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自認為是個有潔癖的人,可是看到唐大管家,他突然有一種自嘆弗如的感覺。
就這麼一個看起來非常乾淨的人,竟然學著墨白的樣子,盤膝坐在了滿地的碎木屑之中,然後對著墨白微微一笑。
「唐家堡的大管家?」墨白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唐大管家點了點頭,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墨白。
「天下第一殺手,墨白?」他說道。
墨白的眉毛忍不住大大一跳:「你知道我?」
唐大管家笑了:「江湖中不知道閣下名字的人,恐怕還沒出生。」
這句話對任何人而言,都是極大的讚譽。
可是墨白早在十年前就聽得膩了,雖然說這句話的人是唐大先生,可他心裡還是不起半點波瀾。
他盯著唐大管家平淡如水的臉,斷定道:「你是來殺我的!」
雖然唐大管家的眸子里看不出半點殺氣,可是整個空氣中卻瀰漫著一股殺機。
墨白是什麼人,只要有一丁點的殺機,他馬上就能感覺得出來。
更何況這唐大管家剛一上樓,他就感受到了這份刺骨的殺機,當他坐下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堵冰牆坐在他的對面。
哪知道唐大管家聽了他的話,卻搖搖頭道:「不是。」
「不是?那你是來幹什麼的?」墨白微微冷笑,語氣中含著嘲諷。
「我不是來殺你的,我是來看你的。」唐大管家道。
「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你是覺得我長得比你們唐家堡里的人都好看?是不是?可惜這堡里的人除了你之外,別人都是瞎子!」墨白撇了撇嘴巴,剛才受到的冷遇還讓他胸口憋著一股悶氣。
唐大管家笑了,他打量著墨白的五官,看得十分仔細,然後肯定地點了點頭。
「墨大俠長得的確是很好看,可以說是在下看到過的最為英俊瀟洒的男人,他們對墨大俠你視而不見,卻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而是因為他們不敢看你。」
「不敢看我?這是為什麼?難道我長得像毒蛇猛獸?」墨白這下是真的奇怪起來。
「因為他們都是從小就生活在唐家堡里的人,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外人,而墨大俠你是三十年來,唯一一個踏入唐家堡的異姓人,所以他們只能對你視而不見,那全是因為他們心中害怕。」唐大管家笑著解釋道。
這個理由讓墨白差點笑噴出來。
「哈哈,哈哈哈!原來你們唐家堡的人見到了外人,表達害怕的方式就是對他視而不見?哈哈,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墨白笑得前仰後合,拍得大腿啪啪作響。
「視而不見只是其中的一種方式,還有另一個方式就是,對他下毒。」唐大管家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
墨白的笑聲戛然而止。
「對他下毒?什麼意思?」他瞪著唐大管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唐大管家臉上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可是看在墨白的眼裡,卻覺得他的笑容假的可怕,就像是戴著一個假笑的面具,他真想撕下這張面具,看看面具後面的臉是什麼樣子。
「墨大俠想必已經嘗到了我們唐家人製作出來的毒是什麼味道了。」
唐大管家笑著說道,緩緩伸出右手,掌心中托著一塊酒罈子的碎片。
墨白瞪著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唐三胖子在這罈子酒里下了一種毒,這種毒叫做『逍遙半步癲』,顧名思義,只要中了這毒就連半步路也走不了,可是墨大俠好像並沒有中毒,難道這壇酒墨大俠沒喝?可是卻也不像。」唐大管家搖搖頭,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墨白笑了。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來來回回在滿地木頭碎塊的地面上走了好幾個圈子,每一步都穩健如飛,然後停在唐大管家面前,居高臨下地瞧著他,笑道:「逍遙半步癲?這是什麼狗屁玩意!」語氣中滿是不屑。
唐大管家再次搖搖頭,認真地盯著墨白的雙眼,道:「這不是什麼狗屁玩意,是我唐門一種很厲害的毒,墨大俠明明飲了毒酒可是卻並未中毒,老朽冒昧請問,墨大俠可以告知其中的原因嗎?」
「當然不能!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就像你們唐門中人為何要對我下毒一樣,你能告訴我原因嗎?」墨白想都不想地答道。
唐大管家也不生氣,依然面帶微笑,好像墨白的回答和他所料的一樣。
「我當然可以告訴墨大俠原因,唐三胖子之所以給墨大俠下毒,原因和之前的一樣,那就是他怕你,正因為害怕,所以才會給你下毒,不知道這個答案墨大俠滿意嗎?」他笑眯眯地道。
墨白瞪著他,現在看上去他不像是管家了,而像是一頭狐狸,尤其他笑起來的時候,活像是一頭肚子里正在冒壞水的老狐狸,蔫壞蔫壞的!
「滿意,非常滿意,簡直不能再滿意了,哈哈,唐大管家說話真是風趣!」墨白咬著牙冷笑,語氣里充滿了譏刺。
他開始發現,唐家堡果然是卧虎藏龍,眼前這個唐大管家就是個極不好對付的人物。
論武功,他深不可測,就連墨白都猜不透他的真實功夫如何。
論毒術,唐大管家看上去就像是個陽春白雪的傢伙,纖塵不染,跟毒半點也不沾邊。
可墨白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多年,知道這種越是看上去老實的人,辦起事來越是心狠手黑。
就連論起口才來,這唐大管家都和他半斤八兩,一點也不比他的嘴皮子差。
他現在不禁懷疑,唐大管家來見他究竟是什麼目的了。
如果對方想要殺他,那他現在絕對沒辦法還平平安安地坐在這裡。
唐大管家最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不動聲色地要他的命!
當然墨白也絕對不會束手待斃,在對方要他的命之前,他一定會先要了對方的命!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唐大管家,你今天來見我,有什麼目的!」
墨白懶得兜圈子打啞謎,索性開門見山地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