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微微一怔，突然笑了。又掏出幾張清涼貼，塞進顧瀛舟的褲兜里。“是你不聽的哦，那我不解釋了。”“給你幾張清涼貼，用法我剛給你示范過了，貼在皮膚上就行了。”夏日衣料輕薄。柔軟綿滑的小手隔著薄薄的布料，擦過敏感的腿部。顧瀛舟渾身一僵。酥麻感如同電流傳遍身體。若不是心如磐石，記得眼前小姑娘是自己對象，差點兒抬手把人掀翻。林棠還不知道自已差點飛出去，把清涼貼塞到顧瀛舟褲兜，她很快收回手。“……好。”男人好聽的嗓音越發低沉。林棠彎眸淺笑，“那你先去忙，我回辦公室了。”說完，揮揮手，腳步輕快地轉身走了。走了一截路，突然想到忘跟顧瀛舟說要去參加博覽會的事了。她拍了拍腦袋。算了，等下班再說吧。顧瀛舟目送林棠離開。垂眸看向毫無痕跡的手腕。眼神復雜得如同濃霧籠罩的深潭。-很快到了下班時間。林棠收拾東西，和廣播站的同事出了辦公室。一出去，碰上了趙祥瑞。“都下班了啊，耽誤各位一分鐘時間，我有件好事要說……”趙祥瑞說著話，特意瞧了林棠一眼，目露得意。哼！！破壞了他和張玉秀同志的姻緣又能怎樣，他有工作有錢，還能找不到媳婦兒？！林棠不明所以，“？！”忘吃藥了？王文知道大家對趙祥瑞的感官都不是很好。作為部門的老大哥，代大家問道：“趙同志有什么好事？”趙祥瑞摸了一把油亮的短發。眼角眉梢透出紅光滿面。“我要結婚了，想請廣播站的各位同志去參加我的婚禮。”心里美滋滋的想著，廣播站的這幾位干事工資高，出手也大方，份子錢應該能收不少。他心里的算盤打的噼里啪啦響。“你要結婚了？”楊篤難以置信道。趙祥瑞笑出一嘴大黃牙。“對，我要結婚了。”他一笑，楊篤看到那黃牙上沾著的綠色不明物，差點兒沒吐出來。嘔……蒼天沒眼啊！他這種大好青年都沒媳婦兒，為啥這種寒磣鬼都二婚了！！趙祥瑞是個將摳搜刻入肺腑的。別說洗澡，就是頭都很少洗。如今又是大夏天的，人一走過來，身上一股子復雜的臭味。廣播站愛干凈的同志都快被他熏吐了。王文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恭喜，我們會去的。”他給了句準話。趙祥瑞一聽份子錢妥了，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點了點頭。吹著口哨，轉身走了。林棠緩了好一會兒，才松開了那口憋住的氣。周佩瑜也是如此。她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趙同志就不覺得臭嗎？一個月好幾十塊工資，花個一塊錢洗幾回澡怎么了。”周佩瑜嫌惡地吐槽道。咋有這么摳搜的人哦？！簡直丟工人群體的臉。丁逸白皙的臉被熏得慘白。“千人千面，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林棠對趙祥瑞沒好感，再加上要去參加展覽會，并不打算去參加他的婚禮。她看向周佩瑜等人，“趙同志結婚，你們怎么隨禮？”王文：“我打算隨一塊錢。”直接給錢省事。一塊錢放到哪里都是能拿得出手的禮了。楊篤想了想，說道：“我打算送個臉盆。”周佩瑜看了丁逸一眼，“……我和丁逸打算送上兩條毛巾。”林棠點點頭，心里有數了。“我跟王哥一樣隨錢吧。我到時候應該有事，可能要麻煩你們替我帶過去。”周佩瑜看到她用那張嬌艷的小臉說著一本正經的話，忍俊不禁地攬住林棠的肩膀。“這點兒小事有什么麻煩的，姐幫你。”林棠笑著說道：“謝謝。”“客氣了。”此時的林棠還不知道那新娘是她認識的老熟人。說著話，跟隨人群，很快到了棉紡織廠門口。林棠一抬眼看到那道熟悉的俊美身影。跟周佩瑜等人告別，她小跑著朝顧瀛舟而去。“你怎么等在這里？等多久了？”顧瀛舟一側身，擋住路人望過來的目光。“沒多久，先去吃飯吧。”話落，伸手接過林棠手中的東西。