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時候，晏靈修直到最後，還保持着一顆希望他們改過的心。
不過，偏見一旦形成，哪怕是他們嘴上說着誠信悔過，心中還是被陰暗充滿。
事實上，他已經逐漸的忘記了那段日子，或者說，如今的生活，有賞識他的師尊，也有那麼多的師兄弟，已經是讓他逐漸的將那段記憶深埋了下去。
那些人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不過，既然是塵緣，還是要有個了斷才是。
娘親的死，和他們雖然沒有甚麼直接的關係，但，廢除修為，把他們孤兒寡母趕出去流浪，卻是他們做下的。
如今，晏靈修聽到了當年魔主冥淵所做之事，心中則是萬分的慶幸。
如果當時自己將他們全部殺了，恐怕和罪惡滔天的魔主，也沒什麼區別了。
好在他們身上的冰屬性，當時的晏靈修也看不上。
一切的因果循環往複，都是建立在冤冤相報的基礎上的。
仙門從來沒有什麼一心向善的人，哪怕是那些滿口回頭是岸的禿子，背地裏也做着見不得人的勾當。
一身正氣，兩袖清風，這樣的人幾乎是不存在的。
這樣的人少到了讓人以為，這世界就是要包容惡人，做了惡事也沒有什麼果報，反而日子越發的富貴。
良心上的譴責不足以讓他們明白守正的重要性。
晏靈修也沒有什麼手軟的，送他們去見了自己的母親，如果肯懺悔，自然是好的，如果到了地下仍不願懺悔，那這些人確實是無藥可救了。
仙門和魔門的界限，從來沒有那麼清楚。
也不是道貌岸然的天天站在正道的角度指責魔修的，就是什麼正人君子了。
他們高高在上，卻不履塵埃。
不知道還有人在受苦，繼而，質疑天道的公正性。
是以，
那麼多人苦苦所求的超脫，也就得到了印證，如果連天道都超脫不了，走不出自己的路，那就永遠被命運所束縛。
當然，這是高高在上的人，才能有這種想法。
尋常之人，也只能是認命。
那麼多修鍊有成的人，也不知哪個超脫了這無邊枯寂的苦海。
「你的父親之事，也探究了么？」姜練隨後繼續的詢問道。
生養者父母，這也是天地之間最為血脈的親緣。
「師尊希望我去探究么？」晏靈修不答，而是隨後反問道。
晏靈修事實上已經知道一些事，不過，卻不想去面對而已，儘管父親對他沒什麼情感，卻依舊避免不了的，是血脈的一脈相承。
姜練在得到了這個答覆之後，卻是微微的一怔，和他希不希望有什麼關係？
「執法長老當年將一眾魔族擊斃，其中便有他的存在，畢竟，他們調動魔潮，把幾乎半個大陽境都淹沒了，哪怕是如今，還有魔族的一些據點。」姜練陳述著當年的境況。
晏靈修微微點頭，也是沉默了。
執法長老的事，他自然是知曉，當年他來到九玄門之時，便知曉了。
如今，卻也談不上什麼怨憤。
畢竟，和其他人無關，父親也只是有父親之實而已。
同樣，也是他間接害死了母親，母親那麼溫柔良善的一個人，卻被這片天地的所有人給逼死了。
多少年過去，他也不願提及往事。
如今，被血淋淋的揭開，這種感覺，不僅不讓他覺得有些緊繃，反而舒暢了許多。
和師尊談論起來，說開了，也就沒什麼了。
仙門和魔族也並不是與生俱來就對立的。
哪怕是如今，魔族也依舊和仙門沒有什麼太大的衝突。
只不過，當年確實是做的過了。
他父親被斬殺之後，魔族卻也沒有出來報仇，這應當是魔族自身也陷入了危境吧。
「所以，師尊將和魔族通商一事，都交給了沈師兄去打理？」晏靈修隨後問道。
姜練微微點了點頭，「沈緒是個能幹的人，同樣，和魔族的少主也有過照面，不過，當時的九玄門還不強，沒有如今的規模，底氣，自然是也不足。」
「魔族的通商，持續了很久，依舊沒有辦到，甚至就連通知其他仙門也都沒有去做，一來是魔族那邊陷入了內亂，二來也是沈緒不知如何和你開口。」
