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黎笙就瞧著，一晚上時間，自家王妃總時不時神情恍惚，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奇怪，似乎像是重新認識了他。

終於在沈明嬌不知第幾次看過來時。他沒忍住，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關切的問：「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沈明嬌一言難盡的看了他一眼，偏過頭重重的哼了聲，背過身去不理他。似乎低聲咕噥了句什麼？只是聲音太小，他沒聽清。

兩人睡着，一夜無話。第二日，沈明嬌睜開眼，天光已經大亮，封黎笙不知去了哪。她起身梳洗后，叫來鐵柱：

「你去找一下小蝶和小蕊，看看她們過得如何！尤其是小蝶，若有什麼困難，能幫的盡量幫上一把！」

畢竟趙夫人對她算是有恩，而對方走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蝶。

鐵柱恭身領命。

沈明嬌隨口問：「殿下呢？」

「殿下晨練過後去了洛都駐軍處，走前交代晌午回來。」

沈明嬌「哦」了聲，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她原本以為！封黎笙喜歡她與否都不重要，反正不影響兩人的生活。可如今，知道了封黎笙對她的感情，她終歸做不到平靜待之，

歡喜自然是歡喜的，可面對他時，又總覺得有些彆扭。

就彷彿是以為可以永遠搭夥過日子的人，突然有一天你知道，那人其實一直默默喜歡你，且可能已經喜歡了許多年——雖然他本人可能壓根沒察覺。

可這番情緒的轉變，還是讓她感覺些許不自在。

不過她也沒怎麼糾結，打算順其自然。

用罷飯後，沈明嬌閑的無聊，便拉着雲姝一起逛園子。

洛都是大城，除了楊大人，歷代洛都府君幾乎出身都不差，一茬茬下來，這座府邸修的也越來越好，尤其是後花園，一眼望去，亭台水榭，端的是美輪美奐。

雲姝讚歎：「這園子比之江南一些世家園林也不差什麼了！」

沈明嬌不以為然的點頭：「還行吧！你要是喜歡，等回了咱們肅王府，保准讓你看個夠。」

說話間，兩人拐過一處小徑，面前是一座八角涼亭，沈明嬌正打算過去坐一會兒。

一抬眼便瞧見那涼亭里坐了個面容俊俏的錦衣公子，正是昨日見的楊公子。

涼亭里擺着一副畫架，楊公子正在低頭專註的作畫。

沈明嬌收回視線，便打算悄無聲息的轉身離開。雲姝一抬頭瞥見朝這邊走來的人影。她眨了眨眼，不由分說拉着沈明嬌上了涼亭

「喂！幹什麼啊！」

沈明嬌壓低聲音不解的看着她。

雲姝揉了揉額頭：「我累了，想坐一會兒。」

楊公子聽到聲音抬頭，見是肅王妃，慌忙站起身見禮。

沈明嬌笑着擺手：「楊公子不必多禮，說來還是本妃途經這裏打擾了公子作畫。」

楊公子連稱不敢，他應該不擅長交際，因為說的急，一張臉都憋紅了。

沈明嬌忍俊不禁，為了怕對方尷尬，她掃了一眼擺在一側的畫架，

這一看之下，卻不由被吸引住了。只見雪白的宣紙上畫了一座精巧雄偉的假山，那假山畫的栩栩如生，配色意境都很到位。

關鍵是，她一抬頭，一座與畫紙上幾乎一模一樣的假山屹立於不遠處的草木間。

她由衷讚歎：「想不到公子小小年紀，與繪畫一道上卻已是大成！」

楊公子被她誇得臉色一紅，吶吶地低下頭：「…不敢當王妃誇讚，也…只是略微精通…」

沈明嬌被他這樣子逗笑了：「你跟你父親一點也不像。」極少見這樣容易害羞的男孩子。

楊公子被她說的愈發不好意思。

沈明嬌也善畫，看着面前的畫，忍不住開口提了幾個意見，都是善於此道的人，不多時兩人便聊到了一塊。楊公子漸漸也沒有那麼羞澀了。

兩人站在一起盯着畫紙，從遠處看就像是兩人相談甚歡，事實好像也的確如此。

從洛都駐軍處回來的封黎笙剛好看見這一幕，再想到昨晚沈明嬌說的話，他握緊了拳，心裏酸澀極了。

按理說作為夫君，撞見妻子與別的男人相談甚歡，而且沈明嬌還明確表達過對那男人的好感，正常情況下，他該怒氣沖沖地上前一通質問。

可他直覺，若他真這麼做了，後果絕對很嚴重。

跟在身側的馮五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看見封黎笙的表情。

他只要確定王妃不會真做什麼就行了，至於殿下。呵呵！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另一邊的封朔眼珠動了動，扯了扯封黎笙的袖子，仰頭問：「叔祖父這是在吃醋！」