林棠笑瞇瞇地說道：“好，我剛好有個事要告訴你。”顧瀛舟一聽這話，聯想到此前跟秦民生談的事。大抵猜到了小姑娘要說的事。男人不動聲色，嘴角卻微微翹起。淡淡應了一聲，兩人去了飯店。叫好飯，小情侶找位置坐好。林棠眼晴很亮，里面好似綴著星子。顯而易見的開心。“……我要去海市參加工業博覽會啦。”她獻寶似的說道。說來也奇怪，她也不是沒參加過博覽會，大的小的都去過。但是都沒這次讓她期待。林棠想了想，可能關乎歸屬感。在那個世界，她始終流離在外，缺乏歸屬感，幸福感也少得可憐。這個世界則完全不同，她的根深深扎在這個時空的土壤里，有再多的情緒都正常。顧瀛舟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意外。“是嗎？棠寶真棒。”他低聲道。林棠對上男人毫不意外的雙眼，抿了抿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顧瀛舟怔了一瞬，抬手輕撫嘴角，語氣遲疑。“……這么明顯？”林棠連連點頭，“相當明顯。”說完，話音一轉，“是秦廠長告訴你的？”“不是，我猜到的。”顧瀛舟解釋道。機械廠也收到了展會邀約，再結合他在秦民生辦公室前撞上小姑娘，并不難猜。“這樣啊！我還沒去過海市呢，剛好去看看。”林棠笑著說道。聽說那邊好東西特別多，不去逛逛太可惜了。顧瀛舟眼睛帶笑，清冷的臉如冬雪消融。“我也要去，到時候我陪你去。”也免的小姑娘撞上不長眼的。林棠沒想到顧瀛舟也要去，頓時笑靨如花。“你也去啊，太好了！”顧瀛舟嗯了一聲，說道：“回去我給你列個清單，你按照清單準備東西，帶點兒必須帶的東
西就行，東西太多不好。”“好呀。”林棠歡快應了一聲，想了想，說道：“那我準備路上吃的東西。”
    顧瀛舟眼睛一亮。“辛苦你了，時間還早，慢慢弄，需要我幫忙的你直說。”話落，掏出身上帶的錢票。“這些你先拿著用……”話還沒說完，林棠把錢給他塞了回去。“我有錢，你的錢自己留著。”顧瀛舟看著小姑娘固執的眼睛，察覺到旁邊幾張桌子望過來的目光，不再堅持。也罷。反正等結婚后，他的錢都是棠棠的。現在放誰手上問題不大。-轉眼又是幾天過去。這天，朝氣蓬勃的雙山大隊因一輛吉普車的到來而陷入沸騰。社員們紛紛停下手里的事，翹首以盼望過去。“這四輪車好汽派！”村里的莊稼漢子贊嘆，“就是瞧著小了點兒，糧食都裝不了兩袋，還是林家老三開的那車給勁。”其他人點頭表示贊同。“那可不，咱們鄉下人，講究的是一個實用。”“咱村咋來了這么氣派的車，也不曉得是來找誰的？”村里人說著說，車停下，里面的人下了車。有那年紀稍大的莊稼漢怔愣半響，不敢相信地揉揉眼。“……那人，是不是和平啊？”他旁邊的人心里發毛，“不，不會吧，和平，和平不是犧牲了嗎？！”詐尸也不該大白天炸吧……蕭和平多年沒回來家，對家鄉的一切都記不清了。看到村里平整的路，他微微有些訝異。嚴綏跟在他身后。看著如今的雙山大隊，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是不是挺意外的，這是大隊社員勤勞致富的結果，慢慢你就知道了。”蕭和平常年不茍言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淡淡點了點頭。就在這時，村里一個年長的老漢慢慢上前。“你是和平吧？”蕭和平上前扶住老人。“是我。叔，我回來了。”冷硬的男人見到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變得這么如此蒼老，心里難免酸澀。老漢發現蕭和平拄著拐杖，臉色驟變。“……你的腿？”蕭和平話很少，“受了點兒傷。”老漢關心道：“嚴重嗎？對以后走路沒影響吧？”這是保家護國的英雄啊。他們可都盼著他好呢。蕭和平默了一瞬。“……沒事。”老人見他神色黯淡，并不信他說的沒事。不過，蕭和平想瞞著，他也不再提。