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慶凡說得很有氣勢，但張遠平顯然並沒有覺得受到感染，表情反而愈發有點煩躁，像是在看着一個無知、任性、自大的孩子。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緒，然後道：「我們不能靠民族情緒來賣產品……我還是那句話，1999，你覺得很便宜嗎？」

他盯着葦慶凡，「是，我知道你有錢，這一台手機的錢在你葦總眼裏就是一瓶酒，一包煙……但是，我們國家有十幾億人！08年全年人均收入只有一萬！平均每個月只有833塊錢……

「我們要賣出去至少三十萬台手機才能不虧本，得從三十萬人的錢袋子裏面，掏出來兩千塊錢，這些錢他們得不吃不喝的幹上兩個半月……就算我們的配置再豪華，再高端，有意義嗎？」

張遠平明顯有點上頭了，葦慶凡正要說話，他情緒激動的接着道：「如果賣不到三十萬台，我們肯定要虧本，而且是大虧……三十萬台只是能讓公司繼續活下去而已，你還往往裏面填多少錢？

「2000價位為一能賣得出去量的國產品牌是魅族，M8你也在用……你覺得哪個更好用？」

這傢伙似乎把這段話憋了挺久，此時說出來有點激動，但一大早就跑辦公室裏面說這麼一番話，葦慶凡還是有點鬧心，無奈安撫道：「你先不要激動。」

張遠平冷笑道：「虧本也不是我虧本，我每個月工資拿的好好的，我激動什麼？」

他語氣仍然激烈，但這話也算是委婉的解釋，表明了他是一片公心。

葦慶凡正色道：「第一，你是做產品的，不是做市場的，所以你壓根不明白我們把這台手機賣1999帶來的轟動，當然到時候我們也要用一些辦法炒熱度，一定得把熱度帶起來，這直接關係到我們的生死。

「第二，就算這部手機虧了，我也虧得起，我有預備資金，這也是我沒給你們許諾股份而是分紅的原因之一，我作出決定，你們執行就好了。」

張遠平表情稍稍冷靜了一些，但顯然並不很相信他的判斷，但也沒有直接反駁。

葦慶凡態度有點冷硬的說完，隨後笑了笑，道：「第三……你一大早上跑過來說了這半天，到底是想說什麼？」

張遠平吸了口氣，這才把目的說出來，道：「我們不能把公司的存亡寄托在這一台手機上，

現在這台手機基本完成，我建議再做一個減配版，價格在1500左右，或者更便宜，越便宜越好。」

葦慶凡笑道：「我本來就打算做的，這不是怕你們壓力太大嘛，正準備過段時間提。」

張遠平的表情終於平和下來，只是有點將信將疑，懷疑他是為了面子才這麼說的。

葦慶凡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然後招了招手。

張遠平走了過來，葦慶凡打開了一個文檔，「你說的簡配版，古詞手機1青春版……暫定明年的下半年，或者年底的時候發佈，把屏幕調小一點，晶片和內存壓一下，其他部件可以共用，設計也可以通用，總之儘可能分攤成本……價格暫定1499或者更低的1299。」

文檔上面是目前古詞手機的正面圖，上面詳細寫了配置縮水的地方。

張遠平仔細看了看，隨後又頓了一下，道：「如果分攤成本的話，屏幕尺寸可以不動，這樣連模具都不用換。」

葦慶凡沒好氣道：「那1999買了標準版的人心裏能舒坦嗎？」

張遠平道：「那時候都賣的差不多了，而且配置不一樣，沒有多少人會糾結這個的……反正也已經賣出去了，而且下一代產品還要增大屏幕的，也沒影響。」

葦慶凡笑道：「你剛剛不是還悲天憫人嗎？怎麼轉眼就開始賣出去就不管了？」

張遠平面無表情地道：「成本降下來，可以賣得更便宜。」

「這個回頭再討論。」

葦慶凡撇撇嘴，又打開另一個文檔，道：「既然說了，剛好把明年的古詩手機也討論一下，這個得儘早立項，把產品打磨成熟才能發佈。」

張遠平仔細看了看文檔上面記載的設計思路，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有點驚異的打量葦慶凡。

葦慶凡笑道：「幹嘛，搞個人崇拜啊？」

張遠平沒說話，想了幾秒鐘，道：「先討論減配版吧，一個個來，等量產，大規模出貨之後，再去做古詩手機，既然想走高端，可靠性一定得做好。」

「那叫青春版，什麼減配版？說的這麼難聽……」

葦慶凡撇撇嘴，「我把青春版的思路給你發過去，你看一下，回頭開會的時候喊我。」

「行。」

張遠平滿意離開，葦慶凡這才有空看自己的內測機。

手機已經是引導激活界面，他於是重新關機再打開。

雖然材質和做工帶來了一定的廉價感，但畢竟是新手機，加上簡約的外形設計，拋開手感不談，哪怕是以葦慶凡後世的目光看，其實顏值也很不錯了。

《金剛不壞大寨主》

黑色面板在息屏狀態下的一體性很不錯，底部的三枚灰白色觸摸按鍵看起來同樣不突兀，隨着屏幕慢慢亮起，白色「詞」徽標浮現出來，看起來十分精緻。

開機鈴聲還沒選好，因此測試版沒有加入，白色徽標亮起又熄滅，隨後出現了洛神系統的紅色印章徽標，底部是「基於安卓系統深度定製」的說明，隨後這行字印去，洛神印章開始有注入墨水的動效，並且轉化為白色，稍偏下位置出現了白色的橫向進度條。

