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平原,新軍整訓的地點,陳景輝的飛船落下,去找了負責新軍整訓工作的王岳松。
說是讓他負責,其實王岳松自己也有許多東西要學習,在圖書館里,陳景輝看到了抱着一本書看的王岳松,陳景輝瞄了一眼書名,正是星彤冰改編出的《本源力量,用修行者的話術來講「勞動」的哲學書籍,用來作為墟宗的立宗學說之一。
「陳將軍,這本書寫得太好了。」王岳松合上書籍,讚歎道:「我以前好多不理解,想不通的地方,看完這本書,都領悟了,好像看穿了世間萬事的本質一樣。」
「我想加入墟宗,成為一名墨者了,你們的學說和理念令我振奮,符合我的本心。」
陳景輝笑道:「你想加入墟宗,我當然歡迎。」他順勢坐下,問道:「最近怎麼樣,墟宗的生活還習慣嗎?」
「很舒服。」王岳松道:「在這裏,我再也沒有以前為常遇春戰鬥時,那種憋屈無力的感覺,我去南江城走過,也去過許多村莊,去看過墟宗的工廠,就一個詞,舒暢啊,我看到了人們充滿希望的笑臉,而不是那種麻木的絕望。」
「一路上,人們看着我,準確說,看着我身上這件墨軍制服,就投來了無比尊敬,信任的眼神,甚至有小姑娘找我問路,完全不像常遇春那裏,看到當兵的躲都來不及,這種得民心的盛況,我只聽說在弒神者手下才會出現。」
「給我的感覺,就像常遇春那裏是完全黑暗,絕望的狀況,我在那裏無頭蒼蠅般絕望地亂撞……如今,終於找到了光,找到了劍朝前進的希望。」
「我還參加了新軍士兵的訴苦大會,說實話,我想過他們會很苦,我自己也是明境,有強大的感知能力,知曉一些不平的事迹,但沒有想到我看到的也只是小小一角,不知道有這麼多的苦,這麼多的痛,有些慘痛之事,連我也忍不住緊握拳頭,想要立刻投入到戰鬥中去,去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陳景輝說道:「你想去東南世家打仗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新軍需要整訓,他們不能是一支舊式的,常遇春麾下的軍隊,而應該是一支新式的,有自己信仰的軍隊,這個新舊不單指的是武器的新舊,也包括思想,包括組織結構,包括戰術戰法,等等等等。」
「你作為帶領新軍起義的領袖,這個工作必須有你參與,我也不可能替換你,這容易讓跟你一起起義的軍官心裏,產生不好的想法,而且你也需要熟悉整個新軍的整編過程,未來,你還會是這支新軍的將軍。」
王岳松的狀態略微陰沉了下來,他說道:「陳將軍,我知道這些,也服從您的命令,在我向您起義的時候,我就知道常遇春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家人,只是沒想到李姣這麼狠毒。」
「聽說,李姣投靠了雲瀾?」
「是。」陳景輝說道:「李姣現在是誰和我作對,她就願意站在誰那邊。」
王岳松點點頭,深吸了口氣,好像在平息內心壓抑不住的戰火。
王岳松說道:「陳將軍,我想勸您一件事,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聽?」
陳景輝笑道:「什麼事就直接說吧,我不是常遇春,可以聽任何人的意見,任何人也不會因言獲罪。」
王岳松認真說道:「我想勸您稱王。」
「陳將軍,您不用露出那種苦惱的表情,可問題是您不稱王,這劍朝誰來做王呢?讓雲瀾嗎?他包庇常遇春麾下的惡官,放縱蘭朝士兵劫掠劍朝,這些事我坐在大後方都聽得到,老百姓也都在談論,他們一開始或許是對他有一些信心,
但他畢竟是看不到的,虛無縹緲的,而您所作所為都是他們切切實實感受到的,很多人在說,就算您不是雲陛下的子嗣,以您的功績,仁愛與才能,也能成為劍朝的王。」
「他們都在說,您是這個時代唯一的『眾生』,您會成為弒神者,不是常遇春那種吹噓的,而是真正的,他們都這樣想,說你如果不能成為弒神者,不能當劍朝的王,那就沒天理了。」
陳景輝起身,說道:「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要一直執著於有一位王,在頭頂上給自己找一個王族當主子,有什麼好處嗎?」
這話給王岳松問住了。
