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間殿。
鳴鏑跪在金階之前,抬起頭想要看清楚這位大商之主,心裡藏著什麼陰謀。
但他無論怎麼想也想不通,易市通商,對匈奴有何不妥。
如今,那位金帳上師,為了磨礪匈奴人,只允許他們種植產量低下的穀物,放養不能大量繁衍的牲畜……
目的是為了讓匈奴人,在饑寒交迫之中,找回當年的血性。
但對金帳上師而言,是匈奴這個民族的血性。
但對鳴鏑而言,當年的隨水而居、隨草而走的艱難困苦是匈奴人難以磨滅的悲慘記憶,是每個人都不願意回首面對的苦難。
一旦風沙起,多少牛羊被捲走。
一旦凜冬至,多少族人會死在嚴寒之中。
……
而在漠北荒原也能畝產上萬斤的靈種,給了匈奴人擺脫苦難的希望。
這位一手將他送上單于之位的仙師,先給了匈奴希望,卻又親手奪走了這個希望。
他知道,所謂破壞草原土地的理由不過是湖弄匈奴族人的借口。
從那時起他就明白……
這位初見他時,揚言要給匈奴帶來安定和富庶的仙人,從未真心要給匈奴帶來幸福,他想要的是一個強大的好戰的匈奴,而不是安定的美滿的匈奴。
鳴鏑對此極為不滿,他多次想要找機會重新推廣靈種……
但全都失敗了。
最終,他連種子也全都失去了。
甚至,被金帳上師多次斥責。
鳴鏑沉吟不語。
如果能與大商易市通商,匈奴即便不種植這些靈種,也可以利用草原的牛羊和土產,從大商換取這些食物。
據說,
大商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他們的食物多到吃不完,每年都有一車車的靈種,被打成糞土埋入土中,成為下年靈種的肥料。
甚至,他們商人將土豆、紅薯以及各種菜和果,做成了可以擱置數月經久不壞的美味食物,藏於瓷器之中以密泥封頭,名曰封口糧。
這種封口糧太適合和匈奴進行交易了。
鳴鏑低下頭,看著眼前的大商金階,想了想,開口說道:
「商……陛下,本……小王對此,並無異議,而且想法與陛下一致。」
「但……」
「大商和匈奴之間,隔著數千里人間仙域……」
「吾匈奴金帳上師,只怕也會橫加阻攔。」
鳴鏑說完,便聽到金階之上傳來一聲輕笑,抬起頭,只見子受目光自王座之上落下,澹澹看著他,道:
「原來,匈奴的王不過是什麼上師的一條狗啊。」
鳴鏑聞言心中怒不可遏,卻不敢有所表現,只能收回憤怒的目光,垂下頭咬牙切齒。
子受呵呵一笑,道:「怎麼,朕說的有錯嗎?」
鳴鏑咬牙切齒道:「陛下,上師乃是仙人,抬手間便能呼風喚雨毀天滅地。小王不過凡夫俗子,又能如何?」
子受澹澹看了他一眼,道:「你匈奴鸞鳥仙艦之上的雷道大軍,也是玉虛宮那位上師的本事嗎?」
鳴鏑聞言一怔,說道:
「不……那是自稱極樂世界的法師來匈奴傳道匈奴,教出的神兵。」
子受起身說道:「不,他們不是神兵。他們,是革命的力量。」
鳴鏑:????
子受轉身離開九間殿,聲音澹澹傳來。
「你不過是姜子牙的的棄子,在朝歌多待幾日,看一看真正的人間繁華。」
「什麼時候想通了,來找朕,簽個涼州條約。」
「朕到時,不僅放你回去,還幫你奪回可汗之位。」
鳴鏑目視子受離開,心中泛起了驚濤駭浪,卻不敢表現出來。
姜子牙的棄子?
難道……
這一切,都是姜子牙的算計??
不,不可能。
他可是呂尚仙長一眼看中的天命之子,身負匈奴氣運,怎麼可能成為棄子?
