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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 第243章 編戶字體大小: A+
     
      第243章 編戶

      「是要殺!還是要放了我們!」亞當少尉猛踢房門,衝著看守者怒吼:憤怒大吼:「痛快一點!幹嘛折磨人啊!混蛋!」

      可惜,屋外的士兵如同是聾子,對暴怒的少尉俘虜視而不見。

      這令[洛夫倫西克斯·亞當]的怒火愈發旺盛,他狠狠撞擊房門:「開門!開門!開門!」

      房頂都隨著他的撞擊而顫抖,細細的灰塵落下來,在陽光中飛舞。

      外面士兵依舊不言語,只是搬來幾根木頭把門頂住。

      「夠啦!」隔壁的羅納德少校喝止少尉:「省點力氣!別把自己搞受傷。」

      聽到少校的話,亞當喘著粗氣停下。

      軍官俘虜被單獨關押在熱沃丹外面的一處農舍。

      他們既沒被殺、也沒被放走,每日兩餐供應,就這樣關著。

      最開始,有人認為溫特斯是要招降他們,大家還為此相約不當叛徒。

      可那位小學弟從始至終都沒露過面。

      再然後,有人認為溫特斯是要用他們換贖金、或是當成談判的籌碼。

      但外面的看守也沒表現出過這種意思,準確來說,看守根本不與他們交談。

      因此被俘軍官們心中的焦躁和不安與日俱增。

      「學長!」亞當走到埃佩爾上尉身旁:「你倒是說兩句話呀!外面情況怎麼樣?亞當斯將軍什麼時候能派兵來?您到底是怎麼了?」

      農舍很小,只有兩間房。羅納德少校一間,其他尉官一間。

      尉官之中,埃佩爾原本就是少校的副手,眾尉官自然拿他當主心骨。

      可自從上尉被關進來,一句話也沒說過。

      他變成了只會走動而沒有靈魂的肉體,既不憂慮,也不憤怒,唯有麻木。

      亞當大喊大叫,埃佩爾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抱著膝蓋、望著窗外。

      「蒙塔涅那混蛋,究竟是怎麼把您弄成這副模樣?」亞當心疼又生氣,他衝到窗口,對著看守大吼:「把溫特斯·蒙塔涅叫過來!他到底對埃佩爾學長施了什麼邪法![對維內塔人嚴重的地域歧視言論]!」

      「亞當。」埃佩爾突然開口:「你過來。」

      亞當先是一驚,下意識走到學長身旁。

      埃佩爾拍了拍地板:「坐下。」

      亞當乖乖坐下。

      然後,埃佩爾又回到之前的狀態,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亞當坐了一會,又氣憤地站起來。

