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毛驢扇動了一下耳朵，直勾勾的看著我，能在大荒里生存的毛驢想必不平凡，渾身肌肉壯碩，耐力比良種戰馬還要優秀，壯的不得了，也不知道老姐從那裡弄來這麼一頭毛驢，至於堂姐送給我和蘇顏的禮物，直接收入空間骨戒里，滿噹噹的兩大箱，都是各種修鍊所需的天材地寶。

返迴風起樓，繼續修鍊萬物劍訣、煉化龍魂精魄，以求早點突破，達到真正的人王境，僅僅是半步人王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

兩天後。

一縷熟悉氣息降臨軒月劍域，化作一道美麗身影飛掠上山，轉眼之間就已經到了風起樓前方，一襲女武神戰袍，正是蘇希語，邊戍軍團軍團長，龍靈聯邦的屈指可數的人物。

「姑姑，你怎麼來啦？」蘇顏迎上前。

澹臺瑤、唐闕然、柳彤兒也一一恭敬道：「見過蘇希語大人。」

蘇希語的目光卻直接落向我，一雙美眸有些發紅，輕聲道：「小軒，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怎麼了，什麼事？」

我心頭一顫，彷彿被什麼捏緊了一樣。

蘇希語沉默數息時間，定定的看著我，喃喃道：「蘇胤晨從北方雪域傳回來消息，尋找了六天之後，終於找到了璇音與火界人皇、流放者司雲燁的戰鬥之所，那裡名為靈華原，此時已經化為一片火海……璇音她，為了制住這兩個絕世強者，自毀靈墟戰死了……」

兩行清淚落下，她淚眼朦朧的看著我，道：「我提前回來告訴你，只怕你會承受不了。」

「不可能的。」

我連退兩步，一個趔趄險些跌撞在一旁的岩石上，緩緩搖頭：「不可能的，前兩天我姐還回來過，把我和小顏訂婚的賀禮送來了，她……我姐她如今在北臨鐵騎的駐地，不可能的……」

蘇希語淚如雨下，帶著泣聲道：「你可以傳音問問北臨的人，小軒，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近乎於咆哮的沖著她怒吼，隨後一縷靈識滲入傳音手環，給唐虎傳音，問道：「唐虎將軍，我姐返回古郡國沒有？」

「沒有，怎麼了？」他愕然。

我心頭一沉，慌亂不已，但依舊輕輕搖頭：「不可能的，兩天前我見過她了，我姐她……我姐她……」

蘇希語梨花帶雨，柔聲道：「璇音已經踏入元靈境，修鍊到了元神出竅的地步……兩天前你看到的只是她的元神罷了，在你看到她之前的三天，她就已經戰死在靈華原了，蘇胤晨就在靈華原，找到了璇音隕落的地方，璇音她……她戰死了火界人皇，但卻被司雲燁重創，她擔心司雲燁回來殺你，所以選擇了最極端的方法，自爆靈墟，與司雲燁一起在靈華原化為塵埃了……」

「吃貨，你不要……」蘇顏眼圈一紅，淚眼朦朧的看著我，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澹臺瑤也紅著眼睛：「步亦軒，我們……」

「不要勸我。」

我失魂落魄的倒退數步，心亂如麻，連連搖頭，但淚水卻不由自主的如雨落下，心臟彷彿被一柄尖刀刺穿一般，仔細回想，堂姐為什麼不用空間戒指帶著賀禮來，卻驅策一頭野毛驢，再回想我擁抱她的時候，那種虛無感。

輕輕的跪倒在地，渾身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心臟刺痛，我捂著胸口，淚水無法遏制的落下，但卻依舊沖著眾人搖頭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姐她……我姐她獨步天下，世間無雙，只有她殺人，怎麼會被人殺，你們走，全部走！」

「小軒……」

蘇希語輕聲道：「璇音在天之靈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我姐沒死，你不要胡說。」

我猛然單手一張，低喝道：「小青，來，跟我去靈華原！」

虛空霧靄中，小青的身影出現，眼圈紅紅的，化為一丈青的模樣，卻也輕聲道：「步亦軒，我感受到的劍心已經正在渙散，你要守住本心啊……」

我翻身騎乘上去，道：「別說了，去靈華原！」

「我們跟你一起去。」

蘇顏、澹臺瑤各自一躍，落在我的背後，而一丈青則化為一道電光直奔遠方的靈華原而去。

……

靈華原，北方雪域的版圖之一，連綿數千里，是一片常年被積雪覆蓋的雪原，距離靈修世界大約有五萬里，剛好是小青一天的路程，一路上，我心亂如麻，一言不發，而蘇顏、澹臺瑤也只是陪在一旁，沒有多說話。

