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鶴在軍帳內，就聽到遠方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姜勝灰頭土臉的跑進軍賬，他哭喪著臉，驚恐道:“總督大人，黃衣賊太可惡，他們在渭河河道兩邊都埋有地雷。
我都跑出去二里多地，依然還有地雷存在。
再繞遠路，我怕遭受黃衣賊埋伏。
再加上軍中情緒不穩定，士兵們都怕踩到地雷，不敢上前探路。
我只能退兵回來。”
姜勝姿態放的很低，但語氣很堅決。
話里話外的意思，都表明他的態度。
不會用自己麾下的士兵當炮灰，拿生命去闖黃衣賊的地雷陣。
姜勝現在很后悔，他走的時候，怎么沒帶一些反賊降兵。
用他們去試探，哪些地方埋有黃衣賊的地雷。
這次去闖地雷的兵，都是給他種地的軍戶。
損失一個，他都要心疼好久。
軍戶們大部分和家丁兵沾親帶故。
他們死亡，很影響軍隊的士氣。
楊鶴見到姜勝這個態度，他也沒有辦法。
這個時候處罰姜勝，會導致兵變或營嘯。
尤世祿拿著一個鑄鐵球，一臉笑意的走進來。
姜勝看到這個鑄鐵球，他驚恐的說道:“快拿走，這是地雷。”
他遇到的地雷，也有沒引爆。
軍戶們把它挖出來，拿給姜勝看看。
姜勝立刻就讓他們，把地雷扔到遠方，這玩意兒在身邊爆炸，會沒命的。
楊鶴聽到這是地雷，他也被嚇的臉色發白。
高起潛語氣顫抖的大叫:“你要做什么？咱家可是代表皇爺。
你殺了咱家，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尤世祿連忙解釋道:“各位大人請放心，這個地雷已經去掉引信，它絕不會被引爆。
我已經找到對付地雷陣的辦法。”
楊鶴聽到這話，他才恢復了正常樣子。
他急忙催促道:“尤總兵，快說出你的辦法。”
尤世祿把地雷擺在桌上，給其他人講解。
“黃衣賊地雷的引爆方法，是他們把地雷埋在土里，上面有一塊浮木板。
他們用一些竹片支撐。
只需要三四十斤的重量，就能把浮木板踩下去。
木板連著地雷的引信，只要木板移動，地雷就會引爆。
我試過用樹木滾過去，或是用石頭砸。
這種方法完全行不通。
但我讓自己的馬，闖過地雷陣，它卻能把地雷引爆。
我們不需要用人來探路，只需要用馬匹，就能輕易引爆黃衣賊的地雷。”
姜勝懊悔的直拍腦袋，這個好辦法，他怎么沒想出來。
他看到楊鶴在猶豫，就明白總督猶豫的原因。
戰馬實在太值錢。
真按價錢計算，它都比一名普通軍戶值錢，就更不用說廉價的反賊降兵。
姜勝知道自己立功機會來了，他立刻開口說道:
“總督大人，不用戰馬也能破地雷陣。
咱們負責運輸的騾子不能用，斷了糧道，這十多萬人不戰自潰。
但附近村莊就有許多豬、牛、騾子等大型牲口。
它們數量比戰馬還多，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能找來足夠的牲口。”
楊鶴聽到姜勝的保證，他立刻答應下來。
……
鳳翔千戶趙鳴勝，點頭哈腰的領著一名年輕小將，走進一個村莊。
趙鳴勝今年四十多歲，當了二十多年千戶。
他旁邊的年輕小將，還不滿二十歲，跟他一樣是一名千戶。
這人名叫姜向松，他爺爺是延綏總兵姜勝。
姜家屬于邊軍世家，祖上就跟著潁國公傅友德一起來陜西。
“姜千戶，總兵大人讓我們抓豬干什么？”
