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被他這一番剝心之言驚住,僵坐在榻邊,整個人有些魂不附體。
此時是正午。
今日本是陰天,烏雲遮日,此時天邊雲卻悄然散開了,太陽探出頭來,灑下金輝,落滿人間。
遠處群山積雪初消。
秦灼那些怎麼想不明白的事,也在此刻有了答案。
「灼灼。」晏傾順勢擁住她,卻不敢抱得太緊。
他得不到秦灼的回答,心底難過得快要瘋。
卻生怕她見了自己真正的模樣會厭惡、會從此拒他千里,只得把所有痴狂都暫且按下。
他小心翼翼的把秦灼圈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問:「這樣的我,你還要嗎?」
「我有什麼不敢的?」秦灼的耳垂被他氣息縈繞著,涼意襲來。
讓她瞬間回過神來,反手將晏傾壓制住,往裡一推,伸手撐在床柱上,將其困在方寸之內,「這世上沒有我秦灼不敢做的事,自然也沒有我不敢要的人。」
晏傾聽到她這句話,眸色微亮。
原本空蕩蕩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被填滿了。
他這樣醜陋不堪的心事,這樣的痴狂偏執。
連他自己都厭惡至極。
原本該隨著他死去之後,一起長埋地底。
卻在這一天全盤托出之後……就這樣被他喜歡的姑娘如數接納了。
她沒有一點猶豫。
沒有遲疑。
秦灼抬手輕輕撫過他眉間那道血痕,緩緩道:「你不是良善之輩,我也不是。」
她前世戰場征戰那麼多年,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刀下亡魂多得數不清,才得以女子之身裂土封侯。
原本也算不得是什麼好人。
晏傾瘋就瘋吧。
秦灼覺得自己大概也是個瘋子。
晏傾方才說的那些話一直在她耳邊迴響著,震驚是真的,懼怕卻不至於。
只是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罷了。
這會兒秦灼再仔細回想了一會兒。
「你方才說哪怕重來一回,你還是會這樣做。」她把這句重複了一遍,情緒難言地對晏傾說:「可是、晏傾……這已經是我的第二世了啊。」
晏傾聞言,一時間竟有些聽不懂秦灼這話的意思。
可思緒已經隨著聽到她說「這已經是我的第二世了」開始蔓延開來……
什麼叫第二世?
灼灼怎麼就第二世了?
「晏傾。」
「晏孤雲。」
秦灼喊他名姓,喚他表字,字字清晰道:「你可真是言出必行,真夠狠的。前世,你那些不願意同說的事真的瞞了我一輩子,叫我到死都恨著你。」
晏傾聽她說起「前世」和「死」這幾個字眼,眼底瞬間劃過震驚、慌然失措、難以置信等種種情緒。
他從前自認對秦灼的喜怒愛恨了如指掌,算無遺策,可從退婚那天開始,秦灼的不甚在意,愛財多過愛他,到渙州力挽狂瀾、在京城行事狂妄,看似做事不計後果,實則早有成算。
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哪怕是天縱奇才,有帝師做先生,也做不到秦灼如今那樣對官場之事知曉的那麼清楚,做起調兵遣將的事那般自然而然。
原來竟是、原來竟是她已經把這些事都經歷過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