,壯士斷腕斬下手臂,連同其上的毒蛇,一同丟進兩座山里。」

      「這!」琴手撥出一個重音,乾脆地結束了吟唱:「就是聯盟的來歷!」

      唱罷,趁著酒客們還沒完全聽懂,他迅速地蹲下來,鑽到桌子下面,從其他人的視野中消失。

      「喂喂。」琴手從桌子另一側爬了出來,抱著桌腿,問呆若木雞的沃涅郡三人:「你們聽懂了嗎?」

      「聽懂什麼?」小馬季雅脫口而出。

      「嗨,看來你們是無緣繆斯垂愛了。」琴手又露出那種憐憫的表情,語速飛快地解釋:「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講,就是你們南方聯盟的立國之本,來自於五十年前的復興派,推崇的都是上古共和國那套玩意。所以你們才是……」

      「等等」小馬季雅茫然搖了搖頭:「您說的,我理解不了。」

      「你知道什麼是復興派嗎?」琴手問。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是上古共和國嗎?」琴手又問。

      「不知道。」

      「那你明白什麼是『立國之本』嗎?」

      小馬季雅把頭搖得像鈴鐺一樣。

      琴手眼神中終於流露出煎熬,他呻吟著:「就是地基!基礎!支柱!什麼國家、政府、議會……全都蓋在它上面。沒有它,其他東西都會『嘩啦啦』地垮掉。」

      小馬季雅猶豫地點了點頭,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這個『立國之本』,簡單來說,就是一句話。」琴手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鄭重地說:「一切權力來自人民!」

      旋即,他又譏諷地說:「不過看樣子,這句話最後還是被扭曲成『一切權力來自公民』。」

      「『公民』?」小馬季雅越聽越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人民』?」

      「他是公民。」琴手指著老馬季雅,又指著木材商:「他也是公民。」

      「您是說的公民,指的是『自由人』?」小馬季雅試探地問。

      「公民、騎士、有產者、自由人……不過是一種東西的不同叫法。擁有政治權力的人,就是『公民』。」琴手聳了聳肩:「現在你們明白,為什麼『騎在你們頭上的人』,要把全新墾地的自由人都召集起來了嗎?」

      小馬季雅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父親,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木材商,乾脆自暴自棄地說:「請您就把我當成最愚蠢的人,再為我解釋一遍。」

      「承認無知,是獲取知識的第一步。」琴手欣慰地笑了起來:「其實道理很簡單,雖然新墾地現在是一群軍人掌權,但不管『共和』了幾次,立國之本仍舊是原來那個沒換。把新墾地的全體公民召集起來,還能為什麼?自然是要你們來給新共和國『蓋戳』!」

      沃涅郡的三人啞口無言。

      片刻後,米哈伊爾首先開口說話。這一次,他的口吻變得尊敬許多,他擔憂地問:「若是我們『蓋了戳』,將來……將來他們垮台了,諸王堡的官廳會不會清算我們?」

      「當然會清算你們。」琴手滿不在乎地說:「不抓幾個倒霉蛋抄家、絞死、掛在路邊示眾,怎麼樹立新統治者的權威?」

      木材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不過除了幾個特別倒霉的人之外,剩下的人出點血就不會有大事。」琴手一攤手:「畢竟,要是下一位統治者把你們統統宰了,誰來給他交稅、誰來負責他的攤派、又有誰來維護他的統治呢?」

      木材商還是有些猶豫,他撥弄著手指,眼睛骨碌碌地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別動歪心思。」琴手壞笑著提醒木材商:「依我看,比起日後被清算,怎麼過了眼前這一關才是最要緊的事。不妨想想,如果有人不去蓋戳,會有什麼下場?」

      木材商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

      「對呀,你看,你也知道自己的胳膊擰不過人家的大腿。」琴手撫掌大笑:「為什麼還不願老老實實服軟?」

      「可是,我聽說……」木材商吞吞吐吐:「血狼不是好人……」

      聽見這話,琴手笑意更濃,他站起身,摟住木材商的脖子,真誠地問:「親愛的米哈伊爾先生,『血狼』不是好人,難道你就是好人嗎?」

      「你你你……你什麼意思?」木材商錯愕不已。

      「你難道沒有撒過謊?你難道沒有背過誓?你難道沒有做過有愧良心的行為?如果你今天死在這,站在天堂的大門前,你當真以為你能通過守門人的詰問?」琴手停頓了一下,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如果天堂真的存在的話。」

      木材商被問得滿頭大汗,無法回答。

      「那麼,親愛的米哈伊爾先生。」琴手扳動木材商的腦袋,強迫後者抬起頭,跟著自己看向四周,他指著酒桌旁的馬季雅父子、金髮劍士、老杜薩克:「你覺得他們呢?他們是好人嗎?

      「誰敢說,這對父子,沒動過占你便宜的心思?

      「誰敢說,這個金髮佩劍的傢伙,沒動過搶你財物的心思?

      「又有誰敢說,這個老杜薩克——皇帝的鞭子,沒動過乾脆宰了你的心思?」

      琴手指著酒館裡吵鬧、粗俗的酒客們,貼著木材商的耳朵,深入後者靈魂地問:「你覺得這裡——真的有好人嗎?

