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面容一緊，提著帕子為顧瑤擦拭額頭源源不斷的汗水。
並吩咐婢女準備沐浴用的熱水。
顧瑤眼角泛著潮紅，喃喃說道：「我想去……」
「瑤瑤，你太緊張了。」
李氏滿眼慈愛，輕輕摩挲著她緊繃的胳膊，「放鬆，放輕鬆一些。」
顧瑤回神看向李氏，「娘，您就不擔心嗎？」
「擔心。」
李氏回答很是肯定，「我的兒子，未來女婿，以及相公都不在京城，在外征戰生死未卜，你說我能放心？」
「可是再擔心，日子總歸是要過下去的。」
李氏攙扶著顧瑤跨入浴桶之中，溫熱的水飄著淡淡的花香，顧瑤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她已沒了剛清醒時的慌張。
瑤瑤也不在說去疆場的昏話了。
方才顧瑤又叫又喊的，奴婢怎麼都叫不醒她，只能去通知李氏。
顧瑤的確冷靜下來，「三哥還沒回來嗎？」
李氏點頭，「已經三日沒回來了，只是派小廝傳話，他很好。」
此時李氏眼裡的憂心再也藏不住。
「我就該跟著父親的，有他在，變數就大，陸錚計劃得再好……」
顧瑤摸向自己的肩膀，在陸錚中箭時，她彷彿也被射出的箭穿透了，如今肩膀還隱隱做痛。
不過，顧四爺同陸錚回合了。
陸錚謀算，顧四爺逆天的運氣，再加上京城中顧瑾支援安排。
情況未必那麼不好。
「四爺不會帶上你，瑤瑤，他們都不希望你涉險。」
「嗯。」
顧瑤撐起身體，換上了乾淨舒爽的衣服，「我想去寺廟裡拜一拜。」
李氏答應下來，「用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啦。」
顧瑤知道李氏最近也很忙。
大伯母屬於高齡產婦，狀況很是兇險。
顧老太太知道顧四爺沒有回京，被派去除使蠻夷后，她就整日念經吃齋，對府中的事完全撩開了手。
雖有三太太錢氏幫襯，不過顧家內外事並不少。
畢竟顧家現在烈火烹油一般，嫉妒羨慕絕對不少。
都盼著顧家鬧出點錯事。
然而李氏掌握顧家后，讓所有人都失望了。
無論是約束僕從，還是應對上門拜訪的舊故，李氏都應對得很得體。
不曾因為隆慶帝屢次賞賜而得意張狂。
也不因為顧瑾備受重視而結交更多的朝臣命婦，拉幫結派。
外面很難聽到顧家內部真實的消息。
大部分關於顧家的傳聞都是撲風捉影。
別說朝臣，就是廠衛探聽監視顧家都是無功而返。
李氏不怕隆慶帝監視探查，也敞開了讓他查。
隆慶帝只得到顧家平穩如常，不驕不躁的消息。
他私底下同皇貴妃感嘆過一句，顧湛這夫人立得好，心思是多，卻是個能立住事的。
倘若顧湛回不來，李氏也能讓顧湛血脈繁衍下去。
顧瑤趴在李氏肩頭，「您這幾日也很辛苦的。」
「再辛苦比不上四爺他們。」
李氏輕聲說道：「你去廟裡拜拜也好，幫我送一筆銀子，祈求四爺平安。」
以往，李氏很少給寺廟送錢。
她相信有佛祖，可佛祖太忙，未必人人都能照顧到。
與其跪在佛祖面前祈禱，還不如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
李氏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力同害怕。
只是她不能泄漏分毫。
畢竟顧家后宅還需要她。
總不能等四爺回來，她交給四爺一個千瘡百孔的顧家。
顧瑤沒有挑選知名香火鼎盛的寺廟，而是來到第一次碰見陸錚的那座佛寺。
走在他們一起走過的路上，顧瑤心思逐漸平靜了。
她一個人跪在蒲團上，也沒有過多的祈禱。
陸錚即便失算一時，他也能平安回來。
「小妹。」
「三哥。」
顧瑤對顧瑾到來大為意外。
顧瑾身姿越發挺拔，他眼下也有著黑眼圈，顯得有幾分倦怠疲憊。
不過他那雙眸子依舊明亮，依然能看透顧瑤所有的心事。
顧瑾披著斗篷，在他身邊矗立幾個侍衛。
在顧瑤眼中，顧瑾越發同權臣形象重合了，讓人不敢冒犯。
不過當顧瑾扯出笑容時，那份疏離感驟然消失。
顧瑤小跑到他身邊，一如以前一般，「你怎麼會來？」
顧瑾抬起手摘掉顧瑤頭上的落英，「聽娘說你來此處拜佛，為陸侯爺同父親祈福，我正好有空，就過來看看。」
顧瑤說道：「三哥也給佛祖上注香吧。」
顧瑾點點頭，素手拈香，誠心跪拜。
等燃香插入香爐，顧瑾轉身對顧瑤說道：「前面的確有些麻煩，我同陸侯爺都沒想到西邊防線會崩潰，不過陸侯爺也有所準備，皇上已經決定派兵增援。」
「三哥，你們本來的打算不單單是震懾蠻夷？」
「有想過試試關外遼東的。」
顧瑾眸子微沉，「還是有點著急了，關外不是現在可以一戰而定的，不過這次試出了不少的東西，也不算全然沒有收穫。」
當然，這些收穫是需要等陸錚回來，再同顧瑾總結。
「陛下出兵？是用鎮國公嗎？」
「不。」
顧瑾薄唇微抿，「西線崩潰，宣武將軍戰死，皇上已經不大相信鎮國公了。」
這又從那裡冒出個宣武將軍？
顧瑤聽得一頭霧水。
顧瑾說道：「我建議陛下用宗室子弟，嘉敏郡主會隨軍出征。」
「多謝三哥。」
顧瑤滿眼感激，「我這就回去收拾行囊。」
「小妹……」
顧瑾叫住顧瑤，眸子深邃，輕聲說道：「你多加小心。」
「我會把爹給帶回來的。」
顧瑤暗暗握著拳頭，她的騎射是趕不上從小練武的嘉敏郡主。
不過比嘉敏郡主身邊的女侍衛也不差。
顧瑤絕不會給嘉敏郡主添亂。
這也是顧瑾把消息告訴顧瑤的原因。
強留顧瑤在京城，顧瑾知道會把小妹憋壞的。
小妹同他娘親不一樣。
放小妹出去更適合她的性子。
顧瑾暗暗想著，小妹同父親又會鬧出什麼動靜？
「瑤瑤，你真要隨著嘉敏郡主去？」
「娘，機會難得，這不僅是嘉敏郡主的機會，也是我的機遇。」
顧瑤能體會顧瑾的良苦用心，說動隆慶帝重視嘉敏郡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