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起之后,鄧文舜只感覺有人向他的肩膀上丟了一顆石子,噴濺到臉上的溫熱液體讓他意識到自己中槍了。
他來不及多想,一邊開槍一邊帶著正在還擊的忠義會成員以及周圍的洛杉磯居民們退入身后的教堂內。
廣場上的第一輪交火剛剛結束,就有二十幾人躺倒在廣場。
這些倒下的人不僅有穿著便裝的當地居民,也有穿著灰色大衣的軍人。
在這場實力懸殊的對射中,武器先進、訓練有素的軍人毫不例外地占據了上風, 他們的傷亡遠比平民要小。
“殺光他們!”
腎上腺素消退之后,一股灼熱的刺痛感從謝爾曼的左臂傳遍全身。
他沖著教堂的大門發出瘋狗一般的怒吼聲。
廣場下那些倒斃的同伴也讓這些軍人失去了理智,沒有梅森上校的約束他們對謝爾曼言聽計從,在謝爾曼的命令下他們熟練地完成裝彈,隨即對教堂無情地扣動了扳機。
隨著第二輪槍聲響起,尚未來得及進入教堂的幾個平民倒在了血泊之中。
教堂內, 鄧文舜和當地居民們透過門窗向廣場上的士兵射出復仇的子彈。
聽到槍聲的士兵們在士官的指揮下源源不斷地朝教堂方向趕來, 他們射來的密集彈雨很快將教堂內的洛杉磯民眾壓制的抬不起頭來。
依靠在墻角的鄧文舜環視著教堂,映入眼簾的是面目全非的門窗, 破碎的玻璃,滿墻的彈痕,以及倒地哀嚎的傷者。
“你們幾個,我掩護你們出去,馬上把糧倉和草糧倉給燒了,一粒糧食,一把草料都不要給這些狗娘養的畜生留下”
鄧文舜心知憑借他現在的武裝力量教堂是守不住的,他指了指幾個忠義會的成員說道。
“小龍頭!這事交給我們哥幾個,一定燒的干干凈凈,一粒米!一棵草!都不給鬼佬留!”
胸前佩戴者金制黑熊徽章的執堂拍著胸脯向鄧文舜保證道。
“快去!鬼佬還沒堵住教堂的后門,從后門走!”
鄧文舜一把推開了那名執堂, 讓那名執堂快走。
謝爾曼和他的士兵們將所有的憤怒全都傾瀉在了洛杉磯鎮中心的這座小教堂上。
對于他們這些有過實戰經驗的老【兵】油子們來說,攻打下一座由平民武裝守衛的小教堂并不是什么難事。
鄧文舜雖然英勇抵抗,但終究還是寡不敵眾, 教堂很快就失守了,身負重傷的鄧文舜也成為了謝爾曼的俘虜。
就在此時,洛杉磯鎮的糧倉和草糧倉燃起了熊熊烈火。
“不好!上尉閣下!著火的地方是谷倉和草料倉!”
剛剛得知谷倉和草料倉位置的軍需官驚呼道。
望著不遠處沖天的火光, 渾身是血的鄧文舜露出嘲諷的笑容喊道:“鬼佬們!你們不是要糧食和草料嗎?去火力搶去啊!”
“閉嘴!信不信我槍斃了你!”
謝爾曼將手中的轉輪手槍頂在鄧文舜的腦門上威脅道。
鄧文舜閉上了眼睛等著謝爾曼開槍, 他不怕死。
一旁的少尉急忙勸住了謝爾曼:“上尉閣下,請冷靜!他是洛杉磯鎮的鎮長!”
望著正在燃燒的糧倉和谷倉,謝爾曼的呼吸變的越來越急促。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完成梅森上校交給他的人物。
殺一個平民也是殺,殺一萬個平民也是殺,并沒有本質區別。
“這些家伙的家里一定還有余糧和草料,拿著你們的槍去他們家里征收!不愿意交出糧食的和草料的,你們知道應該怎么做!”
謝爾曼放下槍,冷冰冰地說道。
“明白!上尉閣下,以貽誤軍機論處!”