在王岳松眼裏,這種問題等於在問:「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人被殺就會死,為什麼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為什麼人必須要喝水吃飯。」
還好王岳松是明境,腦子動得快,他立刻例舉出了種種好處:
「您稱王佔了大義名分,可以激勵麾下百姓和將士的士氣,與雲瀾相爭不會低一頭。」
「您成了王,可以名正言順用您的意志調動國家,說一不二,更好發揮您的才幹,可以最大限度的調集各種資源,發揮最好的效果。」
「何況,您說劍朝安定后您會不掌權,我們都很擔心這種情況,您不掌權,權力就在那裏,那權力誰來掌控呢,誰都不會放心。」
「要是您成了王,等您日後成神,當王當的厭倦了,也可以讓給您和星城主的孩子,大家都會安心,您是我們都看好的賢王,星城主也無比英明,你們的孩子,肯定也能繼承你們兩人的優點,不會多差。」
陳景輝問:「第二弒神者,役人是一位賢明的王嗎?」
「當然是。」王岳松道:「役人王以一己之力,推翻古族天下,陣斬劍閣神靈,無論是戰績還是功績,他都是絕對的賢王,只是同一時代元皇出世,遮掩了他的輝光罷了。」
陳景輝問道:「那是誰推翻的役人王天下呢?」
王岳松目瞪口呆。
正待王岳松要辯解的時候,陳景輝又問:「雲烙風是賢明的王嗎?」
「那如今頂着她法統的雲瀾,是個什麼玩意兒?」
王岳松瞠目結舌,他在利用明境的思考能力迅速思索,想找出理由反駁。
陳景輝繼續道:「由此可以推之,就算我是賢王,我若成王,奴役百姓,千百年後,也是落得被人推翻的下場,我為何要去禍害我的子孫,禍害未來的人民呢?」
王岳松道:「可是陳將軍,您如果憂慮這個,那大可不必,您如果成了神靈,完全可以做千年,萬年的王,那時還得要您不嫌棄我們。」
陳景輝輕聲道:「神靈永生,卻並非不死。拉長到更漫長的時間,再微小的死亡概率也會逐漸積累,變成無限大。」
他自己就擊殺過神靈,再說,役人和雲烙風不也是神靈,他們不也會死嗎?
陳景輝話語理智的像鋼鐵劍刃般冰冷,王岳松徹底被鎮住了。
他原先以為,自己對陳景輝的評價已經夠高了,認為陳景輝足以媲美弒神者,足以建立新的王朝,但現在王岳松才發現,陳景輝的格局太大,大到他無法想像。
之前王岳松還以為,陳景輝多次辭讓王位,是效彷先賢,要三辭三讓,沒想到他是來真的,他真的認為稱王不足以謀萬世!
他甚至會去考慮自己的死亡,歷史上,即使是最英明的君主,碰到死亡這道絕望的牆壁時,都會想盡辦法繞開,能修行的瘋狂衝擊神靈境界,被境界和年齡卡住的,甚至去求助於道宗,-用邪法延壽。
陳景輝不考慮這些,他就認定,自己會死,即使他成神,永生卻不是不死。
王岳松徹底服了,他全身一陣戰慄,他不知道陳景輝的做法是否正確,但他唯一知道的是,千百年來,包括雲烙風在內,從沒有任何人會完成陳景輝想要完成的偉業,甚至他們連想都不敢想,都不會有這種意圖。
一個沒有王的王朝,一個權力歸屬於萬民的國家。
王岳松聽過一句天朝傳來的俗語,領先時代半步是天才,一步是瘋子,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很多人叫陳景輝「瘋王」,因為他的目光真的超越了時代,可能還不止超越了一步,得是幾步,無數步!
陳景輝突然聽到王岳松變得非常嚴肅,聽到王岳松鄭重說道:「陳將軍,如果這是您的理想本心,那我會誓死捍衛它,為您實現它。」
陳景輝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王岳松突然鄭重發誓起來了?
「看起來……好像是說服他了,挺好的,說服他的話,也應該能說服其他人。」陳景輝想着。
這時,他想起還有正事,對王岳松說道:「你最近到了極境門檻?」
王岳松說:「是,都仰賴您治下的情況,讓我徹底完成了真人的修行法,讓我的本心真正得以實現。」
陳景輝直接開門見山:「我們墟宗高層經過內部討論,決定給予你一份極境戰之氣,助你踏步極境,你可願意?」
王岳松呆住。
他傻傻地看着陳景輝,結結巴巴道:「陳,陳將軍,您,您能再說一遍嗎?我剛剛走神了,沒有聽清您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