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鋪上的男人蘇醒了。

他睜開冷冽的眼眸，如煉獄鑿開了兩道幽暗的口子，閻羅一般的殺氣席捲而來。

他輕輕一動，手下的劍頃刻間碎成刃片。

黑衣人險些被一塊飛來的刃片戳瞎眼。

側身避開后，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終於明白為何主人會派了如此多的高手來暗殺他。

不僅僅是因為聖女殿高手如雲，而是這傢伙根本就是個高手中的高手！

不過他剛蘇醒，聽氣息還很虛弱。

趁他病，要他命！

黑衣人的左手抽出腰間的匕首，一刀朝著男子的心口扎了下去。

可他的刀還未碰到男子，便被男子一掌打飛。

他撞塌了身後的桌子，狼狽地跌在地上，肋骨咔咔斷了四根，五臟六腑受損，哇的吐出一灘血來。

這僅僅是一掌的威力。

同伴見狀也有些驚到了。

今晚來這裡的全是頂尖高手，在這個人手裡卻連一招也接不住。

就在此時，他眸光一掃，瞥見了身側微微晃動的帘子。

他大手一伸，從帘子后抓了個小姑娘出來。

「今晚還真是熱鬧啊……」

他冷聲譏諷。

方才四小隻閑著無聊，玩起了躲貓貓。

衛曦月站在帘子后，閉上眼數數，三個小虎頭躲起來，等她數到二十就去找他們。

她剛剛才數到一半。

「你乖乖束手就擒，否則我殺了——呃——呃——」

最後一個字沒說完，黑衣人的同伴便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一股可怕的內力扼住了。

他的臉色變得青紫，眼珠子凸了出來，額角的青筋也一根根暴跳開來。

床鋪上的男人大掌一揮，強悍的內力撞擊而來，將他整個人打飛撞上牆壁。

又是咔咔幾聲脆響，他渾身的骨頭都斷裂了。

他面朝下趴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宛若瀕死的魚兒，一下一下地顫抖著。

「不……這不……可能……」

男人神色冰冷地坐起身來，光著腳走下地。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走動了，他的步子有些遲滯。

他的眼神也很空洞，雙目血紅。

兩個黑衣人早已無法動彈，失去了全部的戰鬥力。

他們看著這個眼神空洞的的男子，忽然間意識到他已經被煉成傀儡了。

他適才的殺招並不是為了救那幾個孩子，是他自己感受到了他們的殺意。

男人面無表情地自一名黑衣人的身上跨了過去。

他來到厚重的石門前，一掌轟下去。

石門裂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

他又連轟兩掌。

當第三掌下去，千斤重的石門嘭的一聲碎裂了。

塵土石屑撲面而來，他眸子都沒眨一下。

就在他即將一腳跨出去時，衛曦月輕聲開了口：「爺爺。」

男人的步子一頓。

「爺爺。」

衛曦月再次叫他。

他動作遲緩地轉過身，一雙嗜血的眼睛朝衛曦月看了過來。

黑衣人譏諷地提醒：「小丫頭……他可不是你爺爺……他是一個傀儡……一個泯滅人性的怪物……」

衛曦月沒理他，抱著懷裡的罐子，蹬蹬蹬地跑到高大威猛的男人面前，揚起巴掌大的小臉：「爺爺。」

他緩緩蹲下身，單膝跪地。

眼神依舊空洞，彷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衛曦月放下罐子，張開柔軟的小胳膊，沒有絲毫畏懼地抱住他的脖子。

「爺爺。」

不是傀儡，不是怪物。

是爺爺。

最好最好的爺爺。

傀儡沒有記憶，沒有感情。

甚至由於常年被藥物的控制，一部分厲害的傀儡還可能會喪失語言表達的能力。

男人怔怔地被小丫頭抱著，嗜血的眼底掠過一絲迷茫。

但漸漸的，他眼底的殺氣似乎一點點淡了下去。

他艱難地張開嘴，用沙啞的聲音，笨拙地、一字一頓地說道：「曦、月。」

……

「聖女！聖女！」

聖女前陣子受了傷，好不容易才痊癒，自然得早些歇息。

可剛躺下，便被外頭的喧嘩聲吵了起來。

她不悅地蹙了蹙眉：「何事？」

前來報信的弟子著急忙慌地說道：「有人擅闖瓊華殿！闖進密室了！還把藺長使給關在外頭了！」

闖聖女殿不奇怪，闖到瓊華殿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而能直接找到密室，說明今晚的不速之客是沖著那個人去的。

聖女披了衣裳走出來：「一共多少人？」

弟子戰戰兢兢地說道：「好、好多個……」

聖女淡道：「進去了幾個？」

弟子顫聲道：「兩個……」

那個人尚未蘇醒，別說兩個，只一個也能殺死他了。

聖女神色一冷，立刻去了瓊華殿。

聖女殿的高手與黑衣刺客仍在交手。

聖女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便進了殿內。

可當她來到門口時，看到的只有滿地的狼藉、毀掉的石門，昏迷不醒的弟子，以及被壓在廢墟之下的藺長使。

至於密室里，早已人去樓空。

聖女蹲下身來，以銀針刺穴。

藺長使恢復了一點意識，虛弱地看向聖女：「聖……聖女……」

「他被抓走了？」聖女問。

藺長使微微搖頭：「他……他自己走的……」

聖女眉心一蹙。

「還……還帶了……」藺長使實在太虛弱，沒說完便再一次昏迷過去。

這種情況，再用第二次銀針刺穴也無用了。

此時，陸長使也神色匆匆地趕了過來。

她看了眼毀掉的石門，昏迷不醒的藺長使與弟子們，臉色一變。

她忙又進密室查看了一番，只見到兩個死去的黑衣人。

她出了密室，神色凝重：「聖女？」

聖女冷靜地說道：「他剛醒，體力不濟，走不遠，帶人分頭去追。」

陸長使拱手：「是！」

從瓊華殿出來，刺客已被聖女殿的高手擊退。

但由於動靜太大，仍是驚擾了不少長老。

姬長老帶著弟子往這邊趕來，碰上了正要出去的聖女。

姬長老問道：「這麼晚了，聖女是要去哪裡？」

聖女淡淡說道：「捉拿刺客。」

姬長老笑了笑：「明日就殿選了，捉拿刺客的事交給手下的人去辦便是，聖女還是早些歇息，別誤了正事。」

聖女不再接話，邁步去了。

剛走了兩步，聖女忽又停下，沒回頭，只是目視前方說道：

「瓊華殿是我練功的地方，距離姬長老的惠和院隔了大半座聖女殿，姬長老是怎麼做到第一個趕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