      「[舊語]溫特斯在幹什麼,我大概猜到一些。」伊什特萬中尉抱著雙臂,靠在窗戶旁,仔細觀察著農舍外面:「[舊語]很有意思。」

      軍官們不想被看守聽懂談話內容時,就會換成舊語。

      「[舊語]您知道他在搞什麼鬼?」亞當驚喜地問。

      伊什特萬吐出一個詞:「[舊語]墾荒法令。」

      「[舊語]什麼?」

      「[舊語]軍團總部的《墾荒法令》,就是招募流民開荒。你沒發現,這幾天以來,外邊一個流民也見不到?」

      「[舊語]蒙塔涅在搞什麼不緊要。」亞當的心思全然在另一件事上:「[舊語]埃佩爾學長的心智被巫術弄壞了。您帶頭,我們想個辦法逃走!」

      「[舊語]逃不掉的,連乘馬也沒有,怎麼逃?」伊什特萬輕笑一聲:「[舊語]不過可以試試。」

      ……

      溫特斯不是在故意晾著學長們,而是因為他實在是太忙,忙到把學長們都給忘了。

      溫特斯把手頭的全部斥候都派向鐵峰郡相鄰的白山郡[Mont Blanc]、沃涅郡[Vernge,意為戰士],監視新墾地軍團的一舉一動。

      同時,莫里茨中校、胡安中尉和安德烈正在帶領騎隊日夜巡視進出鐵峰郡的大小道路,張網攔截從白山郡和沃涅郡進入鐵峰郡的哨探。

      溫特斯簽發了[封鎖令]:未經駐屯所批准,任何人不得離開鐵峰郡,任何人也不得進入鐵峰郡。

      他要儘可能把鐵峰郡藏在迷霧裡面。

      而溫特斯當下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城外的流民營地,他甚至吃住都在流民營里。

      巴德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城內,負責處理熱沃丹的大小事務。

      至於理察·梅森上尉,作為軍銜並列第二高的軍官,梅森學長整日不見蹤影,每天大清早便騎馬出城,入夜才回來,據說是在尋訪鑄鐘匠。

      ……

      流民營地,氣氛肅殺。

      大批逃難農民來到熱沃丹乞討,而熱沃丹不允許流民進城,只在城外每日放粥,甚至臨時修築城牆以阻擋流民。

      守在城外的災民用幾根木棍支起帳篷勉強住下,他們越聚越多,最終自然形成一處巨大、骯髒又泥濘的營地。

      這所謂的營地,根本沒有營牆或是「邊界」這種東西。

      但是現在,它有了。

      莫里茨和堂·胡安攻入熱沃丹之後,第一時間派兵控制住了流民營。

      巴德抵達熱沃丹之後,更是加大了對流民營的控制力度。

      原本沒有邊界的流民營地,如今周圍有兩圈用木樁、繩索圍成的「牆」。

      兩圈牆之間大約有六米的間距,披堅執銳的士兵在其中巡邏。

      任何擅入兩牆間空地的流民都將被處以鞭刑,再犯絞死——這是巴德親自製定的規矩。

      「不准逃!不准吵!發粥時不准搶!」這是巴德給流民們定的三條規矩,而懲罰手段很單調,只有兩樣:首犯三鞭、再犯絞死。

      空地的木樁上掛著的屍體,就是最直白的警告。

      連安德烈和堂·胡安都感覺巴德做得太過頭了,更別說是溫特斯、莫里茨和梅森。

      但是巴德堅決要這樣做。

      羅納德少校拿流民沒什麼好辦法,他挑選年輕力壯的男性當兵,剩下的就扔在城外,每天發放一些煮了又煮的麥粥。

      他只是在拖延。

      而溫特斯和巴德,要徹底解決問題。

      ……

      「叫什麼?」溫特斯頭也不抬地問。

      面前的逃難農夫戰戰兢兢地回答:「彼得。」

      在彼得身後,衣衫襤褸的災民排成長隊,看不到盡頭,一直延伸到流民營地深處。

      倒不是他們自覺排隊,而是鞭子和棍棒打在身上太疼。

      聽到農夫自稱[彼得],溫特斯頭痛欲裂,因為這是他今天遇到的第十四個彼得。

      也是沒辦法,從平民百姓到王公貴族,人人都是翻來覆去地用那些常用名。

      更別說有些教會貴族還會限制選擇,規定屬民必須從經書里挑名字。

      許多農夫一生都不會離開他們的小村莊,人口有限,名字重複也沒什麼。

      但是溫特斯現在要[編戶齊民],名字重複便成為困擾他的大問題。

      好在他已經想到辦法。

      「你是哪個鎮、哪個村的人?」溫特斯問農夫。

      「清風鎮。」農夫小聲回答:「石壁村。」

      他不敢大聲說話,因為流民營實施軍法,嚴禁喧譁。

      誰敢大聲吵嚷,立刻就會被抓出去抽鞭子。

      全靠這般酷烈手段,不到三百的士兵才暫時壓制住人數幾十倍於他們的流民。

      這不是長久之計,溫特斯必須趕在爆炸前泄壓。

      看著面前的農夫因為常年勞作而曬得黝黑的面龐,溫特斯無奈道:「你長得黑,你就叫彼得·布萊克[Peter Black]。」

      名為彼得的農夫愣住,好一會才點頭。

