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秉文曾經遠遠地見過，在北海中顯露出身形的鯤鵬，那僅僅只是翻身，便能掀起汪洋之水，讓四海為之動蕩的龐大身軀，讓他聯想到了，古籍中所記載的先天神魔。

而鯤鵬的表現也完美符合先天神魔給予後世之人的印象，可此時風秉文遠眺的那一頭在黑霧縈繞下，隱隱顯現出些許輪廓的龐然巨獸。

心中竟隱隱的有一種感覺，便是鯤鵬大抵也不如他，先天神魔遠遠不足以形容這是可以在太虛中遊盪的怪物。

「小子，淡定，這才哪到哪兒啊！」

五行天輪聽到風秉文的言語，格外淡定，隱隱的透露著一種身為老前輩的傲然。

「你經歷類似的事情？」

風秉文的反應很迅速，這老梆子的養氣功夫他是知道的，除非是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不然早就大呼小叫起來了，怎麼可能如此淡定。

「那是！」

五行天輪毫不客氣地承認了，這是值得炫耀的光輝事迹。

「那就沒事了！」

風秉文抬頭仰望着就連太陽星的光芒也遮掩下去的諸天大星，以他的目力，能夠隱約看到一些大星之上，隱約有道人端坐，不過也有些星辰，除卻綻放明耀璀璨的光芒之外，沒有任何身影浮現。

顯而易見的結果，太上道的底蘊並未盡出，僅僅展現了冰山一角而已，他已然知曉，太上道自創立，不斷積蓄，存活至今仙人，是超過太上道尊的遺澤。那位太上道尊留下來的洞天福地完全不夠分。

「小子，別看那頭巨獸的體型那麼嚇人，實際上他正在跟我們的天地對抗呢，能動一下，都算是它厲害了，待會兒它就會被鎮壓，大局已定！」

「既然這麼容易被鎮壓，那道主當初還何必趕我出山門避禍？」

風秉文眉頭一皺，他還以為能夠趁此機會再積攢一筆龐大的善功呢，結果這頭隱隱比北海的那隻鯤鵬還要可怕的域外生靈，就要被鎮壓了，那還說什麼？

「哪有那麼簡單，鎮壓也只是讓它不能動彈而已，你看一看它主動釋放的那些力量，對我們天地造成的污染，如果它污染得足夠多，那它就能夠獲得天道意志的認同，可以活動了！」

「這天道意志也太呆了吧！」

風秉文忍不住吐槽一句。

「我都跟你說了，天道意志就是天地眾生意志，也有你一份。」

「嘖！」

風秉文不說話了，作為修行中人，他也是知道的，天道至高，天道無情，同樣的，天道沒有主觀的意念與思維。

「所以，對於上面的那些大仙人來說，他們的出現便代表大局已定，但是對於你這樣的小傢伙來說，一切都才是剛剛開始，你不是想撈功德嗎？一展拳腳吧，如果你殺的夠多，說不定還能夠獲得天眷！」

「我好像有天眷！」

聽到熟悉的辭彙，風秉文眉毛一挑，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你小子，哪裏來的天眷？」