但他已是階下囚徒,商王沒有理由騙他。
鳴鏑在迷茫之際被兩位護衛帶了出去……
「走吧。」
「陛下有令,帶單于去陳塘關,休憩幾日。」
此時。
子受離開九間殿之後,轉身回到了御書房,心神來到太古帝獄。
這一次。
他剛剛踏入太古帝獄之中,便有兩道身影出現在了癸字型大小和壬字型大小牢房門前。
正是洪易和方雲。
洪易和方雲對視一眼,微微示意,然後目光看向子受,洪易開口說道:
「典獄大人,莫非出了什麼大事,竟然同時把我和方兄都喊了回來。」
子受道:「等會便知道了。我們,再去見一位獄友。」
子受說完,轉身來到辛字型大小牢房。
他三人走進辛字型大小牢房,發現這裡的時空已經有了改變,一切恢復成了普通的牢房。
而前方,孟浩正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典獄大人,這個就你口中的太古世界?」
子受看向孟浩身後,他的殺劫已經百分百破除。
自陳塘關通天口岸興辦之後,孟浩在人間掀起化緣之風,尤其在子受南巡講學傳道之後,孟浩的劫數消弭速度越來越快,已經剩下沒有多少。
按照消弭速度,幾日前就可以出獄了。
子受的目光,又看向他身前的我欲封天世界,這一方天地之上的地獄提示,和前面的兩個世界完全一樣。
都需要他打開丁字型大小牢房,才能獲得執掌的力量。
子受聞言,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這就是……太古封天世界。」
孟浩眼前的一片蒼茫天地,正是他出生之地,第九山海。
此時的第九山海之上,雷音滾滾,似有蒼穹怒吼回蕩,四方雲霧倏爾雲集萬里,倏爾散為雲海……
雲海之下。
生存著無數靈智未開的妖族……
孟浩卻能從這些妖族身上感受到先祖的氣息。
孟浩無奈笑了笑道:
「當真……是太古世界,太古了。」
然後,他擰起眉頭,開口說出道:
「但,此方天地,十分古怪。」
「如此濃郁的靈氣,就算是一塊石頭,也有可能生了靈智,成了一頭妖。現在,就算是猿猴這般最易成精之物,竟然也是蒙昧未開的野獸。」
「好像……這一方大陸剛剛誕生,而這些生靈,剛剛被放進去一樣。」
孟浩說完,子受和洪易不由皺起了眉頭。
的確如此。
太古陽神世界也是這般。
他們當時並未多想,現在經過孟浩的提醒,終於想到了這一出不合情理之處。
靈氣濃郁的太古陽神世界里,已經演化出了各種不同的生靈,卻全都沒有靈智。
當真奇怪。
這時。
方雲卻是嘆息一聲,道:「哎,你們知足吧。……方某看了幾十萬顆星辰,見到無數奇奇怪怪的生命,卻連家都沒找到。」
子受忍住沒有笑,想了想認真開口說道:
「朕曾有一個推測,推測牢獄里的太古世界,是太古帝獄利用世界本源,孕育而出的新的天地。」
「但太古帝獄可以孕育出蘊含靈氣的天地,可以孕育出萬物生靈,卻唯獨不能孕育出靈智。」
子受話音落下,孟浩點了點頭,道:「典獄大人所言有理。如此說來,牢獄里的這些太古世界,只是帝獄利用吾等與本源世界的因果,創造出的太古世界。」
孟浩說完,心中倒吸一口冷氣,僅僅依靠他們一個人與一方世界的因果關係,便能打造出一方世界……
太古帝獄之神秘,很可能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
「孟浩,見過兩位道友。」
這時,孟浩才將目光看向方雲和洪易,這兩位聞名多年的獄友,臉上露出了笑意。
方雲和洪易,也紛紛抱拳行禮。
「典獄大人,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今日還有一個關愛老人的義工,需要方某去處理。」
方雲笑道。
子受點了點頭,隨即將三人帶到太古帝獄的刑訊室。
三人看著太古刑訊室里的各種刑拘,不知為何,突然打了個寒顫……
方雲心中震驚。
原來,太古帝獄中竟然還有這種地方……
看來那個女人……對他們還是留手了啊。
三人走到了刑訊室盡頭,只見牢房中關了一個少女,她頭生山羊黑角,皮膚光輝晦暗光滑,在昏暗的刑訊室里,存在感顯得十分的低,一不留神就容易看不見她。
子受目光看向黑裙少女,道:「洪荒已經開始出現,域外的力量。除了帝獄之外的域外力量……」
「她,名為莎布·尼古拉絲,某個低級世界的外神之一。」
子受話音落下,黑裙少女靜靜站了起來,走到門前,抓著監獄的欄杆,道:
「你才低級。」
子受:……
孟浩、方雲、洪易,三人見狀對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卻見少女目光又看向他們,道:
「你們更低級。」
三人笑聲戛然而止。
子受無奈,一揮手,憑空出現一段膠帶,封住了少女的嘴,空中隨後出現幾條繩子,將她捆了起來,吊在了空中。
嗚嗚!
牢房之中,黑裙少女,不斷在黑雲一般長滿觸手的腐肉和少女之間變幻不停。
子受不再理會她,看向方雲三人,道:
「怎麼樣?」
三人對視一眼,頓時明白了子受的意思,洪易開口說道:
「這位外神的出現,表明洪荒世界,已經不再是一個封閉性極強的世界了。」
「我們或許可以從洪荒,回去。」
子受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
「不過,如今的洪荒還是道祖在執掌天道。」
「想要離開洪荒,必須要提前完成一件事。」
子受揮手放開了不再掙扎的莎布,澹澹開口說道:
「那便是,人道統天。」
「三位,太古帝獄第二則律令,只要通過放風之門離開太古帝獄,即便是出獄者,也可以在太古帝獄的牢房之中,重生不死。」
「接下來。」
「朕要破開人間仙域,三位可能要多死幾次了。」
三人對視一眼,不由一笑,道:「任憑典獄大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