      「放大一些,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好人嗎?」

      木材商口乾舌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指望了,米哈伊爾先生。」琴手拍了拍木材商的胖臉,憐憫地說:「我們都不是好人,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好人。如果真的有地獄,我們已經生活在其中。

      「你要擔心的不是『血狼』,而是這些生活在你身邊的壞人。

      「阻止他們闖入你家、強姦你妻子女兒、享用你的麵包美酒、睡在你的大床上的,恰恰是『血狼』所提供的東西——秩序。

      「你覺得『血狼』不是好人所以不想支持他,只能說明你還沒見識過真正的邪惡。

      「而擋在你與『真正的邪惡』之間的,只有『血狼』的保護。」

      「至於血狼是不是好人。」琴手聳了聳肩:「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他為你提供保護不就得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琴手的笑容已經帶上三分邪惡:「更何況,你難道真的認為,一個合格的統治者……可以是一個『好人』嗎?」

      木材商汗流浹背、渾身戰慄,最終低下了頭。

      「哎。」琴手親切地拍了拍木材商的肩膀:「這就對啦,想通就好。」

      一旁,從頭沉默到尾、但也從頭聽到尾的老馬季雅站起身,鄭重地問:「還不知,閣下的大名。」

      「馬基雅維利。」琴手摘下帽子,自豪地伸出手:「可以叫我『馬維』。」

      「幸會,馬維先生。」老馬季雅握住了馬維的手。

      馬維受寵若驚,這還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禮遇。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老馬季雅握了手,然後回到同伴那一側,把大號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氣喝了個乾淨,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杯子。

      「行啦。」馬維愜意地打了個飽嗝:「今天的酒喝完啦,今天的牛也吹完啦……」

      聽到這話,一旁的金髮傭兵嘆了口氣,把自己杯子裡的酒也的打掃乾淨,然後走到已經醉醺醺的老杜薩克身旁,把後者攙扶了起來。

      「……該用一場盛大的酒館鬥毆結束今天的表演了!」馬維興高采烈地宣布,他佯裝傷感:「哎,原本今天不想這樣的,可是——誰讓店老闆想賴掉我的演出費?」

      話音剛落,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馬維已經拎著酒杯跳上桌子。

      他吸足一口氣,發出一聲能震碎窗戶的大吼:「弟兄們!外郡的鄉巴佬打咱們楓石城人啦!」

      吼罷,馬維將手裡的杯子用力砸向剛剛飛來酒杯的偏廳角落。

      一聲慘叫和怒罵從角落傳回。

      一場浩大的酒館鬥毆隨即被引爆。

      酒桌被掀翻,板凳被掄飛,這邊揮來一個拳頭,那邊踢來一隻大腳。

      你打了我、我打了你、誰打了我、我又打了誰?

      沒人知道。

      已經醉醺醺的酒客如同成捆的乾草,一粒餘燼落進去,立刻便令酒館被大火吞沒。

      老闆娘從另一側偏廳跑過來,見到眼前的混亂場面,急得大聲尖叫,可是除了尖叫以外,她什麼都做不了。

      聰明的後廚夥計已經堵住了通往大廳的門,第一時間保證「戰火」不會波及自身。

      馬維大笑著用魯特琴打倒了一個朝他撲過來的醉漢,意猶未盡地撲向另一個剛才喝倒彩最大聲的人。

      齊格飛則保護著老杜薩克,一面攙扶後者,一面朝門外走去。

      ……

      吉拉德醒來時,已經是在家裡的床上。

      他一睜開眼,就看到妻子在自己面前。

      「你醒了。」愛倫關切地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吉拉德有點茫然,他撐著身體想坐起,後背卻傳來一陣酸脹:「就是後背有一點……」

      「兒子都已經結了婚,怎麼你還像年輕時一樣胡鬧?」愛倫雖然說著責備的話,嘴角卻帶著笑意:「我去給你拿點水來。」

      說罷,愛倫走出了臥室。

      吉拉德不知道妻子在說什麼,直到他看向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了。

      這時老米切爾先生才想起來,他前一秒還在酒館!

      愛倫端著水杯回到房間。

      「我……我……」吉拉德一拍腦門,急忙問妻子:「我是怎麼回來的?」

      「是兩個年輕人把你送回來的……」

      「一個金髮,一個戴帽子。」吉拉德打斷了妻子的話:「對不對?」

      愛倫點點頭,她放下水杯,坐到丈夫身旁,耐心地問:「怎麼了?」

      吉拉德穩住心神,問妻子:「那兩個年輕人在哪?」

      「把你送到門崗,他們就離開了。」愛倫不解地反問:「怎麼了?」

      吉拉德發出一聲遺憾的長嘆,疲倦地倒在床上。

      ……

      與此同時,溫特斯·蒙塔涅的住所也是燈火通明。

      因為有一位至關重要的客人來訪。

      不,不是客人。

      是遠比那種身份更親密的關係。

      同學、戰友、至交、同志……

      「你可終於來了。」溫特斯滿心歡喜:「你來了,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是啊。」巴德溫暖地笑著。

      [必!勝!]

      [馬維表達的政治觀點只能代表馬維的政治觀點]

      [他堅信並想要讓其他人也接受他的觀點,所以才會有那些台詞,並不代表筆者支持馬維的看法]

      [如果有任何冒犯之處,非常抱歉Orz]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推薦票、月票、打賞和評論,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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