“沒事就好！村里變化挺大的，你怕是連自己家都不曉得是哪家了吧？”老漢笑著說道。說罷，他輕嘆一聲。“走吧，我帶你回家。”蕭和平革命意志堅定如鐵。在外哪怕受再多傷都不曾動搖過。卻在聽到家鄉父老一句‘帶你回家’，狠狠破防了。有著鋼鐵意志的冷硬男人眼睛一瞬間濕潤了。蕭和平閉了閉眼。待情緒緩和。他撐著拐杖，跟在老鄉身后。嚴綏有心上前扶著他走，卻被蕭和平的警衛員阻止了。警衛員是個年輕的士兵。他長了一張娃娃臉，眼睛明亮，看著跟個高中生似的。只是青年眼底時不時閃過的堅定和銳利彰顯著他的不同。警衛員對嚴綏搖搖頭。他們旅長是經過炮火洗禮的真英雄，無需幫忙。嚴綏看著小同志堅定的眼神，往后退了幾步，不再堅持。幾人走了幾步，不遠處的村里人回過神，齊齊擁了過來。“真是和平啊，和平你沒死啊！”先說話的是跟蕭和平一起長大的易偉亮，村里人都管他叫偉子。剛說完，就被身邊的婦人一巴掌扇到腦袋上。“滾！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一開口就是咒人，你這也就是在村里，要是在外面老早就被人打死了。”其他人也是憤怒地瞪著偉子。易偉亮委屈臉。他還真不是咒人。出征的小伙伴回鄉了，他高興都來不及嘞。“和平，你知道我的，我真沒咒你，我天天盼著你回來呢。”易偉亮擔心小伙伴生氣，連忙解釋道。有同樣跟蕭和平打小玩兒的不錯的男人給了他一肘子。嫌棄道：“和平有楊嬸子惦記著，哪兒用的著你惦記，一邊兒去……”蕭和平看著這無比鮮活的一幕，好像被帶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冷硬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以后我就留在大隊上了，咱們還跟以前一樣。”他說道。易偉亮等人見小伙伴除了成熟穩重了些，并沒有看不起他們的意思，高興地咧開嘴。“成！有你這見過大世面的人在，咱大隊肯定會越來越好的。”林福聽說蕭和平回來了，連忙帶著一眾大隊干部趕來。一來就聽到這句話。心說，那肯定的。蕭同志是能耐人，又有著幫鄉親們創收的心，他們大隊這是要飛起的節奏啊！“……歡迎英雄回家！這些年辛苦了……”林福上前握住蕭和平的手，一臉誠摯地說道。李建材等人也跟著道：“保家衛國辛苦了！！”“楊嬸子可算等到你了，你們母子終于團圓了。”蕭和平望著家鄉鄉親們一張張真誠的笑臉，心里熨貼的不像話。就連刺疼的傷口都好似有一股熱流涌動，暖暖的。他用左手扶著拐杖，身體站的筆直。敬了個肅穆的軍禮。“……謝謝！”年輕的警衛員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睛一酸，鼻尖竟是紅了。蕭長官的家鄉真的很好！怪不得旅長會放棄京市的好單位，義無反顧回來。要是他，他也回來。林福搖搖頭，聲音感慨。“謝啥，我們這些被你們護在身后的人應該謝你們才是。”沒有默默付出的這些平凡英雄，哪有如今的安穩日子？！見蕭和平還拄著拐杖站著，林福一個冷眼瞥向易偉亮幾人。“你們杵著干啥，咋一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沒看和平傷到腿了，還不趕緊把人送回家去？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蕭家在哪里？”易偉亮被大隊長的眼神嚇得渾身一震。上去兩個人，攙起蕭和平。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陣風似的往蕭家去了。娃娃臉警衛員和嚴綏：“……”林福笑著說道：“我先
帶你們去大隊部歇歇吧。和平跟楊嬸子應該有不少話要說，咱們等會兒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