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夫人、小姐都在餐廳等著您呢，您下來用晚餐吧！」王嬸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臉，對著歪在沙發上的蘇碧成說道。

蘇碧成從嫁入姚家以來，少爺就沒好好在家待過一天。雖然她心裡也挺可憐她，好歹也是從小就看著她長大的。原本以為她和少爺結婚後該是幸福美滿的一對，哪裡知道會是這麼個狀況！

少爺就像著了魔似的，荒唐的不像話。蘇碧成一直受著冷落，脾氣也就不太好，對待他們這些下人也不像舊時那樣慈善，冷言冷語是家常便飯，稍不順心就會打罵，當然這只是背著夫人，在姚夫人面前她總是一副委屈求全的樣子，讓姚夫人總是回護著她。

蘇碧成一身居家碎花睡袍，散亂著捲髮，聽到王嬸的話，好半天才懶懶的坐起，抬手理了理頭髮，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王嬸舒了口氣，匆忙下了一樓。

蘇碧成換了衣服走到一樓，便聽見玄關處有男人的聲音。她心下疑惑，會是誰在這個時候來？

她剛踏上客廳，正要轉身去餐廳，就看見姚尚君高大俊挺的身子轉過玄關出現在他眼前。

她臉上的驚詫之色姚尚君看在眼底，卻沒有言語。自顧自提步走進餐廳，蘇碧成頓了頓，嘴角彎了彎，跟在他身後進了餐廳。

「呀！哥……嫂子……」尚瑾最先看到了姚尚君，她不可置信的看看牆上的掛鐘，確定現在的確是晚上7點。而她親愛的哥哥此刻的的確確是坐在了她面前。

姚夫人也是一臉的驚詫之色，他都多久沒有回過家了，更別說和他們一起坐在這餐桌前了。

「媽。」姚尚君張口喚著姚夫人。

姚夫人情緒顯得有些激動，答應了忙命王嬸準備碗筷。

她不知道兒子今天怎麼會這麼早回來，還乖乖的坐在餐桌上陪著家人用餐，是不是表示，他終於浪子回頭了？

姚夫人使勁沖蘇碧成使眼色，蘇碧成會意，給姚尚君殷勤的布菜。尚瑾則是一臉的鄙夷，她這個嫂子怎麼看都沒有當年的「小嫂子」招人喜歡。

「碧成……」姚尚君接過蘇碧成遞過來的碗，端在手裡也不放下，也不吃。神色有些凝重。

「嗯？」蘇碧成答應著，還陷在他今晚的改變帶來的喜悅中。

「我們離婚吧！」姚尚君淡淡開口，說的並不真切，可他知道蘇碧成是聽得懂的。

蘇碧成正在盛湯的手驟然一松，湯匙掉進湯盆里湯汁四濺，有一些濺到了她手上，她也不覺得燙。

姚夫人和尚瑾也是一驚，這是怎麼話說？他剛才是說要離婚嗎？

「尚君……」蘇碧成只覺得腳下一片虛浮，眼前也變得暗黑起來，她以為他念著往日的情分，總不會對她開這個口。四年他們都過來了，雖然知道他在外面有很多的女人，但她卻總還是他的妻子，他總會有厭倦的一天。

可是，他卻說要和她離婚？她等了四年，他沒有厭倦外面的鶯鶯燕燕，倒是先厭倦了她嗎？

「為什麼？」

姚夫人也盯著兒子，怒意開始攀升，他如何在外面胡鬧，她不想管，事實上，她也管不了，可是，這個媳婦是他自己選的，她沒有半點強迫，也從不想干涉他的私人情感。但是，結婚後他就像變了個人，完全沒有一點為人丈夫的樣子，現在倒好，乾脆說要離婚了！

怪不得，就說他今天很奇怪，以為他決心要改了，卻原來，藏著這樣的心思。

「說啊！到底為什麼？告訴你，你要是想和碧成離婚，讓那個什麼佘冰若登堂入室，我就是死也不會同意！」姚夫人激動的站起身，指著兒子非讓他說個明白。

姚尚君按住激動的母親，薄唇微彎，眼裡凈是不屑笑說：「媽，你想哪兒去了，那種女人，你兒子還看不上！」

「那就不許離婚！從今以後全都改了，回來跟碧成好好過日子。你們兩個都不小了，該想著快些要個孩子。」姚夫人舒了口氣，兒子還是清醒的，斷不會做那樣糊塗的事。

姚尚君卻抬眼看向蘇碧成，她此刻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聽到他說看不上佘冰若似乎鬆了一口氣。何況還有姚夫人撐腰，他想要離婚沒有那麼容易！

