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果之境。
一道質樸純粹的氣息，從許天明身上瞬間激蕩出來，化作一陣黑色的狂風。
狂風過境，掀起萬丈煙塵，無數桃樹驟然粉碎，無數道宮牆碎成粉礫！
在這之後，許天明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李司的臉色變得有些疑惑。
因為他感受到許天明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變得相當的平靜，而藏在平靜之下，從那對血色眼眸中自然流露出來的，是一種無由的自信......
儘管許天明的氣息明顯比之前強橫許多，但仍然還是煉虛境中期。
李司不明白，他這份自信是從哪來的？
佛門？不可能，佛門的一切手段在這裡都不管用。
道宮？也不可能，那個涵虛也不過一個虛字輩的小輩，她沒有任何本事能保許天明不死。
天衍宗？更不可能，天宗的幾個老怪物早就閉關去了，為了衝擊天境，他們不會來管這些瑣事......
李司思來想去想不明白許天明的仰仗是什麼，便開始覺得他只是在虛張聲勢，在找機會逃離這裡。
「再怎麼掙扎都沒有用，離開這裡的通道已經被我關閉了，你今天只有死路一條。」李司呵呵一笑，看著許天明地說道。
他想從許天明的臉上看到一些類似驚慌失措的負面情緒。
但是沒有。
許天明的臉色很平靜，一味平靜。
他甚至低頭把玩起了手上的薄刀。
「縱然入魔後有十幾種法門可以遁入天境，但任憑你再怎麼掙扎，不解開心魔，便永遠不可能達成飛升。」許天明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開口說道。
一聽這毛頭小子居然敢說自己煞費苦心尋找到的修鍊方式有問題，李由當即輕蔑一笑，駁斥他：「天道不可測！你這種凡夫俗子，連三仙境的門檻都無法觸摸到，那又如何確認何入魔不能飛升？」
「愚蠢。」許天明送給李司兩個字，而後將薄刀舉過頭頂，眯著眼，對著此間天地的暖陽欣賞起薄刀上的紋理，左右翻看，過一會才繼續開口說道。
「當年我在裁雨閣遇到你和儒聖那小子，我就已經告訴過你們，沒有天道這回事了。儒聖他悟性好，一點就通，放棄了同你爭論天道有無這件事，你這朽木，卻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贏了辯論，還大肆宣揚。也難怪時至今日，他躍過了那道龍門，你卻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許天明砸了咂嘴，用略帶嫌棄的眼神看了一眼李司。
聽到許天明的嘲諷后，李司差點氣的背過氣去，好在經歷過了幾百年的大風大浪，他只是嘴角微微一抽。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幾百年前發生的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儒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他能飛升，我也能！」
大抵是因為時間久遠了，儒仙對當年的事情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還以為許天明是從老一輩人那裡聽來的故事，就妄圖到這裡說教自己。
也不想想他有那個資格嗎？
李司不打算和許天明繼續就這件事談論下去，他看著許天明冷笑一聲，說道：「時候也不早了，話就先說到這裡吧，該送你上路了。」
許天明呵呵一笑，聳了聳肩，用百年前仇人見面時的慣用話術回道。
「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李司哈哈大笑，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一身臃腫的肥肉劇烈地顫抖起來。
「哈哈哈哈......許天明，你是嚇傻了還是如何？就算用手指頭數一數，也應該知道你我之間有三個大境界的差距，你憑什麼跟我打？」
是啊，許天明憑什麼和他打？
許天明不過才煉虛境中期，李司可是渡劫期大圓滿，如今他吞服下兩枚血丹，更是一隻腳邁入人仙境。
要知道，煉虛境後面有合體、大乘兩大境界，絕大部分有天賦的修行者此生都會停滯在這兩大境界內，直至幸終。比如天衍宗的那些幾百歲的長老，大多都是這兩個境界......
倘若恰好運氣不錯，獲得了什麼機緣，才能有機會來到渡劫期。比如趙清風、比如禪子......
所以按照常理，亦或者是天理來說，許天明不可能有戰勝李司的機會。
這個機會無限趨近於零......
然而。
面對李司的嘲諷，許天明只是輕笑一聲，沒有理會。
隨後他用一隻手將薄刀舉起，看著那殘破的刀身感慨道。
「老夥計，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世道早就物是人非，只有你沒變......」
說罷，許天明雙目一凝，將自身充斥著無限磅礴殺意的靈氣自手臂輸入薄刀中。
薄刀發出了激烈的嗡鳴聲，所有的符紋都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
道宮，一眾長老站在道台上，看著碧藍秋空上那些自山林與海洋間翻飛而起的刀刃碎片，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驚恐，因為他們意識到，他終於回來了......
天心劍閣，幽暗的山谷空洞底部，寂靜的小潭邊，無名的草廬前，那名世間最強的劍客，緩緩抬起來，望向天空中的那些往一個方向飛去的刀刃碎片，草廬里的那把劍開始嗡嗡輕顫。
白馬寺，禪子正緊閉雙目，低著頭敲木魚，忽然他睜開眼，走到檻窗前，看見海浪不停地拍打著黑色的礁石，那些細微碎片的身影在浪與石之間若隱若現。禪子微微一笑，輕言一句，你回來了。
世間沒有起風，卻有風起，那風起自仙界，也來自凡塵，在天地之間畫出一道筆直的線條，直抵長安。
那些數不清的刀刃碎片，穿過三十九如巷上空的雲彩，穿過朱雀街旁的臨湖小築，穿過兵荒馬亂的皇宮內院，刺入了虛空！
無果之境中，那些數不清的刀刃碎片開始緩緩匯聚，最後凝聚在了許天明手中的那把薄刀之上，化作了新的刀身。
叮——
一道極其自然、自上而下的反光，映襯出這把刀的本來樣貌應該就是如此。
李司皺著眉頭看著這詭異的一幕，不禁點了點頭說道。
「你這把刀確實不錯，居然能強行闖入我的無果之境，不過，你要是以為能憑藉一把好刀就能勝過我，那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