趙鳴勝好奇的詢問道。
軍隊中攜帶一些羊肉干和牛肉干。
總兵想吃肉食，他們將領也有小灶。
不會派軍隊，去村莊里抓豬牛。
“我聽我爺爺說，黃衣賊有一種叫做地雷的武器。
這些武器非常厲害，抓這些畜生，是為了對付地雷陣。
只要完成這個任務，會獲得我爺爺和總督大人的賞識。
要不是你認識路，知道這附近的村莊，我都不給你分一份功勞。”
姜向松把從他爺爺那里聽來的消息，說給趙鳴勝聽。
他這次帶著趙鳴勝，就是他們家想插手趙家的私鹽生意。
趙鳴勝立刻陪笑道:“謝謝丁千戶的提攜，還分潤我一些功勞。”
丁向松一拉韁繩，讓他胯下的戰馬停下。
“老趙，這就看你的表現。
聽說你有三百家丁兵，在各大衛所里，你的名頭都很響亮。
我爹是衛所指揮使，他手下管著五千六百人，都沒有三百家丁兵。
你是怎么辦到的，竟然能養得起，這么多家丁兵。”
姜向松圖窮匕見，直截了當的問道。
他身邊有五十多名家丁兵，一千多軍戶，趙鳴勝卻只帶了十名家丁兵。
趙鳴勝低下頭，眼睛冒出兇光。
他想到姜家的勢力，隨后又換上和藹的表情。
趙鳴勝只能推脫道:“靠我自己，肯定養不起這么多家丁兵。
大部分家丁兵，都是固原兵變，跑出來的精銳官兵。
這些都是我的兄弟，我對他們十分好。
在我的衛所里，他們要看上誰家小娘子，可以直接搶回家。”
姜向松立刻打斷趙鳴勝的話。
“固原兵變，大部分軍戶都跑光了。
很多軍戶都從賊，這也是賊寇非常難剿滅的原因。
有一些精銳家丁兵來你那里，這個我不奇怪。
但我又不是文官，養家丁兵的花費，我能不知道。
我們可是給你機會，讓你也升升官。
你的能力這么強，只憑一個小小的千戶衛所，就能養三百家丁兵。
我請示爺爺，把你調去榆林衛戍邊。”
趙鳴勝聽到姜向松這么說，他知道自己必須把生意，拿出大半的份額。
他只能陪著笑臉說道：
“姜公子，你看上我家的鹽井就直說。
我用販鹽的利潤養三百家丁兵，這也是為了保證販鹽的安全。
有你們姜家加入，這生意一定會越做越大。”
“老趙，你很上道，這是功勞有你一份。”
姜向松走進村里，下達命令:“開搶。
這里是寶雞縣，都是從賊的村子。
我們不用顧忌，沒有御史會彈劾我們。”
軍戶們直接涌進村內，他們挨家挨戶搜索著大型牲口。
一個刀疤臉百戶，帶著一隊官兵，闖進當地富戶家里。
他看到豬圈和牛圈，直接吩咐道:“把這些畜生全拉走，千萬不要弄死了。”
這家主人是個老頭，看到這些官兵，直接搶走耕地用的牛。
他拽著自己的牛，哭嚎道:“你們這些挨千刀的，把我的牛還給我。”
刀疤臉一腳，踹在老頭的肚子上。
把他踹飛兩米遠，直接躺在地上起不來，嘴角流著鮮血。
“百戶大人，這屋里有個小娘子，長得還很俊俏。”
刀疤臉百戶一臉獰笑的走進屋。
很快屋內響起男子臨死前的慘叫聲，隨后響起女子的哭嚎聲。
官兵進村，挨家挨戶劫掠。
村里的每一家，都遭了兵災。
一部分官兵趕著，劫掠的豬牛騾子等牲口回營。
姜向松和趙鳴勝，帶著兵趕往下一個村莊。
村中富戶梁安仁，看著村中的慘狀，他立刻組織村民自救。
被官兵殺死的村民就有五十多個。
幾乎家家遭災，特別是有年輕女性的家里，慘不忍睹。
梁安仁忍不住開口大罵:“這大明朝廷不亡沒天理了。
黃衣賊進村兒，也只是禍害士紳。
大明官兵比賊寇還惡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