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望著霍言崢英俊立體的面龐輪廓，凝視半晌，還是沒能看出霍言崢猶如深潭一般不見底的心思，“那你是信我的吧？”

沒有多用力，霍言崢用微涼的指腹輕輕地點了點楚婉的臉頰，他眼窩深邃，透出慣來的薄涼色澤，卻又隱隱漫出柔情，漫出寵溺。

他音色低沉又性感，緩緩道：“我自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是別人說什么，我就信什么，而我看得出來，你沒有撒謊。”

不是趙兮彤說什么，他就會信什么。

他分辨得清真假，識得出謊言，趙兮彤在他面前耍的這一出小把戲，不需要他多費勁，便可以一眼看穿。

因此，他不會掉入了趙兮彤構建的陷阱里。

“確實，你沒那么好糊弄。”得了霍言崢的準話，楚婉完全卸下心防，袒露心底的歡喜和柔軟。

不像是從前的她，宛若浸泡在溫室里的花朵，不經世事，也不懂得人心險惡，極易受人蠱惑，被人糊弄。

霍言崢一頭黑色短發利落，斜飛入鬢的劍眉下的星目幽沉，他垂眸看著楚婉，“有些人心術不正，可以不必往來。”

雖說霍言崢沒有點明，但楚婉還是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不會再同以往一樣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趙兮彤和羅志彬想要拿我當跳板，哼，他們也不怕跳得越高，就摔得越慘！”楚婉可不會再念及舊情任由他們拿捏，她已不是他們可以揉圓搓扁的存在。

何況，她和他們早已沒有舊情可言。

又談何顧念舊情。

“在此之前，我擔心過你的改變只是一時的，是蒙蔽我的手段。”

午夜夢回，霍言崢有過數次輾轉反側，面對楚婉脫胎換骨的改變，他早從一開始的質疑、不確定到后來的漸漸信任、接受。

“現在我明白，你的改變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蓄謀已久，盡管你變得不像從前的自己，但我知道，你就是你。”

是他想要呵護一輩子的嬌嬌人兒。

霍言崢從不曾正視這一點，這源于他心底深處的恐懼和不自信。

哪怕矜貴強大如他，也有膽怯的時候。

而今，他卻能風輕云淡地與楚婉談及這些事，不再回避，不再擔心他一問出口后，她是否就會離開。

真要是心血來潮的改變，不會毫無痕跡。

他和楚婉之間薄如白紙一般的信任早已一點點加厚、加深，不是風一吹就會瓦解。

“是啊，真正的蛻變從來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實現的，破繭成蝶也并非一蹴而就，我從認識到自身的錯誤，再到下定決心去改變的過程是痛苦的，是煎熬的，這經過了日復一日的錘煉，才得以重塑自我。”

要說蓄謀已久，也不為過。

前世一遍遍推翻、再重來，將固有的認知打破，重新沉淀一個嶄新的自己，楚婉經過了日復一日的錘煉，經歷了異于常人的痛苦。

飛蛾撲火的盡頭，是萬丈深淵。

楚婉兩手捏起裙擺，綻放出艷麗奪目的笑容，她道：“你現在所看到的我，是一個全新的我。”

是全然不同的她，卻并非全然陌生的她。

她的身段、音容笑貌都還是他熟悉的，但她的內心和氣度早已有了質的蛻變，是他所不熟悉的。

“那過去的你，又去了哪里？”既是變成全新的她，那過去的她，又是否拋棄在歲月的長河里。

霍言崢放下手中的酒杯，光圈暈染下的面部線條優越，刻畫出鋒利的弧度，他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又仿佛在認真地向楚婉討一個答案。

楚婉的眸光幽遠，語氣沉重，卻帶了點釋然，好似解脫一般，她面露淺笑，笑容里飽含著一縷道不清的興味，“死了。”

僅僅兩個字，道盡了訴不完的滄桑。

半是諷刺，半是悲憫。

過去的自己早已被埋葬在那一場場精心編織的騙局里，死在了那一場車毀人亡的車禍里。

楚婉小臉始終映著淺淺淡淡的笑意，可霍言崢卻從她那一抹淺淺淡淡的笑意里品嘗出酸酸澀澀的味道。

在這一刻，她的笑竟是比哭還難看。

霍言崢沒能讀懂楚婉波瀾壯闊心境背后的深意，但這并不妨礙他心疼她。

他將楚婉攬入懷里，牢牢地緊鎖住她的雙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窩，“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不用傷心。”

未來，有他為她撐傘，他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風吹雨打。

覆在她心上的傷痕，由他為她治愈。

“沒有傷心，只是感慨。”她能完成徹底的蛻變，這不是一件值得傷心的事情，只是乍然回憶起過往，她一時間有些感慨罷了。

霍言崢溫熱的呼吸灼紅了楚婉的頸窩的雪膚，緋紅色如同湖面上的波紋一樣散開，徐徐延伸，攀上了楚婉白嫩的耳垂。

楚婉纖細的手臂環過霍言崢，心里又禁不住嘆了一句：余生有霍言崢攜手相伴，她此生無憾。

角落里的這一幕并沒有太多人關注，宴會按著原有的安排如火如荼地推進。

本就熱鬧的氛圍隨著宴會的推進一點點躥至沸點，騰騰地冒著熱氣，更是喧鬧。

但是，雖說喧鬧，卻也不如菜市場一般鬧哄哄的，而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舉杯暢飲，有說有笑的。

言談有度，舉止之間皆不經意地透露出高貴和風雅。

楚婉置身于其中，不諂媚，也不討好，獨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待宴會逐漸接近尾聲，楚婉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羅志彬左顧右盼，賊眉鼠眼的，清俊面龐藏著算計。

楚婉定了定心神，清漠冷涼的視線隨著羅志彬一起挪動。

不是她對羅志彬還心存留戀，也不是她被羅志彬吸引住了，而是她隱約能猜到羅志彬在做什么，她得盯著他。

可不能再讓羅志彬的計謀得逞。

牽扯到霍言崢的事情，她不能掉以輕心。

羅志彬妄想算計霍言崢，得先過了她這一關再說。

立在陰影處的楚婉細瞧著羅志彬的一舉一動，她親眼望見羅志彬將烈藥下在酒水里，但她沒有聲張。

沒有選擇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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