      溫特斯飛快地在紙上寫下幾行潦草字母:「你是清風鎮、石壁村的彼得·布萊克,不要和別的彼得·布萊克搞混。」

      「大人……」彼得怯生生地問:「還有別的彼得·布萊克嗎?」

      「有。」溫特斯輕哼一聲:「有的是。年齡?」

      「什麼?」

      「你多大?!」

      「三十一。」

      「家裡有地嗎?」

      「沒有,我給克瓦老爺種地。」

      「結婚了嗎?」

      「沒有。」

      「那你也沒有孩子,對吧?」

      「沒有。」

      「父親、母親,還在嗎?」

      彼得的鼻子發酸:「都不在了。」

      「節哀。」溫特斯嘆了口氣:「好好活著,會有活路的。」

      彼得不明所以,愣愣地點頭。

      溫特斯又拿出一塊小木牌,在上面寫下[清風鎮、石壁村的彼得·布萊克],遞給對方。

      「這上面是你的名字,以後要憑這個領吃的。」溫特斯指了指身後:「去那邊,把這個給那人看,去清風鎮的營地。」

      彼得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傻站在原地。

      「過去!」溫特斯不自覺瞪起眼睛。

      這下彼得懂了,他跑向前面。

      他忍不住掏出小木牌看,上面有一行字母,還有一串數字。

      「這就是我的名字?」彼得心想,有人教過他認名字,但他總是記不住。

      沒往前跑幾步,他便被另一名士兵攔下。

      對方蠻橫地搶過他的木牌,看了一下,又粗暴地塞回給他。

      「清風鎮的!去最南邊那片營區!」士兵粗聲粗氣地告誡道:「走錯可是要吃鞭子!」

      清風鎮、石壁村的彼得·布萊克一直走到最南邊。

      再次被檢查木牌後,負責把門的士兵放他進入了清風鎮營區,還塞給他一大塊黑麵包。

      在營區里,他意外見到了他的同鄉——另一位彼得。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人稱「魚眼彼得」的同鄉也在流民營地里。

      「你叫啥彼得?」魚眼搶著問,他高興地說:「大人說魚眼難聽又拗口。所以我現在不叫魚眼,叫彼得·費雪[Fisher]啦!」

      「我現在叫……彼得·布萊克。」彼得·布萊克略帶自豪地回答。

      在另一邊,又一個農夫來到溫特斯面前。

      「叫什麼?」溫特斯頭也不抬的問。

      「彼得。」農夫小聲回答。

      溫特斯的胸腔最深處傳出一聲呻吟,他的頭更疼了。

      ……

      必須分開流民,絕不能讓他們扎堆,這是六人團的一致看法。

      對於流民而言,數量就是勇氣。

      一個災民可能膽小怕事,但一百個災民敢洗劫村莊,而一萬個災民就能擄掠城市。

      必須要把流民分開,但是又不能分得太散碎,否則不便管理。

      按照出身地劃為十六個分營,就成為最合理的策略。

      而且和同鄉待在一切,流民會比較有安全感。

      溫特斯不知道白獅是如何具體「編戶齊民」,他只能按照他的思路來辦。

      「把百姓像編筐一樣編起來」,首先得知道有多少百姓。

      溫特斯將城外所有流民以家庭為單位,按照[男女]、[年齡]、[出身地]、[身體是否健全]、[家庭成員和財產]五項登記造冊。

      他手下所有能讀會寫的士兵,都被調來登記流民,包括溫特斯也親自上陣。

      他還從城裡各家商行借來三十三名記帳員和抄寫員。

      「血狼」開口,商人們高高興興把他們的雇員送了過來。

      溫特斯還臨時給一些聰明伶俐的士兵上課,教會他們看最基礎的單詞。

      例如把守清風鎮營地的士兵,他壓根不會讀——把一名能讀寫的士兵送去看門太浪費。

      但他仍舊能很好履行職責,因為溫特斯就教會了他認[清風鎮]這個詞。

      流民離開大營地,經過甄別、登記之後,進入各鎮分營。

      這套流程雖有磕絆,但是總體有序。

      隨著眾人逐漸熟悉手上的工作,效率也變得越來越高。

      而且比起骯髒污濁的流民營,按照臨時軍營規劃的新營地明顯更舒適。

      溫特斯甚至親自帶人給每個營地都挖了廁所——防疫可是重中之重。

      進入分營之後,第一時間給流民發吃的。

      不是稀粥、而是麵包,肚子吃飽,就不會驚慌。

      反正流民也沒什麼財產,他們的所有財產都背在肩上、提在手裡,哪裡有吃得去哪裡——倒是有點像遊牧的赫德人。

      溫特斯痛恨重複性勞動。

      給流民起名起到頭昏腦脹、寫字母寫到都快不認識單詞的他忍不住想:「要是流民都能讀寫該多好!他們自己動手寫,我看一眼就行了。」

      但是很快,他否定了這個想法。

      怎麼可能人人都能讀會寫?那得是在天堂吧?