心思被一個小孩子說破，封黎笙臉上有點掛不住，板起臉沉聲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瞎打聽。」

封朔垂着眼沒再說話。幾人走到涼亭處。遠遠便聽到沈明嬌那輕軟嬌脆的聲音：「我覺得這裏可做留白……」

封黎笙走到沈明嬌身後，故意重重的咳嗽一聲。

正專心討論繪畫技巧的沈明嬌被這冷不防的聲音嚇得一激靈，轉頭見是他，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走路怎麼沒聲啊？嚇我一跳。」

她此時正談到興頭上，說完這話，便轉過身，繼續和楊公子興緻勃勃地討論起來。

封黎笙：「……」

這時默不作聲的封朔突然上前，隨手摺了只芍藥，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沈明嬌的袖子，

沈明嬌疑惑低頭，輕聲問：「怎麼了？」

封朔仰頭認真的打量著沈明嬌，奶聲奶氣的誇讚：「姨母今天真漂亮？」

對上他一雙澄澈漂亮的鳳眸，即便知道這小傢伙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可誰讓他長得好呢？

沈明嬌抬手輕輕颳了刮他的鼻子，笑着調侃：「這麼說姨母平時就不漂亮了？」

封朔卷翹的睫毛無辜的眨了眨，一本正經的回：「當然不是，姨母每天都漂亮。」

說話間舉了舉手中的一隻芍藥花，語氣那叫一個真誠：「這是我尋遍整個花園，專程為姨母挑的花，這樣濃艷的顏色，也只有姨母才能壓得住！」

這番話要是換個人來說，絕對免不了給人輕浮浪蕩的感覺，可由封朔說來，配着他那張精緻乖巧的小臉，卻只覺得心都化了。

一旁的馮五聽得目瞪口呆，這孩子不得了啊，平時看着冷冷淡淡的，小小年紀哄起人來一些大人都得甘拜下風啊！

他忍不住瞟向自家殿下，明明流着同樣的血，怎麼差距就這麼大！

沈明嬌無比認真的接過那隻芍藥花，揉了揉他的腦袋：「咱們的朔兒嘴真甜！」

封朔靦腆的低下頭，看了看擱置在一旁的畫架，「姨母這麼漂亮，若能畫下來就好了。」

說完他有些失落的低下頭：「可我從沒學過畫畫！」

對這孩子，沈明嬌總是多幾分寬容，眼下見他這樣，那還管得了其他，心疼的理了理他的頭髮，柔聲道：「這有何難，你要想學姨母隨時可以教你！」

封朔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嗎？那姨母現在就教我好不好？」說罷小心翼翼地牽住沈明嬌的手。

沈明嬌自然沒有不應的，和楊公子匆匆說了句告辭，便由小傢伙牽着往鎖住院子而去。

路過封黎笙時，封朔回頭，沖他勾了勾嘴角，似乎在說：叔祖父，學着點啊！

封黎笙：「……」這世界怎麼了？他何時淪落到被一個和他膝蓋差不多高的小崽子鄙視了！

他不要面子的嗎？

……

楊大人請封黎笙過去書房下棋，封黎笙為了緩解鬱悶的心情，也不在意楊大人的那些小心思了，跟着來請人的隨從去了前院。

只是…兩人的棋術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沒落几子封黎笙便失了興趣，正當他捏起一顆白子打算直接結束這盤棋時，有人敲了敲書房的門，楊大人的隨從走了進來，手中端著個托盤。

「老爺，這是夫人給您熬的雪梨羹，夫人讓您趁熱喝？」

楊大人熟練的接過，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拿起湯勺輕輕抿了一口，似隨意般的感慨到：

「哎！都讓她別忙活了，她身體又不好，怎麼又親自下廚了！」

雖是這麼說，可認誰都能聽出他語氣里滿滿的幸福。

封黎笙眼睫動了動，手中捏著的白子轉了個方向，似隨口道：「看來坊間傳聞果然沒錯，楊大人和夫人真是多年如一日的伉儷情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