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新】,!嘶!
目睹場上那具凄慘無頭屍首,坑坑窪窪炸出來的場面,周圍所有巡捕們皆為駭然,頭皮發麻。
只覺面前這名年輕武人格外兇殘和暴戾,一時之間,心神為之所攝。
趙元齊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獃滯望着這一切,怔住不知所措。
完了。
皇室隕落一名御侍。
如此慘重的損失讓其倍感痛心和惶恐。
痛心的理由,自不必講。
擱在任何勢力身上,一鼎之界武人的身亡,都不是件可以忽視之事。
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元氣大傷。對本勢力的底蘊,是莫大的消耗。
惶恐是因為錢師是在其手下隕落的。
這則噩耗若讓陛下知情,雖然自己是親侄子,但屆時只怕不是責罵那麼簡單。帶來的只有對其的深深失望和權力的失去。
另一邊。
董川面沉如水,陰沉沉的,一對三角眼眯成條線,給人種說不出的森寒壓迫感。
作為保皇黨的高官,天生與皇室親近,對錢師的來歷略微清楚一二。
可而今擁有強大實力的錢師,在其眼前都被人活生生打爆,當場身亡。
這說明什麼?
這直觀證明了林克的恐怖和無窮潛力。
「失策。」
「此子居然早一步被程澤拉攏到立憲黨。」
「既然這樣奇材不為我黨所用,不若早早除之,否則日後必成大患,難以鉗制。」
「只是程澤定會力保此子,自己一時恐怕不好下手。」
「這裏頭的章程還需細細思量。」
電光火石間,作為濱海市的市長——董川,心中頓生濃濃殺意,欲除林克而後快。
至於程澤則一臉笑意,心情舒暢,不知道的還以為其是打算去吃喜酒。
人一雙喜悅目光望向林克,
越看越覺得順眼。並暗暗佩服自己眼力不錯,只稍稍一挖掘便挖出個寶來。
「看來明年的計劃,林克是有資格參加了。」
決定將來動用人情牌的程澤,用挑釁的眼神斜斜瞥了眼在旁的董川。
直將董川氣得眼角肌肉直跳。
好在有幾十年官場沉浮磨練出的堅韌心性,只片刻后,其變得面無表情,從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來。
「小克,這孩子,我打小就覺得行。現在果然有出息了。」
「從軍區歷練回來,武功比以往強上太多。」宋安對當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
只是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生怕被董川和趙元齊記恨上,導致日後工作上被故意刁難。
此刻。
噠。
噠。噠。
寂靜無聲的街道上,萬眾矚目的視線下。
拳染鮮血,神眸流轉的林克,一步一步的走動着,視若無人一樣,閑庭散步間,很快步進別墅廢墟里,不知是要幹什麼。
無聲呵止。
無人制止。
終究木已成舟。
終究價值所在。
所有人只能默默注視其背影消失在視野中。上演出這頗為離奇荒唐的一幕。
畢竟小說才需要講究邏輯,而現實並不需要。
「誒。」
「武人比斗,總有死傷。只要不出現平民傷亡的事件發生即可。」
「不過林克這次鬧得動靜實在有些大,我會回去對其嚴加批評。」
伸出左手看了下手錶,程澤面露笑意,對着董川講:「誒呀,時間不早了,我還有許多公文要處理。董市長,接下來的事,由你這主官來收尾咯。我先走一步。」
於是人無視臉色難看的董川,在四五個雙目有神,太陽穴鼓鼓暴起的武人保護中,坐上專車,揚長而去。
「你,處理這裏。」
「不要讓記者那些亂報道,我不希望明天濱海日報出現有關洋人區的頭條新聞。」董川壓抑著怒火,對宋安冷冷道。
宋安:???
真就官大一級壓死人?
宋安雖然心裏直罵娘,但是嘴角洋溢出笑容,忙點頭道:「是是是,董市長的指示,我一定牢記在心。」
不多時。
大人物們都走得一乾二淨,只留下中級官員親自指揮對現場的清理,和應對記者們轟炸般的採訪。
......