      「或者我把戰士們都教會?」溫特斯又想出一個替代方案:「讓他們來幹這活,我就不用干。」

      他正這樣想著,夏爾上氣不接下氣跑過來。

      「您怎麼還在這裡?」夏爾撐著膝蓋,喘著粗氣問:「您忘了今天誰來?」

      「怎麼?」溫特斯反問,他手上動作卻不停,準確地把一張登記紙放進十六個木匣之一。

      「納瓦雷小姐今天來熱沃丹!」

      溫特斯猛地站起來,椅子被撞得向後倒去。

      「夏爾!」溫特斯扶起椅子,把夏爾按到座位上,又把羽毛筆塞進夏爾手裡:「你來!」

      說完,他躍上馬鞍,飛也似地疾馳而去。

      ……

      雖然,還沒站穩腳跟就急匆匆把家眷帶來熱沃丹非常不理智。

      但是,溫特斯實在太想安娜,安娜也想溫特斯。

      所以皮埃爾來熱沃丹會合時,順便也把女眷們護送過來。

      溫特斯本來該去迎接,可他見到安娜時,安娜已經在駐屯所的軍官宅邸等著他。

      「您百忙之中還能抽空前來,我和姐姐實在倍感榮幸。」凱薩琳笑靨如花,向溫特斯屈膝施禮。她不願離開姐姐,也跟著來了熱沃丹。

      這種程度的冷嘲熱諷,溫特斯已經可以做到無視。

      他直直走到安娜身旁,使勁抱住安娜。

      凱薩琳驚呼一聲,憤憤地踢了溫特斯小腿一下,轉身離開房間。

      「你不該過來,這裡太危險。」溫特斯緊緊抱住愛人。

      安娜攬住愛人的脖頸:「可是你不是在這裡嗎?」

      ……

      溫特斯在馬廄找見皮埃爾和斯佳麗。

      長生和博塔雲也被帶到熱沃丹,斯佳麗在給長生把奶,皮埃爾陪著妹妹。

      斯佳麗見到溫特斯,第一句話:「博塔雲不下奶,我想給長生餵羊奶和牛奶喝。」

      長生已經有一點小馬駒的模樣,褪去幾分剛出生時那種脆弱感。

      溫特斯撫摸著長生:「好呀,我去找。」

      「喝羊奶長大的馬?」皮埃爾打趣道:「還能騎嗎?再找一匹帶駒的騍馬吧。」

      把斯佳麗留在馬廄,溫特斯和皮埃爾要說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個事,只能你去辦。」溫特斯對皮埃爾說。

      「我去。」皮埃爾毫不猶豫地回答。

      溫特斯沒說旁的,他和小杜薩克之間,什麼也不必多說。

      他不需要解釋事情有多重要、為什麼一定要皮埃爾去。

      皮埃爾也不會抱怨他舟車勞頓、往返熱沃丹和狼鎮,一直沒閒下來過。

      「貝里昂·索亞。」溫特斯說出一個名字。

      「鐵匠、廚子。」皮埃爾點頭。

      「他被藍薔薇扣著,也就是在阿爾帕德手裡。」溫特斯看著皮埃爾:「我要你去確定他的位置。」

      皮埃爾平靜地點頭。

      阿爾帕德手上有大量杜薩克騎兵,所以沉穩機敏又是杜薩克的皮埃爾,是唯一適合這項任務的人。

      「你想帶誰去?」

      「瓦希卡,再挑一個年紀大一點的杜薩克。」

      「還需要什麼?」

      「金幣,很多的金幣。」

      「去找巴德中尉,需要什麼都可以去找他。」

      「是。」

      「千萬小心。」溫特斯捏了捏皮埃爾的肩膀:「確認位置就好。不必強行救人,我會親自去的。」

      「請放心。」皮埃爾露出一絲笑意。

      這是溫特斯少有的說「給我上」而不是「跟我上」,但是他已經不是百夫長,他必須適應讓下屬獨立去做某樣事,他也得學著信賴、依靠下屬。

      溫特斯本想再囑託幾句。

      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他的話,一匹紅鬃色的戰馬馳入馳入庭院,騎在上面的正是安格魯。

      「百夫長。」安格魯滾鞍下馬,交給溫特斯兩封信:「B先生要給您。」

      兩封信,一封帶著新墾地軍團的標誌,另一封上面畫著黑十字——意為十萬火急。

      溫特斯先看的是新墾地軍團的信,看著看著,他的眉梢輕輕挑起。

      然後他掃過一眼黑十字信箋。

      「怎麼了?」皮埃爾有些擔憂地問。

      溫特斯把信遞給皮埃爾。

      第一封信來自楓石城、新墾地軍團總部。

      沒有說明收信者是誰,只用了[熱沃丹駐屯所]這個稱呼。

      內容很簡單,軍團總部要求熱沃丹駐屯所交足今年秋季應繳納的糧賦。

      第二封信來自莫里茨中校。

      內容更簡單:白山郡、沃涅郡的新墾地軍團部隊,正在集結。

      [上一章最後稍微修改了一下]

      [想要姓、名真正走進千家萬戶,需要先點出「人口普查」這項政策;人口「調查」不是什麼新鮮事物,例如征服者威廉的《末日審判書》。但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口普查」還要等很久,「流民盤查」制度算是人口普查的先聲]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推薦票、月票、打賞和評論,謝謝大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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