「還行……」

葦慶凡摸著下巴咕噥一聲，等手機再次打開，進入引導激活界面，一一選擇之後，終於出現了此時已經在相當部分圈子裏可以一眼認出來的洛神系統默認桌面，青黛色遠山壁紙上方置著一個個圓角矩形的擬物化圖標，看起來清新簡約。

葦慶凡輕輕按動電源鍵，屏幕自上下兩端往中間迅速合攏，在一道亮光的動效之後，「卡察」一聲熄滅了。

「也還行……」

他點點頭，按亮屏幕，又關掉，如此幾次，這才打開軟件，測試流暢度，又打開相機。

為了儘可能排除硬件問題，手機內部仍然是如今開放刷機的洛神1.4系統而不是正式發佈時要使用的洛神2.0，葦慶凡短暫使用，並沒有出現什麼bug。

他想了想，將自己的M8拿出來，熟練地掀開后蓋，將手機卡放到了古詞手機裏面。

不支持開機更換手機卡，因此還得關機重啟，好在換卡的時候就順便把電池摳出來了，直接開機就行了。

手機裏面內置了QQ，葦慶凡重新登錄之後，給黎妙語和李婉儀分別發送了一條消息：「我正在用即將引領智能手機革命的古詞手機在給你發消息！」

黎妙語應該在認真上課，沒有回復，李婉儀倒是很快回了：「又沒有QQforiPhone那樣的標誌。」

葦慶凡：「……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李婉儀：「有這個標識多好看啊。」

葦慶凡：「人家不給適配，有什麼辦法，等未來有一天我們有自己的系統，或許會有。」

李婉儀：「那得什麼時候啊？」

葦慶凡：「早晚會有的。」

他與李婉儀聊了會天，外面有人敲了敲門，隨後探出來一張文靜甜美的臉龐，輕聲道：「葦總，您現在有時間嗎？要不要現在開會啊？」

這是硬件部的員工章琳琳，公司內部和行業內部都比較少的女性硬件工程師，畢業第二年，內推過來的，能力、性格都很不錯，很得張遠平看重，她過來問，自然是張遠平的意思。

「我這就過去。」

葦慶凡應了一聲，與李婉儀說了一聲，然後到會議室去。

硬件部這邊主要還是古詞手機的測試，其次才是青春版的立項，按照葦慶凡定下來千字文排序，這款產品內部代號為「地字型大小」。

「除了手機之外，還有那個……后殼，別忘了，多換幾個顏色……還有彩色電池，也可以弄一下，反正都可以換。」

結束之前，葦慶凡又提了一下這件事情，隨後自然有人去安排。

「昨天洛神系統用戶量正式突破7萬，這是個很了不起的成就，而且通過表格也可以看出來，用戶一直在迅速增長，並且增速還在增長……」

隨後是軟件部這邊會議，唐亭岳主持，先彙報了一下情況，葦慶凡帶頭領着鼓掌祝賀，隨後是應用市場、靈犀語音以及洛神2.0的討論安排，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才結束。

會議之後，葦慶凡繼續處理瑣事，等到兩天之後才又回了趟學校，刷了下臉。

班上同學已經習慣了他的神出鬼沒，最初是不見他驚訝，之後是見了他驚訝，現在已經是見不見都無所謂了，出現的時候寒暄調侃一番，不見的時候其實偶爾也要討論羨慕一下。

關於葦慶凡在做什麼，這麼長時間下來，也已經變成了近乎透明的事情，都知道他很早前就參與了「笨鳥先飛」的開發，據說公司很大，開始在身邊流行的「切水果」，以及不少人都聽說過的「洛神系統」，都是那家名叫古詩詞的公司做出來的。

這樣一家公司，雖然據說剛剛成立不久，但看起來前途很遠大，葦慶凡還沒有畢業，就能在公司裏面實習，且看起來畢業之後就可以順理成章正式入職，自然也是不少人羨慕的事情。

對此，也有一些「葦慶凡家裏很有錢」「長輩認識老闆」「不是長輩的人情，人家為啥要他一個還沒畢業的本科生」之類的傳言。

葦慶凡對此並不知情，因為此前會跟他說這些事情的江清淮，這段時間對他的態度有點奇怪，似乎變得疏遠了不少，很少再主動找他聊天了，偶爾路上遇見，也就是淺淺一笑，打個招呼。

對他來說，這是好事，畢竟家裏那倆對江清淮這個名字頗為敏感，加上她又重新在公司兼職，自己本來名聲就不好，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安全。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15號正式進入臘月，初二這天下了場雪，葦慶凡晚上去北大圖書館把黎妙語接了回來，路上黎妙語告訴了黎樹青來京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