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掛念霍言崢了，滿心都是他。

　　“霍言崢，沒想到，我又能見到你了。”楚婉的語氣里浮出一絲欣喜，上次在南山墓園見到他，就在剛剛，等再睜眼，她看見的人，還是他，真好。

　　就算是幻覺，只要能見到他，那也是開心的。

　　霍言崢聽著，輕嗤了一聲，他誤解了她的意思，“你當然不會想見到我，只是，你想見的人不在這，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我想見的人是你，你在這，我就不會失望。”想見的人就在面前，她自然不會失望，楚婉忙開口應他，仿佛怕他誤會。

　　霍言崢話中有話，楚婉不是沒有聽出來。

　　他以為，她想見的人是羅志彬。

　　可這次不同以往，她想見的人是他，而非羅志彬。

　　不過，楚婉也明白，她這話并沒有多大的說服力。

　　果然，霍言崢沒有信她，“婉婉，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我都分辨得出來，所以，你沒必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楚婉站在他面前，情緒有些激動，“我以前是做了很多錯事，也分不清好賴，但是，霍言崢，對你，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也從沒想過要騙你。

　　不管是在從前，還是現在，她都沒有騙過霍言崢，也從沒想過要騙他。

　　霍言崢能看見她了，眼里倒映出她纖細的身影，他也能聽得見她說話，與她一應一和。

　　這其中透露出的種種不對勁，似乎都在預示著，此刻的她并不是游魂的狀態。

　　然而，對于這些，眼下的楚婉無暇顧及。

　　她緊緊地望著霍言崢，瞳眸里閃爍著固執的亮澤，只期望霍言崢能信她。

　　哪怕只這一回，也好。

　　雖說，在她與他的這一段千瘡百孔的關系里，貌似早已沒有信任可言。

　　霍言崢冷眸深沉，暗藏銳利的幽芒，他直直地與楚婉對視，似是一眼望入楚婉的眸底深處，以此探出她真實的心緒，尋見她撒謊的痕跡。

　　可最終，他遍尋不見她撒過謊的跡象。

　　他轉念想了想，便瞬間了然。

　　“也是，你沒必要騙我的。”霍言崢率先移開了視線，看向了別處。

　　燈光亮堂，徐徐描摹出霍言崢青雋的側臉，勾勒出他冷硬的輪廓線條，將他筆直的身形襯得越發挺拔。

　　楚婉站著一動不動的，就這么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哪怕眼睛漸漸開始干澀、酸脹，她都沒有眨一下眼。

　　更不曾將眸光挪移半分。

　　楚婉見霍言崢信了她，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還以為會多費些口舌，他才會相信她，畢竟，以她以往做了那么多糊涂事，要是他不信她，那也在情在理，說得過去。

　　然而，就在楚婉臉色緩下來之際，忽而聽見霍言崢嘆了一聲，接著便響起了他似是諷刺又似是自嘲地開口：“你從來都不屑于撒謊的，又哪里會騙我。”

　　“現在，你只是醉了。”

　　只有醉了，才會這么胡言亂語。

　　也才能解釋得通她言行之間的怪異之處。

　　從來，她都不是不會撒謊，只是不屑于對他撒謊。

　　即使實話傷人，她也不吝嗇于她對他的惡意。

　　而動聽的謊話，她不曾對他說過。

　　就算他想讓她騙一騙他，讓他嘗點甜頭，也能抵抵這滿嘴的澀味，可楚婉卻從來都不會依他。

　　霍言崢思及此，便沒有再言語，他邁開修長的雙腿，徑直越過楚婉，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楚婉聽言一怔，心頭刺刺的疼。

　　此刻，縱使她看不清霍言崢面上是什么表情，但是，從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話里，她恍若聽出來那一抹被他隱藏得極深的受傷。

　　就在楚婉這一恍惚的剎那，霍言崢就邁步離開了。

　　她再回頭，看見的，只是霍言崢漸行漸遠的背影。

　　“別走……”楚婉開口挽留他。

　　轉瞬，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喃喃補充道：“霍言崢，我沒醉。”

　　是以，她說的都是認真的，不是醉話，也不是胡話。

　　雖然喝了酒，周身都是濃濃的酒味，但是，她能肯定，她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她的聲音不大，還帶上些許委屈，話一說出口就湮沒在漆黑深沉的夜色里，也不知漸漸走遠的霍言崢有沒有聽到。

　　她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霍言崢，直至霍言崢消失在路的盡頭。

　　這一回，霍言崢走了，沒有回頭。

　　也就沒有看見漫出她眼眶的滿滿的不舍、眷戀。

　　之后，汽車啟動的引擎聲落在了楚婉的耳畔，楚婉仿若被驚到了一樣，她連連上前，走到門口。

　　楚婉手搭在門框上，眺望遠方，可入目之處皆是大片大片的墨色，零零星星的光亮點綴在其中，卻依舊抹不去楚婉瞳仁里的暗淡。

　　霍言崢的車子已經駛出了御苑。

　　御苑位于半山腰，所處地段寸土寸金，是濱城頂級的富人聚集地，上億豪宅是標配，豪麗奢華程度令人咋舌。

　　霍言崢所在的別墅又是其中之最。

　　楚婉恍若失了魂，定定地站在門口。

　　也不知站了多久，待一陣沁著涼意的風襲來，她才慢慢回神。

　　楚婉收回放在遠處的視線，落寞地往回走，來到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她睫羽半垂，長腿曲起，雙手環膝，整個人看上去嬌嬌小小的，也可憐兮兮的。

　　楚婉思緒紛雜，卻理不清頭緒。

　　就這么呆坐在沙發上，她后來是怎么睡著的，楚婉一點印象也沒有。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溫暖的陽光折窗而入，斑駁的樹影灑下，徐徐照落在楚婉的身上，為楚婉徒增了幾分暖意。

　　楚婉剛睜眼的一刻，還有些不適應。

　　楚婉朦朧的視線漸趨清明，可腦袋里卻是一片混沌，有點脹脹的，暈暈的。

　　這是宿醉的后遺癥。

　　楚婉思緒放空，直到這一瞬，她都有些轉不過彎來。

　　可周身流淌的暖意，她卻感受得真真實實。

　　宿醉引發頭疼，那疼楚一陣一陣的，也不是幻覺，她亦是能真切地感受得到。

　　還有，這別墅里的布景擺設與她記憶里的樣子完全重合，是她所熟悉的。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向她證明，她身死魂滅后不是來了地獄，也不是到了天堂。

　　而是回到了有霍言崢在的御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