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軒把手裏拿的兩本書,語氣和藹道:「舉手之勞而已。」
晏傾雙手將書接了過去,「學生感激不盡。」
他在人前一向清冷孤傲,少有這般恭敬有禮的模樣。
沈文軒本想開口問他如今跟秦灼究竟是怎麼回事,兩人從前那般親密無間,怎麼如今大了越發的彆扭起來。
一個看似冷淡,卻在暗地裏為她籌謀辦妥一切。
一個彷彿將過往翻篇,淡淡說着「我同他無甚關係」。
可晏傾並無多言的意思,沈文軒想了想,到底什麼都沒問,只嘆氣道:「你們這些少年人啊。」
好在她們都還是少年人。
尚有年歲可蹉跎。
晏傾垂眸,低聲道:「快午時了,我送先生回府。」
沈文軒剛要開口說話。
恰好這時,一頭冷汗的趙學士走出了宮門,經過他們二人身側時腳下一個踉蹌就往前栽倒了。
「趙學士這是怎麼了?這麼這樣不小心?」沈文軒連忙伸手去扶。
晏傾見狀也幫了一把。
趙學士被扶了起來,這才回魂一般,一邊拂去衣袍上的塵埃,一邊問好:「帝師大人,晏御史……」
晏傾不著痕迹地打量了對方一眼,回禮道:「趙學士。」
沈文軒出崇文館的時候,便聽底下的說趙學士被氣得不輕早早就走了。
眼下比他還晚出宮,想來是找正主告狀去了。
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反倒把趙學士嚇得滿頭是汗,連走路都這般魂不守舍。
沈文軒略思忖了片刻,同趙學士道:「方才老夫那小弟子衝撞了趙學士,方才老夫已經教導過她了,縱然觀念相悖,也要記得尊師重道,下次不可如此了。」
他笑道:「老夫剛剛還想回府之後下帖子邀你去家裏喝茶暢談一番,卻不想剛好在這碰上了,既然這般碰巧,那擇日不如撞日,趙學士這就隨老夫回府品茶如何?」
「不、不了……」趙學士沒想到帝師大人一點都不把之前他和秦灼差點吵翻天的事放在心上,還給自己台階下。又想到自己今日跟一個女學生鬧的那樣難看,同為人師,卻天差地別,一下子慚愧地有些無地自容。
「我府上有好茶。」沈文軒笑道:「趙學士不肯去,莫不是還氣我沒教導好學生,竟連我府上的好茶都不願喝了?」
「帝師大人這是哪裏的話,我……」趙學士一時也找不到什麼好的理由拒絕。
「那就去吧。」沈文軒轉身同晏傾道:「讓車夫把馬車趕過來。」
「先生與趙學士稍候。」晏傾微微頷首,走到一邊去讓等候在此的車夫把馬車趕了過來。
趙學士心裏本就亂糟糟的,還沒想出推辭的話怎麼說呢,就被沈文軒給請上了馬車。
晏傾同行,一道回了帝師府。
一路上,他見沈文軒有意無意地跟心不在焉的趙學士搭話,便時不時接上一兩句。
師生二人配合地天衣無縫,一起套趙學士的話。
快到帝師府的時候,趙學士已然兜不住,說一句漏一點消息,到最後臉都快白了,索性直接道:「我、我聽到王皇后說要懲戒秦灼,讓人去備葯、還調侍衛,還讓人叫老八進宮什麼……不知道要做什麼。」
他這話說的極輕,馬車又在跑動中,外頭街上人來人往、熙熙囔囔,險些把他說的話全都蓋了過去。
「你說什麼?」沈文軒年紀大了,耳朵都有些不太好使,全憑直覺都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不由得皺眉道:「你說大聲些。」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趙學士怎麼也不敢說第二遍了。
宮裏的事外傳本就大忌。
他方才也是被這師生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得套了話才說漏了嘴,這會兒反應過來,連聲道:「停車、停車!我要回府!」
晏傾卻是耳力極佳,聽個了清清楚楚,已然眸色微變,沉聲道:「趙學士半路叫囔著下車回府,是生怕宮裏那位不知道你泄露了此等密事?」
趙學士聞言,臉色又青又白的,立馬就閉嘴了,連身子都是僵的。
「還是如常去帝師府吧。」晏傾語氣微涼道:「該如何就如何,今天你在這馬車上說的話,不會有旁人知曉。」
「真、真的?」趙學士一下子還有點不太敢相信,轉而看向了沈文軒,希望他能開口做個保證。
沈文軒聽一半猜一半,看晏傾的反應也知道馬上要發生的事同秦灼有關,還肯定不是好事。
他這個做先生的,便裝聾作啞道:「我年紀大了,耳力不佳,連你方才說了什麼都沒聽清,上哪說去?」
趙學士聞言,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晏傾拱手道:「學生今日還有要事,不能親自送先生回府了。」
「無妨。」沈文軒撫了撫鬍子,「你有事就先去辦吧。」
「學生告辭。」晏傾說着,起身掀開車簾讓車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