姜練隨後笑了笑，「事實上事情還是很簡單的，只不過，如果讓他們看到你的血脈之後，可能就會有些麻煩了，化神期不說，甚至超脫境的老怪物都會出來也說不定。」
晏靈修沉默了一下。
這個確實。
魔族那邊對於他的體質，應當還是會很上心的。
而且，這種體質，對於一些高等級的魔族來講，應當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
「我是不是又給師尊帶來麻煩了？」晏靈修沉默了許久之後，方才輕聲詢問道。
「什麼叫麻煩？」姜練看了一眼晏靈修，搖頭說道，「我九玄門什麼時候怕過麻煩？不是給你們符篆了么，遇到看不上眼的就砸過去，哪會有什麼麻煩。」
晏靈修，「.」
事實上，師尊給的符篆，還一張都沒有動用過。
一直是放在沈緒師兄那裏。
「超脫化神級別的，也管用嗎？」晏靈修頗為好奇。
「超脫化神而已。」姜練想了一下，還是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應該有用吧。」
這個不確定，不是說沒有效果，而是說，可能你連符篆都使用不出來。
先前使用的，哪怕是源氣，都沒有步入超脫化神的水平。
而且，源氣本身就笨拙，而且智商不高，可能真正面對那種等級的高手的時候又是另一番的光景了。
先前，他在秘境裏面之時，手握太極圖，有面對大帝的底氣，這種底氣來源於秘境之中都是規則所凝成的，而太極圖正是可以鎮壓這些規則的至寶。
當然，面對實力更高的強者，有其他的套餐，也不僅僅是非要用符篆。
晏靈修看了一眼師尊猶豫的神色，心中瞭然了。
看來還是要小心謹慎才行。
這東西有沒有用，還是要看造化，和對面給不給機會。
符篆嘛，雖然能越級挑戰，但弊端還是很明顯的。
至少有着施法延遲。
好吧，晏靈修也不強求什麼了。
「那師尊此次出去，有給我帶什麼禮物回來么？」晏靈修隨後依舊是面色帶着平靜的問道。
不過，小晏的情緒波動總是內斂。
「禮物？」姜練輕輕的呷了一口酒，頗有些好奇的問道，「什麼禮物？」
晏靈修，「.」
果然沒有。
「哦，對了，本座新收了個弟子，也是魔體，資質還不錯。」姜練想了一下說道，「你如果想教導的話，可以拿去。」
晏靈修，「.」
「叫段青是吧？」
「嗯。」姜練點了點頭，「想不到你這麼快就知道消息了，看來，南域的情報網你已經搭建的差不多了。」
晏靈修聞言倒是笑了笑，「師尊在南域搞了那麼大的動靜，再加上段青又拿着我九玄門的紫霄峰令牌，想不讓人注意到都難。」
隨後晏靈修正色道，「不過，段青的資料我也看過了，家族的祖上似乎很不尋常，應當也是什麼魔修，師尊收弟子還是要謹慎一些。」
他也想要追溯一下段青的身世，不過，能夠查到的終究有限。
凡人間的生命很短暫，多少的陳年舊事，在俗世王朝之中都轉瞬化為煙雲了。
更遑論是想要在凡間界調查修仙者的蹤跡了，很難，甚至可以說無從查起。
而且，他的周邊，還有隱門，這也是晏靈修放棄了調查的原因。
「他的祖上，現在應當還在地宮裏躺着呢，不用擔心。」姜練隨後擺了擺手，「這一點我也早有預料，不過，魔修體質，只要不去修魔道的功法，也就能夠走出仙門大道了。」
「魔修體質不修魔道功法，這着實是有些困難。」晏靈修聲音頓了頓，說道，「資質這東西是天生的，大部分的人出身便決定了今後要走的路。」
姜練深以為然。
不過，很快，晏靈修反應了過來，「地宮，冥淵？」
「師尊前往南域除了渡劫，還為了尋找冥淵後人？師尊是想要用他後世的血脈，來複活魔主？」
姜練，「.」
小晏的腦迴路果然清奇。
他還不至於這麼殘暴吧？
另外，冥淵都死透了，想要復活，也不止是用後人血脈就行了的。
「本座也是後來才知道他是魔主後人的。」姜練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不過現在事已至此，也只能是繼續的慢慢的引導了。」
