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把王八爺往邊上一扔,站直了身,朝來人道:「打人的是我,誰有本事來拿便是。」
官兵們一聽這話就驚呆了。
在京城這麼個天上隨便掉塊板磚都能砸死一個五品官的地方,什麼樣的金枝玉葉、高門貴女他們沒見過?
可從來沒有一個能輕狂成眼前這位這般,當街毆打皇親國戚,見着官府的人還一點都不慌。
京兆尹蔡至信暗暗打量了亭中幾人一眼,動手打人的這姑娘眼生的很,不知道是哪家千金,一旁病弱清雋的是這些日子以來眾人都在議論的晏傾晏公子,邊上一身錦衣的富貴公子看着也有些眼熟,滿臉糖漬污泥、一身狼藉趴地上的那個真的是……王家的八爺!
「八爺!」蔡至信認出地上那人之後,腦門突突地疼,照如今王家在京中的勢力,這事只怕是要鬧翻天的。
他本想親自去扶,但邊上太多人看着,只得硬生生地收回手背到身後,回頭吩咐隨行眾人,「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八爺扶起來!」
身後的官差連忙上前把扶人,手剛一碰到王八爺,他就哎呦哎呦喊疼。
蔡至信連忙問:「八爺傷著哪了?」
「全、全身上下……都是傷!」王八爺方才被戳傷了喉嚨,聲音難聽的不像話,牙還掉了兩顆,說話還漏風。
他一開口,原本被官差鎮住不敢的圍觀人群都忍不住偷笑。
秦灼更是直接笑出聲來。
王八爺見狀,顫着手指向她,怒聲道:「殺、殺了她!」
蔡至信看向秦灼,吩咐左右,「來人,把行兇者拿下,帶回去審問。」
王家那些惡奴見有人來收拾那膽大包天的姑娘了,自家主子也被京兆尹的人扶起,紛紛站起來,連「呸」了好幾聲把嘴裏那些亂七八糟的糖和泥都吐掉。
惡奴們再看向秦灼,氣焰便又起來了,「蔡大人,此女膽大包天、當街恃強行兇,您可要一定要將她拿下,好好懲治!」
「還有這個晏傾,也得罪了我家八爺,也得一起拿下!」
蔡至信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這王家的人真的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連做奴才的都敢這般對朝廷命官指手畫腳。
他心中不悅,但自知得罪不起王家,當即吩咐底下的人:「把那個晏傾也一起帶回去。」
官差們聽令,上去就要拿下晏傾。
「姓王的說什麼你們都照做,京兆尹是朝廷命官還是王家家奴?」顧長安擋在了晏傾身前。
公子爺罵完之後,又轉身問晏傾:「你今兒怎麼回事?眼看着別人要對你對手,既不避開,也不還手,甚至不知道開口罵兩句,先前不是厲害的么?怎麼現在這麼任人欺負?難道連你這樣的人一旦窮困潦倒沒銀子,也會連心氣都沒有了?」
顧公子的想法一向清奇。
他以為晏傾是窮得沒了脾氣。
秦灼聽了這亂七八糟的幾連問,卻一下子從憤怒中清醒過來。
她抬眸看向清瘦孱弱、扶著亭柱才能站穩的晏傾,回想了一下先前的情形。
從秦灼和顧長安坐在對面酒樓上,發現賣糖人的是他,就已經覺得這人是來搞事的。
晏傾再落魄,也不至於以此營生,所以他如此行事,招人圍觀定是有另有所圖。
而王八爺和王家豪奴們的出現,砸攤子、甚至要打他,這廝都沒有一點要躲的意思。
所以……這本就是晏傾設的一個局。
秦灼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好像打亂了對方的謀划,原本要同京兆尹正面杠上的話都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快步走到晏傾身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所以……我現在也跟你一樣不動手不動口就行?」
晏傾眸色幽暗地看着她。
彼此一個眼神,便想對方心中所想意會了七八分。
他面色淡淡,點頭道:「嗯。」
「你們兩說什麼呢?」顧長安沒聽清,湊過去成了三人一堆。
「沒什麼。」秦灼道:「我打了人,京兆尹親自來拿人了,這趟衙門不去也不成了。長安,你回侯府同我爹爹說一聲,好生安撫安撫他,讓他別太擔心。」
「你都被人抓到衙門去了,秦叔怎麼可能不擔心?」顧長安實在無法贊同秦灼的說法。
秦灼道:「那就要看顧公子的口才了。」
顧公子頓時有些無言以對,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你本公子像是會安撫人的樣子嗎?」
他都有些懷疑秦灼完全不反抗就打算被京兆尹帶走是為了避開同秦懷山解釋今天這事。
顧長安心想:
這破事怎麼就落到本公子頭上了?
「會。」秦灼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日漸高明,面不改色道:「顧公子看着就很會安撫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