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寺。

趙雯琪本在安靜地聽著趙清風念祝詞。

恍然之間。

那股許久未見灼燒感再次席捲她全身，迅捷且激烈。

趙雯琪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慈眉善目的普濟和尚，在她眼中逐漸變形扭曲，變成張牙舞爪的怪物；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喘出的氣息像岩漿般滾燙；思維也開始漸漸紊亂，腦海里全是雨水打在瓦檐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她似乎忘記了此刻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趙雯琪的身體開始散發出一股濃郁無比的香氣，如盛放的梔子花般噴香撲鼻，全身的肌膚下的血管清晰可見流過鮮紅的血液。

她跪在蒲團上，將臉埋在蒲團里，眉目皺得越來越緊，顯得非常痛苦。

「琪琪......你怎麼了？」

趙清風發現了孫女的不對勁，當即放下手中的《札記》，向著趙雯琪快步走來，同時關切地問道。

腳步聲越來越近。

就在趙清風即將接觸到趙雯琪的那一瞬間，有人出聲喊住了他。

「老爹，住手吧。」

趙崇雲從寺廟角落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他看著趙清風傴僂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趙清風身形一滯，而後緩緩地回過身。

只見他的兩顆眼珠像死魚眼一般激烈地向外凸起，一張飽經風霜、布滿蒼老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恐怖駭人的驚愕表情，高高的顴骨上飄散著几絲毫無生氣的灰發，右手握著一柄鋒利的短匕。

年邁蒼老的趙清風盯著地面沉默了一會，然後用沙啞的嗓音驟然發問。

「我兒，你都知道了？」

趙崇雲點點頭回答：「都知道了。」

「你不能知道！」趙清風厲喝一聲，渾濁的雙目中忽然充斥進一股殘暴之色，從他身上瀰漫開來一股極為古樸純粹的氣息，這股氣息逐漸化為實質，將南山寺中的燭台、供桌、佛像等等全部激蕩為齏粉。

趙清風是渡劫境強者，離人仙，僅一步之遙。

趙雯琪被這股實質靈氣吹飛出去，好在被及時趕到的趙崇雲給接住了。

就在此時，南山寺三面圍牆外，蹭蹭蹭飛進來諸道身影。

這些身影圍繞著趙清風一字排開，面色沉肅，大多是中老年人。

他們是天衍宗的長老以及護法，實力都在合體境及以上。

「趙清風，你身為門派遺老，竟為老不尊，包庇魔教卧底，還妄圖謀害親生孫女，今日我等定將你誅殺在此地！」一臉肅容的獨孤槐，對著趙清風朗聲說道。

其他人紛紛附和：「趙清風，束手就擒吧！」

趙清風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看向趙崇雲，面色古怪地問道。

「我兒，你是怎麼發現那些事都是老爹我做的？」

趙清風的算力非常強，基本上從不出面，一切事項布置好后都由墨語他們代勞，所以一般來說，他不可能被發現。

趙崇雲抱著寶貝女兒，將一顆碧色丹藥喂入她的口中，看著她吞咽下去，直到她臉色變得舒緩一些，這才抬頭看向趙清風，搖搖頭喟嘆一聲。

「老爹，不是我發現的，而是那個姓許的小子發現的。」

趙清風腦海里浮現出了那個作相極其不正經的年輕人。

「他，蘇有朋的關門弟子？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怎麼可能發現我？」趙清風朝著趙崇雲咆哮，「我兒，你休要騙我！」

趙崇雲苦笑：「老爹啊，你太小看蘇有朋了，他當年連下劫淵九州城，連闖魔教十八營，連屠魔教八旗天魔肉身，不單單靠的是氣魄和膽量，還有卓越的眼光和見識。虎門無犬子，他這樣出色的師父，教出來的徒弟怎麼可能是泛泛之輩。許天明這小子，真的非常的聰明，也非常的仁義，數次挽救琪琪於劫難......說真的，我已有意將琪琪許配給他。」

「怎麼會是他？」趙清風眯了眯眼，仍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那你說說，我有何破綻被他發現。」

「從陸九歌做上門女婿開始，他就開始懷疑你了。」趙崇雲回憶了一下許天明說過的話，開口解釋道，「他調查了你的起居室，發現了大量古籍，全都是關於肉身渡劫如何成仙的......古籍本身沒有任何問題，但數量太過龐大，可以看出老爹你想要升入三仙境的執念和急切。正是這份執念和急切，讓許天明這小子想到調查伱。而後他發現了一件事。」

趙崇雲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件事就是，老爹你快死了。即便你已然是渡劫期的高階修士，但壽元將盡......否則你不會偷偷從中原大陸各處採購藥材，煉製還陽丹服用......」

一般來說，渡劫期修行者，壽元會在三百年到五百年之間，但趙清風不過百歲之餘，便壽元將至，這一點確實是讓人有點匪夷所思。

聽到這裡，趙清風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又嘆了口氣，面色逐漸釋然。

「想不到還是被發現了......不錯，我的確壽元將盡。因為我從出生開始修鍊的就是一門邪功，《催心陰功》！」

聽到這個功法的面子，現場眾人面面相覷。

難怪了，趙清風明明一個出身貧寒，又無極品丹藥仙草加持的寒門子弟，能坐到宗主這個位置這麼多年，原來靠的是這門耗費壽元來提升功力的邪功。

「趙清風，可她畢竟是你的孫女，你想噬親來踏入人仙境，你不覺得自己連畜生都不如嗎！？」獨孤槐當即質問道。

「哈哈哈哈......」趙清風笑著搖了搖頭，「知道嗎？我當年剛進入天衍宗的時候，有很多人嘲笑我，說我這麼低的天賦永遠不可能有出息。他們欺辱我，把尿撒在我身上......可他們萬萬想不到，我會成一步步成為宗主。最後把他們全都悄無聲息地埋葬在宗門的風水寶地里。所以說，一個人曾經做過什麼不重要，只要沒人記得。」

趙清風說完這段話的時候，所有人的面色一寒。

他們聽出趙清風沒有收手的意思。

「孫女沒了沒關係，可以再生；我兒沒了更好，我把你們都殺光了，這宗主之位我還可以再坐兩年！」

趙清風面露瘋狂之色，他大笑三聲，朝著眾人一拂袖。

一股恐怖的罡風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