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巴嚴，沒人能從她這把她的那些事套出去。

可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夏玉芬遇上楚婉這個變數，她尚且還沒料到，在十天後自己的生活會天翻地覆，一敗塗地。

自我安慰了一陣，夏玉芬終於遲鈍地緩過神來。

接收到來自四面八方一口一個唾沫聲色俱厲的指責，她連跌落在地上裝着菜的袋子也沒拿，便垂着眼灰溜溜地走了。

夕陽攏著一層金紅色的厚重窗紗，朦朧而迷離，簇擁在洋房門口的熱鬧散去，了過無痕般，沒了蹤影。

只有那飄散在空氣里的漸漸變淡的血腥味還殘存着，證明了剛剛那令人心驚肉跳的慘烈現場是存在的，真實的。

許奶奶被救護車送去了醫院，而這時的趙兮彤卻正要從醫院出來。

上回她生病，羅志彬來看她。

這回是羅志彬受傷了，成了她來看他。

這還真是世事難料，人生無常。

羅志彬與她之前住的醫院不一樣，是以，幾乎沒人知道她上一回在醫院鬧出的囧事。

趙兮彤隨着人潮往醫院門口走，縈繞在眉眼間的愁緒始終沒有散去，她渾渾噩噩地站在分岔路口，滿目迷惘。

在醫院病房裏與羅志彬的對話，還揮之不去地閃現在她的腦海里。

「志彬，我已經沒路走了，要是還不上錢的話，我會坐牢的。」

在病房，她淚眼婆娑地望向羅志彬，神色里透著傷心，她恍若幾經躊躇，才難堪地祈求：「只有你可以拉我出火坑了，你、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把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趙兮彤卻並沒有因此鬆口氣。

可開庭的日子就在這兩天，若非走投無路，高傲如她，定然不會這麼直白地向羅志彬開這個口。

「羅氏的市值縮水，產品嚴重滯銷，所投入的項目行情並不好，我所能調動的可流動資金不多。」

趙兮彤有求於自己，羅志彬下意識地不想拒絕，可考慮到現實因素，他卻不得不遲疑起來。

他再想幫她，卻也只能儘力而為。

見趙兮彤眸底的光亮一下子暗了下來，羅志彬忙道：「我可以先把手頭上的現錢給你應應急，好歹有一點是一點，等我傷養好了，我再同楚婉周旋周旋。」

趙兮彤面帶期翼，柳眉微微揚起，她是高興的，但心底卻依舊是沉重的，真等羅志彬養好傷，一切都太遲了。

但趙兮彤沒把心底的想法表露出來，「你能借給我多少？」

「五千萬。」這是他目前可以動用的可流動資金，再多的，就沒有了。

「太少了。」趙兮彤浮現在臉上的期翼消了下去，她瞟了眼羅志彬，注意到他僵滯怔怔的情緒。

她眼睫帶了濕意，略一思索，又道：「不是你能借給我的太少，五千萬已經挺多的了，只是婉婉要我償還的錢太多，便顯得這五千萬之於我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說句實在話，五千萬不是小數目，能抵一家小公司一年的總收入，也能給一家中大型企業緩解一下壓力。

並且，在五千萬面前，她不足十萬的零花錢是不耐看的。

五千萬足以表現羅志彬的誠意。

可這還不夠。

不夠她償還楚婉的零頭。

她想要的不止五千萬，還想從羅志彬這索取更多。

但趙兮彤早已學會審時度勢，也知道羅氏股市在朝夕間暴跌的窘境，她明白羅志彬給不了他更多。

可能真如羅志彬所說，五千萬是他能借給她的極限了，她哪怕想要更多、哪怕再不滿足，都不能再往前一步。

不過說來，也是羅志彬沒用。

要是放在霍言崢身上，凡是她開了口，霍言崢肯定連眼都不眨一下地甩給她數億資金。

如此，不管她欠了楚婉多少都不再是個問題。

「辦法總會有的，我幫你再籌點。」實在不行，就向朋友借一點，東拼西湊一定可以籌到足夠的錢。

羅志彬認真地想了想，向朋友借錢這事確實是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趙兮彤沒有贊同，也沒提出反對，只是情緒始終不高，她望着白色乾淨的薄薄床單，眼前有些暈眩。

出了醫院的趙兮彤想到這，漫出胸口的煩躁滅頂，充斥着她整個身心。

她不願再想這些，不想庸人自擾，可該面臨的，不是不想就能當做不存在的。

趙兮彤拉開車門，正準備上車，視線卻越過車頂，她看見了楚婉從馬路對面的一家書畫裝裱店出來。

她的心情驀地被點燃，燃起一簇微弱的火光，楚婉出現在醫院門口附近，肯定是來看羅志彬的。

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巧。

羅志彬被霍言崢打得這麼狠，楚婉應該是心疼的，儘管頭些天沒能騰出空見羅志彬，但時間是擠出來的，她這不就得了閑來醫院找羅志彬了嗎。

趙兮彤看了看四周，沒有看見霍言崢的身影，想來楚婉是偷偷來的。

楚婉不滿意與霍言崢的這一樁強取豪奪的婚姻，又心心念念著戀人羅志彬，但凡楚婉顧及昔日的一點情分，就能春風吹又生，讓舊情復燃。

楚婉這一鬧就是三個月的時間，夠久了。

也能讓楚婉想通透，只有羅志彬才是她命定的歸宿。

在身陷囹圄和瀕臨崩潰面前，縱然湧現出明知不大可能的念頭，趙兮彤都會使出全部力氣死死地抓住。

任何漂浮在湖面上或大或小的浮木，不管有沒有用，都可能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不願意溺斃，就只能將身體壓在浮木上，即便最後逃不過下沉的下場，她也要費心思地去試試。

「婉婉，我在這，你往這邊望望，你就能看見我了，你從馬路那邊走過來，我帶你去醫院看羅志彬。」

看見楚婉低着頭，散漫地踢着腳下的石頭，趙兮彤稍顯激動地揮手示意，想要吸引楚婉的注意力。

楚婉來得還算時候，要是再晚來半分鐘，她可能就坐車走了。

介時，楚婉還得費點功夫去找羅志彬的病房。

她說話聲不小，聲調往高了拔，就怕楚婉聽不見。

然而，楚婉卻連頭也沒抬一下，晚霞暈染下的側臉仍然清清冷冷的，盡顯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