夜。
暗沉沉。
大片烏雲遮罩蒼宇,使得月華半點不泄。
清冷的夜風,一遍遍輕撫這座繁華都市,帶來絲絲寒意,滲入骨髓。
往日熱鬧的心意門,如今鴉雀無聲,冷冷清清。如同無家可歸的貓犬,無形中透露出凄涼之感。
唯有內堂一盞燈光依然亮着,從窗戶折射出昏黃光線,似乎在堅挺等待遊子的歸來。
嘎吱。
一道修長而有型的身形,推開了紅漆大門,徑直往裏走進。
輕車熟路的越過大廳,走廊,練功場......最終停步立在內堂外頭。
「進來吧。」裏面傳出一道暮年滄桑之聲。
林克想了想,終究抉擇進去。
當人步進之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掛着白帆,燒着火盆的小型靈堂。
有位花甲老人垂垂老矣的坐在鋪墊上,渾濁的眼睛望着火焰出神,兩手龜速折著紙錢投入火盆之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着一下子之間,蒼老二十多歲的鄭師,林克陷入沉默之中。
時間過去許久,才猶豫出聲道:「師...父...」
兩眼無神的鄭師,聽到這句話,心神瞬間回歸:「小克,你知道么?」
「當年我才三十齣頭,剛從洛天行省出來逃難。一路上穿市過縣,跋山涉水,遠離北伐軍和大慶官軍在北方的戰火。」
「便在這艱苦途中,我意外遇到你大師兄。」
「那天,我記得非常清楚。走了幾十公里不停歇的我,偶然路過一個村子,準備進村挑戶人家討碗水解渴。」
「於是緣分之下,便來到了他家。那時,他才三四歲大,長得灰頭土面,瘦骨嶙峋,沒有半點城裏孩子那樣白凈。而且還很膽小,見有陌生人來,只敢躲在門邊,遠遠的偷看我。」
「我見他有些可憐,便摸出包袱里的米糕遞給他吃,可是他很害怕,一溜煙兒的跑開了。」
林克並未打斷鄭師的講述,只靜靜傾聽二者初次相識的畫面。
「我當時笑了。鄉下的孩子,就是和野貓一樣。羸弱臟陋的外表下,對外來事物抱有極大的戒心。」
鄭師目中隱顯光珠,面上露出強笑。
「後來招待我的是他爺爺。他爺爺拖着病殘之身,步履蹣跚的給我打了碗水。」
「於是在破舊露風,採光陰暗的農村土房子裏,藉著喝水的功夫,我和他爺爺聊上了天。」
「後來得知,你大師兄是個苦命的孩子。」
「從出生開始,短短三年內,父親早逝,母親病亡。只留有爺孫三人,但在我來這裏前不久,他奶奶又才剛剛病逝下葬。」
「你是農村的孩子,你該知道農村人的痛苦。常年累月的乾重活,又沒有充足的肉食來保證身體,往往無病變有病,小病拖大病。」
「最後四五十歲,什麼都沒有,除了苟延殘喘,痴長年紀,只有一身的暗傷和病痛了。」
「你大師兄便出生於這樣的貧苦家庭中,而當時他爺爺亦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但凡早一年有點錢去治病,都可多活十年。」
「遂在他爺爺的苦苦懇求下,我於心不忍的帶走了你大師兄。」
「或許在他爺爺眼中,爺孫分離是件大好事吧。畢竟自己又快死了,孫子才那麼點大,今後又有什麼活路呢?還不如將希望寄托在我這個陌生人之上。
「這世上已經沒有比渾渾噩噩呆在農村,一輩子受人剝削,牛馬一樣的幹活,更黑暗的事了。如果有,只能講鈍刀割肉比死亡更痛苦。」
鄭師絮絮叨叨說着大慶末年農村的普遍現狀。
「往後日子便是我和你大師兄相依為命的生存。」
「從小養到大,我早已將你大師兄看成自己親生孩子。現而今,你大師兄身亡,我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啊。」雖鄭師語氣極度感傷,但卻沒有絲毫恨意。
「既然抉擇踏入江湖,武人的宿命早已註定。即使贏了一百次,但你只需輸一次,一切便都前功盡棄。而這亦正是武道的魅力。」
「我們武人苦苦追求的不就是不可能中的可能么?」鄭師眸光含淚,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過了今夜,我這老頭子自會給外界一個交代。」
「我走後,小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鄭師並未仇恨林克,而是對其細心叮囑道:「只要人在,心意門永遠都在。」
「不為良官,即為悍匪。」
「我和你幾位師兄都走上了邪路,淪為而今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不過我很欣慰你還保持一顆赤子之心,這很難得。武人本該如此。然而,沒有幾人做得到。」
話及此。
鄭師彷彿說累了,拂了拂手,平靜道:「你走吧。我想靜靜的在這獃獃。」
林克眸光微閃,遲疑了下,終究轉身離開。
人靜悄悄的來,又靜悄悄的走。彷彿從未出現過。
看上去這趟什麼事都沒幹,其實他內心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該去程澤那裏了。」
「看看今日白天有什麼說法。」
在濃濃夜色下,林克身形一動,掠出道道殘影,直奔向遠方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