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在葯閣挑選完藥材，就打算離開了。

臨坐上馬車時，一個八九歲的千金帶著下人走了過來。

年紀小，氣場可不弱。

「聽說，你是程桑的外孫女。」

蘇小小看向她：「你是誰？」

九歲小千金揚起下巴，不怒自威地說道：「我叫尹菱，是尹家七小姐。」

尹家曾是四大家族之首，後來程家女兒成為聖女，壓了尹家一頭，不過尹家又出了一位皇妃，扳回一局。

兩家勢均力敵，為誰當這個第一暗中較勁了多年。

又是個小七……蘇小小想到了衛廷，是不是排行第七的身上都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匪勁兒？

她含笑說道：「你知道的還不少。」

尹小蝶說道：「你在程家大門口大鬧的那一場，不就是為了人盡皆知嗎？」

年紀不小，說起話來一板一眼的，蘇小小看著她，莫名覺得這孩子有些嚴肅與可愛。

她的大虎長大了，是不是也這麼又奶又嚴肅的？

尹小蝶問：「你想讓程家承認你，並接納你嗎？」

蘇小小好笑地問道：「怎麼？你有辦法？」

尹小蝶道：「有是有，不過，我不能白幫你，如果你成功了，你得做我嫂嫂！」

莫名就被牽了一根姻緣線的蘇小小：「……」

蘇小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尹小蝶揚起小下巴：「怎麼？與尹家聯姻的條件不夠讓你心動嗎？有了我們尹家的支持，你才能更順利地奪回屬於你與程桑的一切！」

蘇小小彈了她的小腦門兒一個爆栗：「小不點兒，你給誰畫大餅呢？」

尹小碟超凶地說道：「你再碰我，信不信我把你的手剁下來！」

蘇小小彎身盯著她的眼睛：「那我就把你的手腳都砍下來。」

從未被威脅過的尹小蝶愣了下。

蘇小小很滿意，對付熊孩子，就該比她更兇殘。

蘇小小問道：「你是在代表誰說話？」

「我不是小不點兒，我今年九歲了！」尹小蝶想了想，嚴謹地說道，「差三天。」

蘇小小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你才九歲不到，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九歲的尹七小姐自腰間解下一枚令牌，氣場強大地說道：「這是我們尹家的家主令，我的話，就是我爺爺的話！」

孩子就是孩子，再凶也奶夫夫的，蘇小小可不怕她：「那不妨你先說來聽聽，我再考慮要不要答應你。」

尹小蝶拒絕：「不行，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否則我不告訴你。」

蘇小小挑眉道：「不就是去競選聖女嗎？」

尹小蝶大吃一驚：「你怎麼猜到的？」

蘇小小莞爾一笑：「我聰明啊。」

尹小蝶皺起小眉頭，嚴肅地沉吟了片刻：「好吧，能猜到這裡，確實可以算你有幾分聰明，但你只猜到根本沒用，你又沒有競選的資格！」

還在給她挖坑呢……蘇小小好笑地說道：「小不點兒，你就是希望我與程清雪內鬥，你好漁翁得利吧。這不是你幫我，是我在幫你，你還好意思找我談條件，應該是我找你要報酬才是。」

小不點兒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整張稚嫩的小臉都寫著：這個傢伙不好忽悠……

蘇小小一針見血地說道：「而且，我必須得到聖女的資格，才能讓程家承認接納我，可是你應該不會把聖女之位讓給我。說白了，你是在利用我幫你剷除最有利的競爭對手！」

小不點兒的心思被說中，眼神閃了閃。

蘇小小挼了挼她腦袋：「行了，看在你還算可愛的份兒上，有機會的話會罩著你一二的，不過你不許太調皮，我不喜歡不乖的熊孩子。」

最後一句，她明明是笑著說的，眼底卻透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嚴厲。

尹小蝶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才半步啊……小不點兒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想得強呢……

