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下達之時，本將軍就已經做好準備了！”蒙恬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只要是人，殺了如此多的人命，心底的壓力都能將一個人壓死。

蒙恬也是終于明白了白起當年為什么在死前怨恨的不是惠王，而是說自己早就該死了，在他騙殺趙國降卒的時候就該死了。

那種壓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現在沒有瘋掉，還是因為他得到了白起的傳承能夠轉嫁掉一部分壓力。

他甚至不敢閉眼，因為一閉眼，他就會看到無數的冤魂在向他索命。

因此，這次班師回朝，就算御史臺不彈劾，陛下不怪罪，他也會隱退，他已經不再適合擔任大軍主將。

瀚海十三士卒在大軍的護送下返回，他們是大秦的英雄，有這個資格享受這樣的待遇。

只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的是，扶蘇帶著咸陽百官，親至玉門關外迎接。

“諸子，大秦之勇！”扶蘇看著十三位幸存下來的英雄，坦然的掀開了袞袍，認真的跪地一拜。

扶蘇一跪，身后群臣也紛紛跟著跪下。

“諸子，大秦之勇！”

十三位幸存的英雄都不知所措，在瀚海城中他們沒有哭，沒有恐懼，可是現在看著四周全都跪地相迎的百姓和百官，還有他們的王，眼淚盈眶，他們的堅持沒有白費，袍澤們也都沒有白白犧牲。

“末將，不辱使命！”蒙恬上前交還了軍令。

“諸子辛苦！”扶蘇起身，對著蒙恬和五十萬大軍再次一拜。

“嘩嘩嘩~”五十萬大軍齊下馬單膝下跪還禮。

“帝扶蘇五年七月，玉門關，帝至，先拜十三英，再拜瀚海英烈，后拜征西五十萬將校，五十萬大軍齊下馬，山陵四野皆為之肅，至此，帝扶蘇開啟盛世之幕。”史書記載。

大軍回返，全軍晉三級，封賞不絕。

同樣的，大月氏的滅亡，大軍也帶回了大月氏的全部積累，不僅僅是看的見的金銀財寶，還有著看不見的知識書籍財富。

嘉裳是在咸陽舉行的，蒙恬也因功封君，成為當代唯一以為異姓君上。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大秦和華夏是禮儀之邦，蒙恬造就了如此殺戮，是不可能沒有人站出來彈劾的。

“濫造殺戮？”金陵之中，樗里尋不用去咸陽也知道這些彈劾蒙恬的奏疏上的理由是什么。

不外乎就是明令違反始皇帝定下的不得人頭記功，殺良冒功和濫造殺戮。

這些也都是實證，根本無法掩蓋，大秦律令如此，誰也沒法去更改。

“蒙恬恐怕一開始就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樗里尋嘆道。

他想救蒙恬，但是一邊是律法，一邊是私情，若是他們救了蒙恬，將來呢？

將來所有的將領都會效彷，軍律就會成為一紙空文。

所以，他們救不了！

罷官是無可避免的，但是想削爵，那就是真的過了！

所以，金陵保持了沉默。

“真的必須罷掉征西將軍的官位？”扶蘇很生氣，憤怒地看著三公九卿和百官，最后近乎哀求的看向了廷尉趙高和大秦國尉府軍法官第一梁。

趙高沉默了。

第一梁也沉默了。

他們知道這對蒙恬是不公，可是無論是大秦律還是大秦軍法皆是如此。

“征西將軍也已經不適合再為將了！”道家長老嘆道。

蒙恬回咸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親自去太乙山求見他們，為的就是消除屠戮帶來的負面情緒，可是哪怕是以修心養性著稱的道家，也沒辦法消除蒙恬身上的惡業。

扶蘇也沉默了，回來之后的蒙恬就關閉了府門，從此再也沒有外出一步，而整個征西將軍府也驅逐了所有門客幕僚和家仆，只有幾個跟隨了蒙恬多年的老兵留下。

驚季、弒殺、易怒成了如今蒙恬的樣子，再無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在大軍中揮斥方遒的樣子。

蒙恬能堅持著將大軍帶回咸陽已經是能人之所不能了。

“道家和百家都沒有辦法嗎？”扶蘇看向了百家博士先生們，期冀的問著。

然而，給到他的是一片沉默，近千萬的殺戮，遠超了白起當年，更不同白起當年的是，白起是數戰的積累，而蒙恬是一戰而成。

《仙木奇緣》

“送將軍入太乙山吧，或許觀遍道藏能平復下將軍的心境，也只有太乙山能在將軍發作時阻止。”道家長老嘆道。

蒙恬現在還能壓制住內心的殺戮情緒，可是將來卻不一定了，而蒙恬又是軍中大將，宗師級的武道高手，這樣的人一旦陷入了殺戮之中，整個大秦能擋得住他的也只有軍隊了。

然而，讓軍隊對蒙恬動手，試問又有誰能下得去這個手呢？

因此，太乙山成了最適合蒙恬居住的地方，也只有太乙山的道藏能讓蒙恬平復心境，也只有太乙山有足夠的宗師高手能在蒙恬發作時攔下，讓他發作出來。

“罷了征西將軍的將，朕有何顏面去見大秦百萬將校，有何顏面去見大秦萬民！”扶蘇悲慟。

若是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就不該派蒙恬出征，更不該怒而興兵，讓蒙恬滅了大月氏。

但是最終，扶蘇還是不得不下令謫貶令，罷掉了蒙恬一應職務。

大秦所有人都知道蒙恬的冤屈，可是律令如此，他們也不得不執行。

詔書下達之日，扶蘇也離開了阿房宮，親自前往征西將軍府。

“陛下，不可涉險，征西將軍如今已經瘋魔，還是臣去吧！”章邯和蒙毅阻止了扶蘇進入征西將軍府的腳步。

“退下！”扶蘇冷冷的呵斥，徑直走進了門庭蕭瑟的將軍府。

“陛下！”將軍府的老兵們看著扶蘇走進，伸手攔住了扶蘇。

蒙恬如今的狀況他們很清楚，為了扶蘇的安全，他們也不敢讓扶蘇進去。

“退下！”扶蘇推開了老兵們的手，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之后，一個寬大的演武場出現在眾人眼前，這也是將軍府邸和文官府邸的不同，將軍府邸都有演武場，而文官府邸更多的是池水假山的庭院。

演武場上，一系勁裝，披頭散發雙目赤紅的蒙恬握著一把長劍，對著眼前的草垛噼斬，而四周也早已經落滿了茅草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