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這處海灣監獄在一座偏遠的小島上，這裡四面環海，出入需要坐船。

當然，一般人沒事也不會去監獄，所以平時能到這兒來的除了探監的親屬，還有配送物資的工作人員，以及平日里每天都會來回跑一趟的菜販。

早上九點過，裝載著新鮮蔬菜跟冷凍肉類的貨船緩緩靠岸。

一位穿著灰色大棉衣，腳踏水鞋的中年婦女麻利地跳下船，她先將韁繩綁在旁邊的石柱上，再回過頭跟船上的男人一起將麻袋和筐子里的菜一樣樣往下放。

等所有東西下了船，兩人再抬到岸邊的三輪車上，之後要送到不遠處的監獄後門。

這裡是南城最大的監獄，裡面的犯人很多，每天需要的肉菜三輪車需要跑兩到三趟。

東西擺好了，顧柳鶯在岸邊洗了下手，對準備騎車拉貨的男人說：「黃叔，今天我一個人去吧，你老腿腳不好，就在船上休息一下。」

被叫黃叔的中年男子笑了一下，點頭下了車。

干他們這行搬搬抬抬就是平日里的工作，不分男女。

當然，老闆在招人的時候會下意識只招男性，而顧柳鶯比較特殊，她是先在攤位上面工作，跟大家熟悉之後才要求跟船送貨的。

當時顧柳鶯說她家有個瘋子娘要養，她生活壓力大，想多賺點錢。

老闆看在她是老員工的面子上，讓她試了一下，結果這人不怕苦不怕累，跟那些男人沒什麼區別，所以她一直在這裡幹了下來，已經有三年多了。

三輪車是人力的，裝著幾百斤的東西，想讓車子啟動起來，顧柳鶯必須半躬身子，先將腳踏提到最高，再用力地踩下去。

這個動作她連續做上十幾次，車子慣性拉動之後才能輕鬆一些。

好在地方不遠，十幾分鐘后地方就到了。

顧柳鶯停好車先將菜卸下來，再倒回去拉剩下的菜，等所有東西都到齊了，才去按門鈴。

不一會，有人出來了，幫忙將菜抬進去，點數對賬。

讓接收人在本子上籤了字，顧柳鶯正準備離開，接菜的年輕小伙笑著對她說：「對了，你前夫聽聞又獲得了一年的減刑獎勵。」

顧柳鶯雙眼一亮，驚喜地說：「真的嗎，那太好了，這樣算下來，他還有一年，不，或許不用一年就可以出來了。真的太好了，我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我的「女兒」，她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顧柳鶯的眼睛都有一些濕，毫無疑問，她的內心是激動跟興奮的。

哈哈，一年，最多還有一年她就可以報仇了，陸榛啊陸榛，我等你真的等得好苦啊！

顧柳鶯跟那個小年輕連著說了十幾聲謝謝，才抹著淚離開。

小夥子將門鎖好，轉過身卻發現後勤處的長輩正皺眉看著他。

「又跟她提裡面的事情了，小心被人利用。」

小夥子嘖嘴，「怎麼會，又不是什麼事兒，讓人家高興高興而已。」

那人也說：「既然不是什麼事兒，她為什麼不自己去探監，自己去問，明明每天都會過來一趟。」

小夥子暗嘆一氣，「阿姨說了，他前夫不讓她來，不准她再管他，讓她好好生活，找個男人依靠。那個叫陸榛的犯人你也知道，是個文化人，一直都在這裡積極改造，阿姨也放不下他，才悄悄找了送菜的活計，無時無刻關注著他消息。」

小夥子當時聽顧謹謠這麼一說，也是十分感動，所以平時才會幫她留意裡面的信息。

那人一聲呵笑，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動人的事情，就算有大都也是故事。

不過透露一下別人減刑的事情，

也不是什麼需要保守的密秘，那人也沒當回事。

另一邊，顧柳鶯回到單位向老闆請了一個月的假，她打算回村去看看父母跟「女兒」，順便過新年。

私人小企業，一般不能離開這麼久的，但顧柳鶯在這裡是話少能幹的老員工，老闆很爽快地給她批了假，還提前拿了年禮給她帶回去。

這一次，顧柳鶯先買了火車票回大楊村。

那天，劉笑麗站在自家門口唱歌，遠遠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連忙跑了過去，並揮手叫道：「鶯兒，你回來啦。我剛剛還在跟你爸說你要回來過年了，他還不信，結果呢，那個傻子。」

如果單聽劉笑麗的話語，還以為這人不瘋了，已經正常了，但其實並非。

她說完那些話后一直在笑，-一直在笑，靠近顧柳鶯時還從路邊抽了一根別人護菜地的竹條子。

等兩人面對面，劉笑麗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年滿四十的顧柳鶯已是中年婦女之態，她的皮膚不再細膩，眼角的細紋很深，鬢角已經顯露出絲絲白髮。

顧柳鶯瘦了，法令紋也非常明顯，整個人和年輕那會比完全變了一個樣。

不過劉笑麗端詳了女兒一陣之後突然就笑了起來，「鶯兒，走，快進屋吧。」

沒錯了，這是她的女兒。

她的女兒，本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劉笑麗將女兒身上的包取了下來，拉著她回院子。

顧柳鶯也笑了，她說：「媽，我給你買了羽絨服，很輕，很暖，穿在身上很舒服……」

顧柳鶯回來了，村子里的老人跟孩子出來看了一眼，離得近的問了一下，也就沒什麼事了。

因為這幾年顧柳鶯每年都會回來過年，大家對她的一切都熟悉了，就沒什麼可新奇的了。

女兒回來了，在外面干農活的顧勇軍提前回了家，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的顧家二房大兒子顧德宗跟媳婦賀巧也來了，這天晚上，顧家二房人聚在一起吃了晚飯。

顧柳鶯拿出提前買好的年禮送給大哥大嫂，她這次回來，會在家裡過年，不過年初三就要離開，她說自己跟別人換了班，要早點過去幹活。

對於顧柳鶯在外面的工作，大家都不是很了解，自然都聽她的。

這個年，劉笑麗過得很開心，因為女兒一直都在身邊陪著她說話、上街、下地、做飯、收拾屋子，打理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