此時，沒有誰能安慰得了誰。

一天後，靈華原到了。

往昔的雪原如今卻化為火海，連綿三百里，幾乎到處都充斥著堂姐的生命氣息，只是這股氣息正在不斷的減弱。

「唰——」

踏空落下，我筆直的走進了火海之中，頓時無盡道火撲面而來，灼燒肉身，帶來刺骨之痛，但我沒有停留，依舊向著靈華原的核心走了過去。

「小軒！」

遠方，蘇胤晨帶著數十名強者飛奔而來，眼睛通紅，低聲道：「璇音戰死於此處，我知道你心裡一定不好受，但是千萬不要進入火原核心區域，你會隕落的！」

我沒有說話，整個人失魂落魄。

蘇顏、澹臺瑤只跟著我走到外圍便無法再進入了，火原內的溫度極其恐怖。

……

周圍的生命印記越來越多，越來越濃郁，烈火灼燒中，我彷彿能看到堂姐的音容笑貌，能聽到她柔和的說話聲，淚水雨點般落下，心頭一片死灰，彷彿自己的整個天都塌了一樣。

步入火原數十里深處，我猛然跪倒在地，渾身浴火。

「姐……」

渾身抽搐，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悲鳴：「姐……姐……」

腦海中飛過往事的一幕幕，心底的痛遠勝於周圍的道火灼痛，整個人彷彿一隻蝦米般的佝僂著，抱緊自己，躺在火海中，淚如雨下，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心底最珍視的人失去是什麼樣的感覺，心裡彷彿回蕩起了一個聲音。

天之璇音，灼然靈華。

這是當初堂姐降生后不久，銀葉城的神棍九爺給她算的命，他只留下了這八個字，天之璇音，灼然靈華。

天生步璇音，在龍界取得了曠古爍今的成就，放眼古今，能走到元靈境這一步的人屈指可數，而堂姐正是其中一個，可是，九爺的這句箴言我只猜中了前半句，卻沒有想到後半句會是如此，靈華原，堂姐宿命中的劫，我們都沒有猜到。

這時，兵鑄山內的女山幽幽一嘆，道：「小軒，璇音她斬殺火界人皇、流放者司雲燁，已經是功蓋古今，這是她選擇的宿命，你又何必走進這裡，想為她陪葬嗎？」

見我沒有回應，她又說：「我知我無法取代璇音在你心裡的位置，但璇音一定也不希望你走上這一步，家中還有父親需要你照料，你還有小顏，你還有步王府和整個靈修世界，除了你步亦軒，誰能挑得動這個沉重的擔子？」

「女山姐姐，我都知道。」

我聲音顫抖，心如刀絞的說道：「我只是想……在這裡多陪陪她……」

「你愛她嗎？」女山忽然問。

「愛。」

我鼻子一酸，淚水滾滾而出，顫聲道：「我像愛小顏一樣的愛她，這種愛一樣重。」

「我想，這就是她願意犧牲自己，成全你和小顏的原因。」

女山幽幽道：「我看得出來，璇音也愛你，遠超過對弟弟的愛，但她又知道這種愛為世間所不容，所以一隻藏著這份愛，走出去吧，你再在這裡停留一個時辰，恐怕萬物劍心真的就要渙散了，沒了萬物劍心，你拿什麼守護龍界與摯愛之人？」

「我知道。」

緩緩站起身，我幾乎喘不過氣來，看向火海深處，那裡一片火紅，火焰飛旋，彷彿凝聚成了一張絕世的臉孔，頓時再次淚崩，這裡有我眷念的一切，哪怕是在這片道火中焚盡肉身，我也願意。

「唉……」

女山一聲嘆息，身軀從兵鑄山內飛了出去，架著我的身體飛出了靈華原。

……

火原外，蘇顏、澹臺瑤、蘇胤晨一起飛奔而來。

「小軒，你沒事吧？」蘇胤晨問。

「長空叔叔，我姐有留下什麼遺言沒有？」我顫聲問。

蘇胤晨搖頭：「沒有，當我趕到這裡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數日之久，火界人皇和司雲燁的肉身早就化為塵埃，連氣息都被璇音留下的道火驅散了。」

說著，他皺眉道：「如果璇音有遺言的話，應該是與遺物一起的，她沒有給你留下什麼東西嗎？」

「遺物……」

我猛然想到堂姐留給我和小顏的賀禮，急忙翻出兩個箱子，將裡面的天材地寶胡亂的倒在了一旁，卻見箱子最底下的地方留有一個鐵質捲筒，裡面藏著一封帛書。

抽出帛書，上面一行雋永的字跡，字字清晰——

「一縷幽魂欲還鄉，野毛驢，馱嫁妝。

念念不舍，我的好兒郎。」

……

一瞬間，心臟彷彿被萬劍穿透一般，我軟軟的跪倒在地，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