五行天輪有些詫異。

「運氣好，去了一處太虛，撈了一塊殘界回來！」

風秉文語氣輕描淡寫道。

「你那鳥不拉屎的福地是從域外撈回來的？」

這件通靈仙器有些驚了。

「怎麼說話的呢？什麼叫鳥不拉屎！」

風秉文不樂意了，他如今的福地氣象可是與先前大不相同了，可謂是煥然一新，而這都得益於那隻小鯤鵬的貢獻，她身上放的血，當真可是好東西，化腐朽為神奇。

「嘿，多少老東西求之不得的機緣，被你這黃口小兒給撿到了，還給練成了福地，這是糟蹋東西！」

通靈仙器滿滿的都是嫌棄。

「練成福地怎麼就糟蹋了?把話給我說清楚！」

「告訴你這黃口小兒也無妨。」

「洗耳恭聽！」

「你可知我輩修行中人修行到了道主那等境界，所追求的是什麼？」

「你能說就說，不能說就算了，少賣關子！」

風秉文翻了翻白眼，他要是知道，還用得着跟個孫子一樣在這裏求教嗎？嗯，以這件仙器的誕生年歲來說，說他是孫子輩都是抬舉他了。

「斬因果，修行到高深之處，便是要斬斷天地萬物眾生的因果，最重要的是要斬去與天地間的因果，如此，才能夠得大逍遙，得大自在！」

五行天輪向風秉文透露着他這境界本不該知曉的隱秘。

作為一件履行護道人職責的通靈仙器，他本來不該說出這些秘文的，甚至算得上是逾矩了，但是，這小子實在是太會作死了，他有些看不下去了。

惹是生非也就罷了，還跟那些老古董結下因果，這要是到了未來的某一天，這等因果該如何斬斷？這不是耽擱道途嗎？

「斬去與天地的因果！」

風秉文若有所思，超脫的前置條件，如果是這的話，也難怪那些擁有先天神魔跟腳的那些大佬，有一個算一個都眼巴巴的，只能困在一處。

先天神魔的一切都是天地給的，這要是斬因果就把自己給斬沒了，還逍遙個屁啊。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混賬小子！」

看到風秉文無動於衷的平靜面龐，五行天輪就知道，這傢伙沒有領會到他說出這番話的本意。

「你好好說話就是，罵我做什麼？」

風秉文撇撇嘴。

「你小子還不明白嗎？你在域外得到的那一處殘界，別管它破成什麼模樣了，它終究不是我們天地之物，與我們這一方天地沒有任何因果，它代表一線超脫的可能，而你卻將它拖了進來，煉成了你的福地，與我們的天地建立的聯繫，沾上了因果。」

五行天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其言語儼然就是在指責一位暴殄天物的敗家子，

「哦！」

即便是被說了這麼一大通，風秉文依舊是無動於衷。

「你這是在糟蹋東西！」

「我又不打算超脫，談什麼糟蹋！」

風秉文擺擺手，說着足以讓一眾無上存在氣得嘔血的話。

「你現在這點微末修為，就別說什麼超脫了，等你擁有道主那等實力的時候，你再跟我說，你不後悔吧！」

沒有看到風秉文悔不當初，痛哭流涕的模樣，五行天輪極為遺憾，這與他預料中的不同，這小子的表現讓他很失望，太淡定了，淡定到了讓人想教訓他一頓。

一道人一仙器的交流，雖說內容繁瑣，但也不過就是一瞬而已。

此時天空中，合天罡地煞之數的諸天大星大放光明，明耀璀璨，秩序神鏈從星辰中垂落，交織而成，縱橫天地，演化天網，而後遮蔽天穹，直接籠罩在了那頭氣機甚至讓先天神魔都難以企及的巨獸身上。

吼！

如光似電的紫芒在黑霧中若隱若現，那是在那頭巨獸偉岸到足以擎天的身軀上所流動的力量，可是這足以撼動一方天地的力量，此時被盡數壓制，無法宣洩，只能讓這頭域外怪物發出一聲充滿憤怒的低吼。

可僅僅只是一道吼聲，便產生了天崩地裂般的恐怖景象，山門陸洲之上，錦繡雄偉的山川接連崩塌，地脈崩斷，隱隱傳出凄厲的哀鳴，此起彼伏。

而當這股力量傳遞到大洋之時，更是掀起千丈高的巨浪，猶如一方天幕，接天連地，似乎要將整片汪洋都傾倒過來。

不過伴隨着一聲低吼，汪洋深處，一頭被巨蛇纏繞的大龜浮現而出，它的出現，使得太上道海域瞬間便平靜下來，而那些被黑氣所侵蝕的水族生靈也競速蟄伏，再也不敢作亂。

「玄武！」

看着那一尊現身後，便使得四海平靜的生靈，風秉文心中默默念叨，而這一尊神話生靈，也僅僅只是鎮壓了海域，溫潤的黑瞳注視陸洲上那頭龐然的巨獸，沒有過多動作，就連纏繞在其龜殼上的巨蛇，同樣也是淡漠無情，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天之四靈！」

太上道子思索，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對於人族而言，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這不單單隻是神獸那麼簡單。