這些士兵都是跟隨謝爾曼殺入過墨西哥境內,兵臨墨西哥城下的老油條,他們當然清楚應該怎么做。
謝爾曼的這道命令一下,洛杉磯鎮的局勢徹底失控,此起彼伏的槍聲響徹云霄。
這座昔日寧靜的小鎮淪為了人間地獄。
等到梅森上校抵達洛杉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洛杉磯這座小鎮的建筑早已經被第一連的士兵們糟蹋的面目全非。
與其說他們是士兵,倒不如這些家伙是匪徒,甚至是連匪徒都不如。
畢竟土匪還要考慮到可持續性竭澤而漁, 不會把事情做的這么絕。
小鎮的上空被滾滾濃煙所籠罩, 大火在未燃燒殆盡的木屋內縱情狂歡。
明明是嚴寒的隆冬,走進洛杉磯鎮的梅森卻感覺比酷暑還要燥熱難耐。
就連嗆人的空氣中都彌漫著令人作嘔的味道,那是肉被炙烤燒焦的味道。
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體橫七豎八地分布在焦黑的建筑內、街道上,令梅森不忍直視。
“上校閣下......我完成了......您......您交給我的任務。”
左手打著繃帶的謝爾曼像一個犯了大錯的孩子一樣站在梅森面前,向梅森上校磕磕巴巴地匯報道。
他的眼神的空洞無神。
他的表情麻木不仁。
而在謝爾曼的旁邊則是幾輛裝滿糧食和草料的馬車,上面的血跡依舊清晰可見。
謝爾曼有想過毀尸滅跡,想過徹底抹去這座小鎮存在過的痕跡。
不過清醒過來的謝爾曼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已經有洛杉磯鎮的居民逃出了洛杉磯鎮,很快,這里發生的一切就會傳到圣弗朗西斯科。
至于抹掉這座小鎮存在過的痕跡更是癡心妄想,洛杉磯雖小,但也是加利福尼亞州僅次于圣弗朗西斯科和薩克拉門托的第三大居民定居點。
謝爾曼選擇毫無愧疚地坦然接受這一切,至于他在梅森上校面前表現出的緊張和畏懼,那并不是出于愧疚。
而是出于對權威和軍事法庭的畏懼。
“謝爾曼啊謝爾曼,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他們都是美利堅的公民!不是印第安人!也不是墨西哥人!”
憤怒讓梅森上校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顫抖。
他現在恨不得掏出手槍直接槍斃了這個闖下大禍的下屬。
但梅森終究還是保持著一絲理智,只是揮動馬鞭,狠狠抽了謝爾曼一頓以發泄滿腔的怒火。
“這一次我會親自將你送上軍事法庭!”
梅森上校收起馬鞭,踉踉蹌蹌地朝洛杉磯鎮的小港口走去。
洛杉磯發生慘劇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圣弗朗西斯科,得知這一消息的梁耀感到非常地震驚,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
梁耀第一時間將這一消息告知了弗里蒙特等人,在確認這則消息屬實之后,梁耀親自攥筆寫下了《致洛杉磯鎮遇難的加利福尼亞同胞們》這篇文章交給報社發表。
在《加利福尼亞日報》刊登了《致洛杉磯鎮遇難的加利福尼亞同胞們》一文后,整個加利福尼亞地區為之嘩然。
同是加利福尼亞人,圣弗朗西斯科和薩克拉門托地區的民眾對洛杉磯發生的慘案表示憤怒,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美利堅軍人會將屠刀揮向美利堅的公民。
今天他們將屠刀砍向洛杉磯人的頭上,明天他們就敢將屠刀架在他們圣弗朗西斯科人以及薩克拉門托人的頭上。
謝爾曼在洛杉磯的暴行更加堅定了他們包圍加利福尼亞的決心!
洛杉磯居民安置區內,這些來到圣弗朗西斯科避難的洛杉磯居民們更是感到無比的悲憤,同時也慶幸自己選擇來到了圣弗朗西斯科。
很快一則不知真假的消息也傳到了法蘭西斯科,據說洛杉磯鎮的鎮長鄧文舜先生帶領洛杉磯人民和這些暴徒抗爭,并在小鎮中心的教堂同暴徒進行了激烈的戰爭。
只是最終他們還是寡不敵眾,鎮長先生本人也英勇犧牲了。
洛杉磯的民眾向州長羅賓遜和副州長兼加利福尼亞步兵團指揮官梁耀上校請愿,請求州長和指揮官閣下出兵嚴懲這些暴徒,替死去的洛杉磯民眾討回公道。
薩克拉門托地區各大淘金公司的領袖們也自發地組成了一支千余人志愿團,表示他們愿意為保衛加利福尼亞的土地和人民戰斗到最后一滴血。
圣弗朗西斯科的民眾們也紛紛走上街頭向州政府請愿,表示一定要嚴懲這些暴徒。
慷慨的居民們捐錢捐物,甚至直接要求報名加入加利福尼亞步兵團。
所有人都清楚他們現在要保衛的不僅僅是加利福尼亞的土地和他們的財產,更是在保衛自己和家人生命!
