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路再難，都沒有她打問邱銘衍到底住在哪兒難。

在一起的兩年內，她也好奇過邱銘衍家在哪兒，但是邱銘衍怎麼可能跟她說？每次都是淺淺一笑，拐個話題就過去了。

最後她還是把電話打到了余遠堔那兒，才依稀問到了邱銘衍的情況。

邱銘衍老家是四川的，當年他們都是清華的學生，余遠堔那些年是為了平日里回家方便，想多見見芷璇，就沒有考國外的大學，才選了國內最好的學府，那個時候余遠堔已經拿到了麻省理工的offer，但沒去。

邱銘衍則是以當年四川全省理科狀元的身份考進清華的，進清華的第一年，跟余遠堔還是同學，余遠堔是學醫學了一年，覺得對金融還是更感興趣，才改了學科，在那之前，余遠堔跟邱銘衍還是純舍友。

一個宿舍四個人，余遠堔受不了其他男生或多或少的邋遢勁……只有邱銘衍最愛乾淨。

哪怕裡面條件最差的就是邱銘衍，邱銘衍穿得幾乎是別人扶貧贈送的衣服，邱銘衍也會將所有的衣服都洗的乾乾淨淨的，而且每天都會換。

這樣特別的行為，讓余遠堔注意到了邱銘衍。

開始余遠堔以為邱銘衍是怕自卑，才會刻意注意這些地方，後來發覺邱銘衍就是一種生活的態度，他不喜歡髒東西，怎麼樣都不喜歡。

余遠堔莫名起了好感，就跟邱銘衍混熟了。

再到後來認識陳司銘，認識其他人，他們也算是成了一輩子的好哥們兒。

邱銘衍貪財么？是貪吧，但是在余遠堔眼裡，邱銘衍一直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的那種類型，不然做兄弟那麼多年，怎麼會半點便宜也沒從余遠堔身上沾過？

所以，此刻余遠堔告知著：「我只清楚他老家是四川大涼山附近的，其他具體在什麼鄉，什麼村就真的不知道，我可以通過他的身份證查，但是這一點你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為我曾記得邱銘衍曾經說過，他身份證上的籍貫所在地弄錯了，他根本不是那個村的人，被公安系統完全報錯了地址。」

聽著這樣的消息，封橙悅真的是從未如此絕望過。

雖然身份證出錯對於很多人來說都遇到過，尤其越偏遠的地區，政績考核不嚴，出錯率越高，但是她怎麼會知道，偏偏這種事就被她遇上了呢？

一時之間，封橙悅從未感覺自己的人生這麼被老天折騰，欺負。

眼淚一剎那都能憋出。

但是，能聽到在大涼山附近，也是一種不幸中的萬幸，所幸，也就這麼一個山脈吧，她一家家找，一處處尋還不行嗎？

最後，考慮到封橙悅的安全問題，放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漂亮女人進大山裡去找人，余遠堔都不放心，封家那邊聽說家裡鬧了起來，余遠堔自然不敢讓其知道，就自己派了人，到四川接上封橙悅后，一起進了大山內尋找。

那是一段特別艱苦的過程。

六七月的天氣，白天太陽那麼毒，行進在特別貧瘠的大涼山內，很多村落連車開都開不進去。

只能租一些特別的交通工具進山，有的時候，車也上不去，只能徒步，一家家去問。

余遠堔也積極的派人從邱銘衍所在的行政縣內，調邱銘衍曾經學習的檔案，查問邱銘衍，或者邱家人的更多消息。

……

封橙悅最終找到那個村子，是在離開封家的兩個月後。

這個年代，在大城市找一個人，信息網路如此發達，要不了幾天，但是放在這種連電視機都還很奢侈的封閉式山村內，沒有任何娛樂與可與外界通消息的途徑，找一個人太難。

尤其邱銘衍跟封橙悅說過他們家窮，封橙悅也沒想到會窮到這種地步，家裡還是一半磚房，一半土房，坐落在這樣貧瘠的村莊內，甚至都不算條件好的。

院子內，還養著一頭牛，幾隻雞，一隻鴨子，最門口的豬圈中，小豬仔夯吃夯吃的叫著，散發著陣陣讓人受不了的氣味。

站在邱銘衍面前時，她雙眸微微噙淚。

院子中，一襲白襯衫的邱銘衍也獃滯壞了。

尤其看著眼前明顯晒黑了好多，似乎昨天下暴雨了，封橙悅爬山的時候應該不小心滑倒過，濺的滿身泥漿，曾經都是一套名牌裙子穿著，白衣飄飄的她，此刻卻穿著最普通的縣級才會買到的粗布衣服，頭髮也從披肩柔潤的模樣，換成了一個亂糟糟的馬尾。

曾經細膩到吹彈可破的肌膚，也因為這段時間的暴晒，有點乾裂，長了點紅色的小疹子。

邱銘衍的心：「……」

四目相對，封橙悅卻不介意自己這些，只是望著邱銘衍，好想說一句：銘衍，我好想你啊，你跟我回去吧。

她更想上前一步，將他抱住，安慰安慰他那顆應該被刺激壞了自尊心。

但論感情，她似乎從來也沒有邱銘衍愛她那麼深。

所以，幾乎沒停頓的，都還是邱銘衍先開了口：「你……你怎麼來了？」

邱銘衍的聲音帶著顫抖，眼神更是如投了石子的水波，不斷漣漪。

亦如當年每一個夜晚，他深看著她入睡時候，那種繾綣的溫柔。

封橙悅感知到，心底覺得一剎那，這一路找他受了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濕潤了心情，她道：「我不能來嗎？」

尤其，你當初就丟給我個結果，壓根不問我同不同意，我不能來嗎？

邱銘衍看懂，眼神難受，攥著手裡正準備潑水的水盆，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只能唇瓣微微顫抖，想張又張不開。

正在這個時候，堂屋內，一個姿態還算精俏的女人走了出來，操著一口純正的四川腔調，看著院子里突然進來一個女人，三個男人，錯愕道：「銘衍，這……是誰？」

邱銘衍唇瓣顫抖，看看封橙悅，不知道怎麼答話。

封橙悅掃了眼邱銘衍，來的時候做好的一切心理準備，也在這一刻想開口說：阿姨，我是邱銘衍的女朋友，我來找他。

但一聲清脆的愉悅聲音還是打斷了一切。

院門口，一道花哨的身影衝到了邱銘衍身邊，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甜甜叫了聲：「銘衍哥……」

但是似是要說什麼，又發現了封橙悅，便先問了句：「咦，她們是誰呀？」

一剎那，封橙悅怔愣住了。

尤其看著兩個人親昵的動作，似乎猜到了什麼。

她有些錯愕的看著邱銘衍。

邱銘衍對視著封橙悅的眼神，看看挽著自己胳膊的手臂，再看看旁邊自己的家人。

以極其苦澀的笑意斂了斂眉睫，垂了頭，不語；「……」

那種自嘲，痛的邱銘衍連呼吸都喘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