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不算是裝睡,一開始睡得還迷迷糊糊的,後來漸漸清醒過來,聽你說得挺、挺那什麼的,就不好打斷你……」秦懷山聽了半天秦灼的肺腑之言,此時心情複雜得很。
這女兒雖然不是他親生的,卻是他看着長大的。
秦灼又多驕傲,秦懷山這個當爹的自然知道。
若非他睡着,秦灼肯定不會說這麼多心裏話。
哪怕她在王媒婆帶人上門逼嫁那天開始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性子平和了許多,對他這個爹爹孝順又貼心。
可更多時候,秦灼像是在彌補什麼,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沖在最前頭,自己一個人扛着擔着。
與他說話,大多也是安撫、哄他高興居多。
他們之間處的不像父女,反倒更像是秦灼在養弟弟兒子似的。
秦懷山知道,自己這個做爹爹的是真的沒什麼用。
可他能做的,也就是不給女兒添麻煩。
不管怎麼樣,都比前幾年在永安杏花巷父女兩快鬧成仇人的樣子好。
可秦灼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這一番話,徹底讓秦懷山明白了自己在女兒心裏有多重要。
他心裏既欣喜,又愧疚,忍不住淚流。
秦灼見狀,也顧不上想別的了,趕緊拿帕子給秦懷山擦眼淚,然後把人扶著坐起來。
她無奈道:「爹爹,你知道你這會兒哭像什麼嗎?」
秦懷山接過帕子,胡亂抹了抹,含糊不清地問:「像什麼?」
秦灼見狀,不由得開口道:「像苦盼多年,終於看到孩兒浪子回頭的老慈母。」
「我呢,算是逆女回頭,終知孝父,其實也算是件好事吧?」她問了秦懷山這麼一句,而後又自己把話接上了,「您呢,以前受了那麼苦,以後就都是平安康樂的好日子了,咱不用哭,得笑。」
「笑,對,不能哭,要笑!」秦懷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險些又被秦灼這話招得笑着哭,哭着笑。
他情緒一時很是失控。
秦灼看得有點慌,「爹爹……你頭上的傷還沒好,可不能這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啊……」
她說着,連忙設法把秦懷山的情緒穩下來。
當爹的眼睛紅腫。
做女兒的,眼裏也泛起了水光。
好在秦懷山到底是個男子,在女兒面前落淚也覺得丟臉,也沒有哭太久。
秦灼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心道:好在已經把想說的話都說了。
要是說一半留一半,下次還要再來這麼一遭,那可真是神仙都遭不住。
兩人各自平復心情。
好一會兒都沒開口說話。
屋中寂靜悄然。
屋外的婢女侍從已經起來忙着灑掃做事,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和動靜。
「是晏傾來過了吧?」秦懷山抬眸看向秦灼,忽地開口說了一句。
秦灼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秦懷山呼吸平緩,極其自然地說:「你啊,從小到大,就只聽得進晏傾的話。」
也就只有在這件事上,他才能夠得着那句『知女莫若父』。
秦懷山難得能說女兒幾句,當即又道:「定然是晏傾來過,提點過你,你當着他面裝作一點不在意,轉頭卻越想越覺得他說的挺對,又不好意思跟別人說,這才跑來爹爹這裏是不是?」
秦灼:「……」
不知道為什麼。
她總覺得爹爹這次被案幾砸了頭之後,人都變聰明了許多。
秦懷山全都說中了。
但她沒好意思承認,試圖辯解道:「我做錯了的事我本來就會認,會改,這同誰說的有什麼干係?」
「若換做旁人說你做事衝動、脾氣不好,你還不得跳起來踹人家兩腳?」秦懷山一臉『你什麼樣我這個爹還不清楚?』的眼神看着她,直接道:「你還會在這反思、自省?」
「我……」秦灼被噎了一下,強行爭辯道:「我會!」
「你會什麼這樣神氣?要喊得這麼大聲?」就在秦灼不小心提高了嗓音說了『我會』兩字之後,顧長安推門而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