加利福尼亞州政府的臨時辦公點和州議會暫時設置在圣弗朗西斯科新城區的廣場附近。
州政府和州議會考慮到未來的長遠發展,沒有將州首府設置在圣弗朗西斯科這座加利福尼亞第一大城市。
而是選擇薩克拉門托作為州首府,因為薩克拉門托位于加利福尼亞腹地,那里還有廣闊的空間等待開發,將州首府設置在薩克拉門托更有利于對內陸的腹地地區進行開發。
只是薩克拉門托地區的議會大廈、政府辦公樓以及州法院尚在建設之中。
因此州政府和議會、法院目前暫時還是在圣弗朗西斯科辦公,和圣弗朗西斯科的市政府、議會、法院共用辦公地點。
圣弗朗西斯科市廣場上,星條旗已經被憤怒的民眾降下并撕扯的粉碎,這個時代的美利堅人對國家的認同感遠沒有后世那么高。
更何況加利福尼亞也只是在兩年前才被美利堅吞并,而成為美利堅的一個州,也不過是今年九月份的事情,也才過去僅僅兩個月。
而且在加利福尼亞,美利堅的人口也不占絕對優勢,隨著華人、墨西哥以及來自世界其它地方淘金者的涌入,正統美利堅人的人口比例還在不斷地縮小。
加利福尼亞的州旗,也可說是加利福尼亞共和國的國旗此時依舊在圣弗朗西斯科市廣場上空飄揚。
只是旗幟被降下來了一些,以示對洛杉磯遇難者的默哀。
相比美利堅合眾國的國旗,現在加利福尼亞人更認同他們的州旗。
東部財團剛到加利福尼亞的時候就仗著背后有國會和政府給他們撐腰企圖霸占他們的土地和黃金。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現在又發生了洛杉磯慘案這樣的慘劇,加利福尼亞人對華府和國會僅存的一絲信任此時也蕩然無存。
“我們熱愛和平,但從來不畏懼戰爭。”
州議會內,作為州參議院院長的梁耀率先發言。
“要是他們將我們熱愛和平當作軟弱,那他們就錯了。那些暴徒必須為發生在洛杉磯的慘劇負責,并為那些死去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加利福尼亞是屬于加利福尼亞人的加利福尼亞,如果國會和政府仍舊不知悔改,依舊肆無忌憚地踐踏加利福尼亞州權和加利福尼亞的人的尊嚴,我們將不惜選擇開戰,和暴虐的政府戰斗到底,直至最后一個加利福尼亞人倒下。”
權力和財富從來不是靠施舍得來的,而是自己爭取來的。
國會和政府會同意在割讓出德克薩斯州西北部的土地后給予德克薩斯州1000萬美元的補償并不是他們覺得有愧于德克薩斯州。
而是德克薩斯州人態度強硬,不惜出兵新墨西哥向國會和聯邦政府抗議。
要是德克薩斯人都是慫包,屁都不敢放一個,不要說1000萬美元,恐怕德克薩斯州連1000美元的補償都拿不到。
德克薩斯人不是好欺負的,加利福尼亞人也不是任由國會和聯邦政府拿捏的軟柿子。
雖然現在加利福尼亞連自己的工業都沒有,自產的武器也比較落后,但這不是逃避戰爭的理由。
要是這一次選擇退縮,下一次國會和聯邦政府就敢對加利福尼亞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歷史上,加利福尼亞1848年就掀起了淘金浪潮,但在建州之后,加利福尼亞人的生活反而不如建州之前。
其中的原因還不是東部財閥們把加利福尼亞當成自己的后花園?
東部的財閥只在乎加利福尼亞的黃金,他們根本不會在乎加利福尼亞的發展,更不會在乎加利福尼亞的人民是否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
直到南北戰爭爆發之后,聯邦忙于內戰無暇西顧,加利福尼亞這才慢慢地拿回本就屬于加利福尼亞的權利和黃金,慢慢步入正常的發展軌道。
“開戰!”
“開戰!”
“開戰!”
梁耀完成發言之后,議會內響起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
州議員們振臂高呼,請求開戰。
“加利福尼亞人絕不是懦夫!”
“嚴懲暴徒!和暴虐的聯邦政府抗爭到底!”
“加利福尼亞共和國萬歲!”
毫不意外地,州參議院全票通過了向聯邦政府開戰的表決。
梁耀驚嘆于這些州議員的膽子居然比他還大。
不過轉念一想,這些人的本意其實也不是和聯邦政府開戰,實際上他們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
在洛杉磯慘案之后,他們也擔心起了自己的人身安全。
那些暴徒在并不富裕沒有黃金洛杉磯那些暴徒都敢大開殺戒,要是到了富裕的圣弗朗西斯科和薩克拉門托他們會做些什么?
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梁耀前兩個多月剛剛剿滅的布蘭登,那伙匪徒就是行伍出身,對加利福尼亞的淘金者威脅比任何其它匪徒都大。
加利福尼亞人也沒有忘記布蘭登當初給他們帶來的傷害。
梁耀的目的也只是守住圣弗朗西斯科和薩克拉門托,并不打算出州作戰,只要這些人有作戰的決心對于而他而言就足夠了。
他相信只要在本州境內作戰,這些人以及他們的私人武裝就能為他們所用的。
加利福尼亞人現在不僅僅是為加利福尼亞而戰,也是為他們自己而戰。
“梅森上校的半個團已經在洛杉磯乘船北上,他們兩天之后就將抵達圣弗朗西斯科。”
梁耀剛剛走出議會大廳,在門口恭候多時的埃爾維斯急忙向梁耀匯報了最新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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