姚尚君眼裡閃過一絲厭惡，他從來不知道，這種情緒有朝一日也會在這個他視若珍寶的女人身上出現。但她眼裡暗藏的心機，著實讓他心驚。腦中浮現出方瑤清麗的容顏，她的一雙杏眼總是單純無邪，他曾給過她那樣的傷害，也沒有使她蒙上仇恨的色彩。

「她回來了，我們離婚吧！」他簡短的說道，這是他一貫的作風，不善多話，但每一個字都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蘇碧成纖長的手指撐在光滑的餐桌上，心緒已經完全亂了。

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她！

四年了，他一直在找她！

可是她以為，四年了，她一定已經死了，不然怎會杳無音訊？

所以當他一說出口，她就明白，他所指的「她回來了」，是什麼意思。

姚夫人卻完全不懂，兒子說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什麼混話？誰回來了？」她拽住兒子的手，焦急的問道。

「媽，瑤瑤，瑤瑤回來了！」他急於想和人分享這喜悅，恨不能告訴全世界，他的瑤瑤回來了！

「是嗎？瑤瑤回來了？她沒事？她真的沒事？我就知道她這麼善良的女孩子，上帝一定會保佑她的，哥，她在哪裡，她這些年怎麼過的，她好嗎？」尚瑾第一個蹦了起來，完全沒有顧及蘇碧成已然陰沉了臉。

姚夫人雖然也很高興，但她不能像尚瑾一樣將這些疑問問出口，她必須顧及兒媳的感受。

「就算是這樣，也不是你離婚的理由，當年你也是為了碧成才和瑤瑤分手的，如今你又要因為瑤瑤和碧成離婚？兒子，不能這麼辦事，這太荒唐，太不負責任了！」姚夫人語氣緩了下來，她當然明白瑤瑤在兒子心裡的位置，但人總不能只顧著自己的感受，就像當初他為了碧成將瑤瑤逼上了絕路，如今難道又要讓悲劇再發生在碧成身上不成？

姚尚君輕拍母親的肩膀，示意她放鬆，並不解釋，卻依舊望向碧成，深邃的雙眸閃著奇異的光芒。

「我會交待律師辦理，就在這兩天，我想你不會有異議的。」姚尚君至今給她留了顏面，她不是不知道。就是因為他的這種顧及，讓她捨不得對他放手，她以為他總會有一天解開心結，原諒她曾經的欺騙。

而她做夢也不會料到，他的這種維護，會在今天，派上這種用場！他意有所指的問她有沒有異議！是的，她不能有異議，這是她騙來的婚姻，她甚至間接害了他心愛的女人！

這些年，她總不願承認，方瑤就是姚尚君最心愛的女人。

可他此刻咄咄逼人的質問她可有異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提出離婚，他心底的那個人早已不是她——她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

「兒子，聽媽說，不能這樣，碧成是無辜的，她做錯了什麼？你不能這樣，你不是從小就喜歡她嗎？不要因為覺得虧欠瑤瑤就這樣傷害碧成，你會後悔的。」姚夫人見碧成臉色極為蒼白難看，沉默不語的樣子倒像是已經默認了兒子這樣的安排，她卻不能讓兒子行這樣糊塗的事。

「媽，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讓瑤瑤離開，我早就不喜歡碧成了，這一點，你們不是都明白嗎？我心裡只有瑤瑤。」姚尚君這樣直白的袒露自己的心事，尚瑾在一旁暗呼過癮。姚夫人無奈的坐回椅子，不再說話，兒子都已經這樣說，她知道他和碧成的婚姻是已經無可挽回了。

碧成強撐著站起身子，囁嚅著說道：「什麼時候簽字，請律師告訴我一聲。」

她轉身向二樓走去，看著她高挑纖長的背影，姚尚君胸中驟然放鬆，忍不住對她開口說道：「碧成……」

蘇碧成沒有轉過身子，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臉上已滿是淚水。

他涼薄的聲音透著無力的溫情，輕輕在她身後響起：「謝謝你。」

尚瑾疑惑的看著這兩人，為什麼他最後說的不是對不起，而是謝謝你？

只有姚尚君和蘇碧成明白，這聲謝謝所為何？

他是在真心的感謝她，感謝她終於放手。他不能帶著這層枷鎖和瑤瑤在一起，他要光明正大的牽著她的手，讓所有人都知道，方瑤是他的！

蘇碧成的身影沒入二樓的牆壁，餐廳中安靜下來。

姚尚君卻安心的坐下繼續用起餐來。

姚夫人嘆息著，她實在是有心無力。

「嗯，王嬸的手藝真好，這湯味道真好，瑤瑤以前總挑食，就是被王嬸的手藝給養的嘴那麼刁。」他笑著想起方瑤噘著嘴說這個不好吃，沒有王嬸做的好吃，那個也不好吃，沒有王嬸做的好吃。

「哥，還沒告訴我，小嫂子現在到底在哪裡啊！」尚瑾伸過頭來，賊兮兮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