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銀還能這麼折算？
聽起來彷彿很有道理。
隆慶帝立刻把這念頭拋開，「你拿著朕的銀子折算成修園林的銀子，然後跟著朕一起享受？都說你蠢，不過朕看是朕太蠢，你腦子聰明得不得了。」
「陛下。」
顧四爺一臉冤枉委屈，「難道您不想賞賜臣銀子？您一向是賞罰分明的人，臣是有功之臣啊，而且臣體諒您修園林需要銀子，這才不要賞賜的，期望您能早日享受到園林的景色，京城夏日又悶又熱，您去避暑對龍體也有好處，何況避暑能讓您心情好，對朝臣就不會太過苛刻，不用沖他們發泄，他們也會好過不少，不是臣說，天氣太熱，人的性情易怒，容易爆炸發火。」
隆慶帝微微頷首，顧湛的話有道理，以前大熱的天，再看朝臣們送上來摺子，他的確看著上火，忍不住時也會讓大臣們在烈日下跪著。
顧湛這些話倒是可以抽出來用在反對他修建園林的官員身上。
「最近御使是不是反對了？」
「應該說不少，沒針對你，不過都勸朕少聽你的建議。」
「也就是臣最近抓住遼東可汗，識破遼東的陰謀，算是為國為陛下立功了，否則他們就不是勸解陛下疏遠臣，而是山呼海嘯般上摺子，指責臣的不是，彷彿臣背叛朝廷，罪不可赦。」
顧四爺看得很清楚，別看他抱大腿，可他對自己的定位認知一向很清楚。
沒有幾次救駕之功，顧四爺絕不敢在隆慶帝面前囂張。
不是隆慶帝真心待他，他也不會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如同他說過，不關心自己的人，就算他淚流而死，也不會心疼。
「其實陛下修建園林，集齊所有建築風格，也算是給後人留下寶貴的財富，讓他們不再從史冊上看到陛下統治時，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隆慶帝勾起嘴角，說得好！
旁人拍馬屁都不似顧湛聽起來舒心。
「銀子不拿來用，放在國庫中，說不得哪日就是別人的了。」
「胡說八道，朕放在國庫的銀子，怎麼會是別人的？」
「這……」
顧四爺翻了個白眼，悶聲說道：「您想聽實話，還是假話？臣怕說完后，不僅腦袋挨陛下的打，又要被朝臣記恨了，以前他們只記恨臣得寵，恃寵而驕，以後怕是臣會被他們罵死的。」
「算了，臣還是不說了，萬一陛下哪天惱了臣，不再寵臣了，臣得不到好，沒準就是凄慘的結局。」
「說！」
隆慶帝直接掰正顧湛的腦袋，四目相對，「朕不惱你，護著你一輩子，同朕說實話。」
顧四爺無法再扭頭，抿了抿嘴角：「臣餓了。」
「少給朕打馬虎眼，如今能同朕說實話的人也之後你了，朕對你不夠好嗎？你不是很有信心朕能寵你一輩子？」
顧四爺猶豫片刻，說道：「好吧，臣說就是了，其實陛下也不用寵臣輩子，等陛下厭煩臣了，放臣離開，不見臣就行，您說厭煩，臣自己會躲得遠遠的，到時候有朝臣落井下石，陛下您多想想臣的好，寬容臣，臣就知足了。」
「不會有那一日，朕可捨不得你躲得遠遠的。」
隆慶帝暗暗發誓，即便死了，沒準他也會讓顧湛陪葬。
「國庫的銀子不一定是陛下的，臣的意思是，陛下萬一去了，銀子就是未來皇帝的，瑤瑤同臣說過一句話，臣深以為然，人生最悲慘的事莫過於人去了，銀子沒花完，臣可以把爵位家宅，珠寶器皿，以及孤本字畫留給兒孫們，倘若剩下的銀子太多沒花完，臣會心痛，很痛苦，不想死呢。」
隆慶帝抬手又給顧湛後腦勺一巴掌，「醞釀了半天，你就同朕說這些話？」
他方才還以為顧湛能說出了不得的話。
「難道陛下不會心痛？」
「……」
隆慶帝想說不會，可在顧湛清澈的眼眸下，他還真說不出違心的話。
尤其是對隆慶帝來說，已經給了兒子皇位，銀子沒花完，的確有那麼一點難受。
「臣同陛下都這麼熟了，又志趣相投，陛下同臣也是一樣的，說很心痛到不至於，遺憾總是有的，畢竟銀子買不來長壽。」
顧四爺擋住隆慶帝的胳膊，「您再打臣，臣可真要傻了，不敢說第二種可能。」
隆慶帝抽回手，坐在一旁，「說吧，朕保證不打死你。」
不打死。
可以教訓，否則他還不得被顧湛氣死？
「陛下知道朝臣俸祿其實都不算多，他們兒女不少，應酬同樣不少，文臣買一些字話筆墨更是需要大筆的銀子，可文臣不買孤本什麼的，檔次就太低了。」
「你想說什麼？他們貪污索賄？」
「不。」
顧四爺搖頭道：「貪污索賄容易被查出來，到時候不僅無法當官，怕是連命都沒了，他們豈不是白讀了十幾年的書，科舉之路不好走，哪個做官不是一步步熬出頭的，他們可不是臣，隨隨便便都能高中。」
「你……」
隆慶帝按著額頭，「說正事，別給朕顯擺了，當朕不知道你高中是怎麼來的？」
不是顧瑤突擊輔導顧湛，不是顧瑾太過優秀，不是何大人放水，顧湛下輩子也中不了進士。
「他們愛惜羽毛不敢貪污索賄，但是他們可以借錢。」
隆慶帝正色了不少，問道：「向誰借錢？」
「您啊，天底下誰能比您更有錢？」
顧四爺說道：「向商賈借錢，少不了為他們辦事，當官的氣場都很大，向商賈低頭，他們不樂意，而同您借錢，只需要一張欠條就可以了，又不用給利息，還不怕被逼著還錢，這兩年風調雨順，國庫入銀比往年多，支出卻比往年少，國庫的銀子您不用的話，不出三個月，都得被官員借去一大半。」
隆慶帝握緊拳頭，「還有這事？」
「怎麼沒有？何大人已經儘力阻止了，可百官如此，何大人還有更重要的事做，也不能天天看著國庫啊。」
顧四爺嘆息：「何大人也挺可憐的，上次同臣喝完酒，哭得可慘啦。」
隆慶帝起身向外走，「把所有的朝臣都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