蘇小小笑著上了馬車。

尹小蝶回過了神來，她很是懊惱地拽緊了小拳頭。

方才她是被一個臭丫頭給威脅到了嗎？

恥辱！恥辱！

回程家的路上，蘇小小將那個男子的手畫了下來，這是唯一能證明男子身份的特徵了。

魅姬看了看：「哇，這是被彎刀傷的嗎？好奇怪的傷口。」

蘇小小道：「確實奇怪，但也正因為奇怪，所以見過的人一定印象深刻，一會兒你把它交給你家先生與衛廷。」

魅姬點頭：「知道了。」

她收好畫紙后，蘇小小掀開帘子，對車夫道：「我要買點心，你找家最好吃的鋪子。」

車夫敷衍地指了指路邊的一家商鋪：「那家的點心就不錯。」

蘇小小冷聲道：「你糊弄誰呢？那間鋪子門可羅雀，一看就沒人買，好吃才有鬼了！我是買給我外祖母的，若是她嫌難吃，也不知你明日還能不能繼續在程家當差！」

車夫可得罪不起程桑，只得硬著頭皮將馬車趕去了一家老字號餅鋪，排隊的人幾乎要到對街去了。

蘇小小很滿意：「人太多了，怕是要等許久，天快黑了，我回去太晚外祖母會擔心的，魅姬，你去買。」

「好的小姐！」

魅姬跳下馬車。

蘇小小與車夫打道回府。

今日在聖女殿選了半日，到程家已是黃昏。

程桑孤零零地坐在院子外的輪椅上，眼巴巴地望向小道的方向。

從蘇小小早上出去，她便一動不動地坐在這兒了，午飯沒吃，晚飯也沒吃，連一滴水都沒喝。

一直到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才終於有了情緒。

「薇薇……」

「娘。」

蘇小小也看見了她。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忽然酸澀抽疼了一下。

蘇小小快步走到她身前，彎下身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頭髮。

「等很久了嗎？」

她到底是缺乏照顧此類患者的經驗，忘了告訴程桑要在屋裡等她了。

「嗯。」程桑委屈地點點頭，眼眶紅紅的，「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我好怕又找不到你了……薇薇……你別不要娘……」

蘇小小擦去她的眼淚：「我怎麼會不要娘呢？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程桑將懷裡的盒子遞給蘇小小：「給。」

蘇小小打開，裡頭是一盒酥餅，她一直抱在懷裡暖著。

「薇薇吃。」程桑說。

蘇小小抬眸，望進她那雙與孩童一般純摯的眸子，輕輕笑了笑：「娘也吃。」

她拿了一塊遞給程桑。

「薇薇先吃。」

「好，我吃。」

蘇小小咬了一口。

謝雲鶴別的不說，衣食住行上是下了功夫的，找的廚娘手藝極好，酥餅甜而不膩，油潤酥香。

可是她咬在嘴裡，有一股鼻尖微微發酸，喉頭也微微脹痛的感覺。

「好吃嗎，薇薇？」程桑歪頭問。

「好吃，特別好吃，娘也嘗嘗。」她挑了一塊喂程桑。

程桑開心地吃了。

薇薇喂她的酥餅最好吃了！

「肚子餓不餓？」

「餓。」

「我去給娘做吃的。」

「我也要去！」

程桑粘著蘇小小。

瘋了之後的程桑與孩子的心智差不多，可即便如此，誰真心待她，誰是表面功夫，就算瘋子也是有感覺的。

院子里的下人敬重程桑，只是一項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務，她們以為程桑聽不懂、聽不到，沒少嘲笑程桑。

蘇小小去做晚飯，程桑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灶膛口，幫蘇小小添柴。

哪怕只剩下孩童的心智，可蘇小小隻教了一遍她就會了，很聰明的。

若是沒瘋掉，也不知該是何等叱吒風雲的家主。

蘇小小一邊燒菜，一邊不忘盯著程桑，怕她燙傷了自己。

程桑搖頭晃腦哼著從魅姬那兒學來的小曲兒，無憂無慮，沉浸在了與女兒相處的幸福里。

蘇小小做了紅燒肉、鯽魚豆腐湯與炒青菜。

程桑不愛吃青菜，一臉拒絕。

蘇小小要喂她，她就捂住嘴滿屋子跑。

「娘，青菜是一定要吃的。」

「可是我不想吃。」

「薇薇想娘吃。」

程桑糾結得不行：「那……好吧。」

她視死如歸地吃了幾根青菜，可委屈壞了。

蘇小小吃到一半，不動聲色地問道：「對了娘，你聽說過聖選嗎？」

「聖選……」程桑仰頭望天，努力去思考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就是選新任聖女。」

「這個啊，我知道。」

「如果我也想去的話，你同意嗎？」

只有這個法子能再去聖女殿了。

「同意，薇薇想幹什麼，娘都同意！」

「可是……我沒有去參選的資格，我也不太懂究竟怎樣才能去參選。」

「參選……」程桑歪頭想了想，「啊！有了！」

她放下碗筷，迅速來到自己的大箱子前，想到什麼又折回去把房門關上。

她打開大箱子，將裡頭的衣物唰唰唰地刨飛了出來。

一塊乾淨的尿片罩住了蘇小小的腦袋。

蘇小小：「……」

刨空了箱子后，她整個人鑽進去，從箱底打開一個小暗格，取出一塊令牌，激動地來到蘇小小面前：「薇薇，給！」

蘇小小接過來：「這是——」

程桑擲地有聲地說道：「家主令！爹說過，不可以給任何人，除了薇薇！」

蘇小小問道：「有了這個，我就能去參選了嗎？」

程桑重重點頭：「嗯！」

難怪小不點兒會隨身將尹家的家主令帶在身上，她今日可不就是去參選的？

應該還有別的法子能夠參選，不然尹小七不會來找她，程清雪與那些來自民間的女子也不可能出現在聖女殿。

但四大家族的家主令一定是有著某種優勢的。

沒想到啊，程家的家主令竟然不在謝雲鶴與程蓮的手裡。

謝雲鶴與程蓮一直關著程桑，也是為了家主令吧。

誰能料到程桑瘋瘋癲癲了那麼多年，居然一直沒忘記程老太爺的叮囑？

若他們得知自己絞盡腦汁三十年也沒得到的家主令，落到了她的手裡，會不會氣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