「那，師尊打算何時將他召入門內？」晏靈修隨後詢問了一下他比較關心的事。
「還早。」姜練沒有立刻回答，「也不急。」
晏靈修沒有多言，這也是個問題。
他還是有些疑惑，師尊為何要收了一群的魔修。
是有意為之，還是如何？
他是魔族血脈，身上無論如何都流淌著魔族之血。
至於段青。
甚至都可以說是冥青了。
冥淵和九玄門也有着血海深仇，如果沒有冥淵的話，九玄門可能春秋鼎盛，甚至就連超脫級別的強者，也可能出了那麼一兩位。
然而，這個宗門直接就被冥淵打散了。
一場仙魔大戰，可以說是浩劫了，讓整個東域的實力直接下降了不知多少。
如今雖然依舊看起來威風八面。
然而，北域有接近化神巔峰的妖皇，南域有隱門巨頭，實力深不可測，或許也有接近化神巔峰的存在。
至於西方，那就更不用提了，西方大漠，根本沒有經歷過多少戰事，有多少隱藏起來的強者都不為過。
冥淵把東域打的，看起來就像紙老虎一樣。
以前能夠有太上道頂着。
太上道的強者離開之後，九玄門又是崛起了一位沈破天。
似乎天地的氣運都在東域這邊，東域的強者層出不窮，直到如今的九玄門飛速崛起。
整個仙門一派霸主氣象。
然而，提起魔主冥淵，無不是嗟嘆。
以前仙門和魔門還能夠和平共處，你殺你的人，煉你的道，我修我的仙，井水不犯河水，然而經歷了冥淵之事後，人人都把斬妖除魔放在嘴邊。
最為直接的就是，仙門的很多強者，把東域的妖族都給掃了大半，除了十方魔宗，以及一些魔道的隱門還極為堅挺之外，其他的魔道宗門都是夾起尾巴做人。
也就是冥淵，讓東域的無數仙門聖地，越來越像是個「正道人士」了。
如今，這樣的人，不僅要弄到九玄門內，還是要親自收為弟子。
這就不得不讓晏靈修好奇了，「師尊是和九玄門有仇不成？」
「有什麼仇？」姜練目光轉了過來，也是詢問道。
「師尊如果和宗門沒有仇怨的話，為何要先收了我，然後又特地去南域一趟，收了一位魔道宗師的後人。」晏靈修繼續的問道。
當然，他說這話的時候，他自認為還是半開玩笑的口吻。
然而，晏靈修臉色平靜，讓人看不出悲喜，自然也就看不清是否在開玩笑了。
姜練也只當他是認真的詢問。
不過，這一句話，也讓姜練陷入沉思。
說的有道理！
如果沒有仇，何故將魔體拖上了掌教的位置？
至於說真實想法，姜練只是想找個接盤的，沈緒實力不夠，也沒有那麼果斷，晏靈修又有實力，又有想法，這樣的年輕人，直接提拔上來，接盤九玄門，可以說是非常完美的了。
至於說段青，先前不是不知道么。
雖然，即便知道可能還是要收，不過性質就不一樣了。
想了一陣之後，姜練覺得有必要說服晏靈修，隨後正色道，「太古以來，清氣上浮，濁氣下沉，然而，具是這天地生靈，自有其可取之處。」
「仙門和魔門，在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互通的，只不過魔門走了快速提升自己的法門，有些是走上了邪道，但，魔體的資質，總歸是沒錯的。」
「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也沒有說必須在人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便把人歸類，劃分為正魔兩種，你覺得呢？」
晏靈修怔住了。
師尊果然是神仙中人。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師尊這種不歧視人的出身的。
如果人人都沒有三六九等，那該是多麼好的一個世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