「這是上古時那尊相助人族的玄武？」

也不怪風秉文會有如此的猜測，雖然這次玄武現身並沒有多餘的動作，甚至在一旁當吃瓜觀眾。

但是他的身形他所展現出來的力量，還有身上那股根本無法遮掩的歲月滄桑感，都在悄無聲息的訴說這位存在的來歷。

就算不是上古時期那尊玄武，也是其後裔什麼的，必然也是關係非淺，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出現在太上道的山門之中。

當然，玄武什麼的，以後可以再行探索，風秉文的注意力又落回到了那頭昂然而立的巨獸身上。

當天網落下之後，這頭巨獸除了發出一聲后低吼，掀起無邊動蕩之外，便再也沒有了多餘的反應，它靜靜地矗立在原地，似乎已經被壓制。

而此時，其身周的黑氣，也因此稀薄了一些，展現出了部分的真容，即便是相隔甚遠，風秉文依照其周邊一些尚未崩塌山嶽對比，可以估計，這頭怪物的身量恐怕有數萬丈之高，有些匪夷所思。

關鍵是其模樣，那些受他逸散的力量而誕生出來的扭曲怪物完全不一樣，它的模樣，甚至稱得上是中規中矩。

強壯到堪稱臃腫，極具力量爆發感的身軀，遍佈紫色秘紋，同樣還有厚重的鱗甲生長的肌膚，其背脊之上，更有如山嶽般的巨大棘刺，一直綿延到了一條拖拽到身後，綿延萬丈的碩大長尾之上。

見識到了因他的力量而誕生的怪誕扭曲之物后，對於其力量源泉的模樣，風秉文甚至還有些失望，因為這模樣真的挺普通的，跟不可名狀沒什麼聯繫。

吼！吼！吼！

昂！昂！

嗷嗷！

片刻的平靜后，各種怪物的嘶吼咆哮聲頓時此起彼伏，其雙目之中內蘊神通的風銘文可以看到，就在那頭巨獸的腳下，在那涌動的黑氣之中，各種模樣兇惡而又殘暴的怪物蜂擁而出，湧向四面八方。

「小子，你的機緣來了，不過你想要取這份機緣，恐怕還要冒些風險，就看你敢不敢上了，敢上的話，我老人家就捎帶你一程！」

風秉文能夠看到變化，守在他身邊的通靈仙器自然也看到了他身上所綻放出來的仙光也隨之大盛，有些不加掩飾的開始攛掇起了風秉文，顯得很是積極。

「有什麼不敢的！」

風秉文雙眼放光，通過這老前輩的解說，他隱約明白了，這頭巨獸的力量不足以對抗天地，便只能夠採取柔和折中的方法，以消耗自己的力量，強行同化塑造出一批會聽命於他的眷族。

如果數量達到一定的層次，它便不再會被天地法則壓制，可以活動。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頭巨獸並沒有被天地法則所認可，被他的力量所侵蝕點化出來的怪物在天地意志的審判中，是屬於域外邪魔一類。

所以，風秉文斬殺怪物，凈化黑氣，就會有善功降下，嘉獎他的行為，鼓勵他再接再厲。

「善！你小子還算有幾分膽量，你就放心殺，老頭子會幫你兜著！」

五行天輪也表現的極為亢奮，在徵求得到了風秉文同意后，無量仙光頓時爆發，落到他的身上，強行撕裂虛空，光芒一閃下，便帶着他降臨到了陸洲上。

「這是，我的山門？」

「自然。」

稀薄的黑霧飄蕩，還有主動湧入他身體的靈氣，這一切都無法吸引風秉文的關注，他有些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已經做好了看到山河崩毀，萬靈哀嚎的毀滅場景，可是他此時眼見的卻是恰恰相反，紫色的奇花漫山遍野綻放，閃爍金屬光澤的樹木，正在汲取地脈之力，舒展枝椏。

「這頭怪物，在改造天地！」

風秉文豁然仰頭，被秩序神鏈交織而成的天網所鎮壓的怪物難以動彈，猶如一座擎天之柱，可是從它身上所宣洩出來的力量，在造成了無盡的毀滅與殺戮的同時，也賦予了萬物新生。

「你小子，見識就是少了，這種怪物，會逼迫環境去適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