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破廟,被擄的少女坐在火堆旁言笑晏晏。
擄人的那幾個在邊上站着,臉色難看地活像剛吞了十斤蒼蠅。
晏傾看了秦灼一眼,面色稍緩,當即翻身下馬走上前來。
「喝。」他只說了這麼一個字,就在秦灼身邊坐下了。
不像是連夜趕來救人的。
反倒像是他兩本就約好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來此喝一碗牛肉湯。
火光映着兩人平靜如常的面容。
夜風吹得外頭樹影搖曳,風裏隱隱帶着些許血腥味。
那個叫六叔的看了看這對不同於常人的少年少女,又朝暗處瞧了瞧,思量著要同硬剛一場,還是趁機先撤。
而此刻,秦灼正掀開鍋蓋,拿勺子撇開鍋里的浮沫。
牛肉湯的香味飄地到處都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同晏傾道:「你還真別說,他們這湯燉的挺好的,就是方才打起來的時候沒人蓋鍋蓋,落了些灰塵進去……」
秦灼覺得有點可惜,正說着忽然又想到什麼一般,「我怎麼告訴你了?」
晏傾看着她,一時無言。
「你那般挑剔,怕是不肯吃了。」秦灼自言自語一般說着,忽然抬頭看向晏傾,「要不,你就當剛才什麼都沒聽見吧?」
晏傾沒理她,直接別過頭去看身後的花辭樹了。
「你來的好快。」花辭樹對秦灼早就沒話說了,這會兒看見晏傾也被堵得不說話,十分地感同身受。
他走上前來,坐在了晏傾邊上,「方才那些慘叫聲可是有人截殺了那些黑衣人?」
晏傾神色淡淡地「嗯」了一聲。
若是換做平時,花辭樹聽見晏傾這麼「嗯」一下,必然是有許多話要說的。
但今天見識了秦灼的行事作風,他忽然覺得晏傾話少也不是什麼毛病。
秦灼餓久了,急着喝湯,結果撇了好一會兒的浮沫都沒撇乾淨,手都有些累了,不由得抬手用大湯勺指著那個六叔和青年人們,「你們別光站着啊,過來。」
她特認真地說:「做事情呢,要有始有終,牛肉湯怎麼能煮到一半就不管了?快過來做完。」
那四個青年人一直都不知如何是好,齊齊看向了他們的六叔。
後者的表情更僵了一些,主動上前接過了秦灼手裏的大湯勺,手腳利落把那些血沫都舀了,倒到一邊的地上。
秦灼坐在一旁,托腮看着,「看樣子在家沒少下廚,你娘子好福氣啊。」
那個被人稱作六叔的原本臉色僵硬無比,聽到她提到自家娘子,目光不自覺柔和了許多,有些生硬地說:「能娶到她,是我有福氣。」
秦灼笑了一下,「還真有娘子啊。」
「你……」六叔沒想到她是在套話,手上的動作驟停,大有拿湯勺砸死她的架勢。
「別緊張。」秦灼依舊保持着托腮的姿勢,指尖輕觸臉頰,笑意淡淡道:「我方才聽你同那些黑衣人提到拿什麼血狐換人,就隨便猜一猜罷了。」
她離火堆很近,暖和地鳳眸微眯,像只狡黠的狐狸,「傳聞說血狐這東西取血做藥引可以延壽,我便猜定是你有極重要的人快不行了,本打算父母兄弟妻兒輪著猜一邊,哪知第一個就猜中了。」
六叔聞言,撂勺子不幹了,「你究竟想怎麼樣?要殺要剮也就一句話的事!」
「我剛與你見面就說了。」秦灼道:「報上名來。」
六叔閉口不言。
秦灼看着他這模樣,有些好笑地問道:「怎麼?怕我上你家尋仇去啊?」
她不等對話接話,便再次開口道:「你擄了我和花美人都沒殺,也沒直接交給那些黑衣人,可見良知未泯。既如此,我也不會要你們的命。」
幾步開外的四個青年人聞言頓時面露喜色。
只有被稱作六叔那個還有些不太相信,一臉狐疑地看着她,地問:「當真?」
秦灼點了點頭。
六叔見狀,又問道:「你究竟想讓我做什麼?」
秦灼看他這樣子就知道平時這人沒少被人當刀使,抬了抬下巴道:「給我盛湯。」
說完,她便朝那幾個青年人道:「別傻站着,該烤餅的烤餅,柴火也燒沒了,再去撿一些來。」
幾個青年人連忙上前來照做。
六叔一臉複雜拿碗盛了牛肉湯遞給秦灼。
秦灼接過來,順手先遞給了花辭樹,「喝吧,花美人。」
花辭樹見狀一下子有點受寵若驚,但很快就冷靜下來,端著湯碗問她,「你怎麼忽然這麼好心?」
秦灼道:「你是個大夫。」
花辭樹一下子沒明白她的意思,疑惑道:「大夫怎麼了?」
秦灼雙眸如星,彎了彎唇,「要是這個牛肉湯有毒,或者方才落進去的灰塵會喝壞肚子,你先嘗了都能馬上自救。」
花辭樹差點一個反手就把湯碗蓋秦灼頭上。
他就知道不能對這人有什麼好的幻想。
敢情是把他當試毒的了!
花辭樹心裏不斷地默念:我打不過她、我打不過她……
要冷靜。
才這忍下這個衝動。
偏偏秦灼還一直看着他,「喝啊,你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