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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鎮撫司探案那些年 - 第407章 入幕之賓字體大小: A+
     

    當夜幕降臨,桃川河畔便熱鬧起來了,岸上的胭脂胡同香風襲襲,河面上,一座座精致的畫舫樓船,被燈光填滿。

    燈火倒映在河水中,分外好看,齊平乘坐馬車前來的路上,便遇上了不少“同道中人”。

    能來這邊玩的,大多是有些閑錢的,京都青樓規格分三種,第一等無疑是教坊司,里頭多的是犯官女眷,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

    除夕晚上夜宴,都有教坊司舞女助興,可見一般。

    缺點是只有王公貴族才能進,門檻較高。

    第二等便是桃川河這一片,屬于綜合區,若要貴的,一點不輸教坊司,甚至更好。

    便宜些的,胭脂胡同里大大小小的園子,也是不錯的去處。

    至于第三等,便是散落在京都城各處的勾欄窯子,下九流人士聚集場所。

    這時候乘車抵達的,大多也是奔著岸上,胭脂胡同里去的。

    倒也不完全是價格低的問題。

    關鍵,畫舫樓船上都是有身份的花魁娘子們,講究個眼緣,不是砸錢就能行的。

    冬日的時候,畫舫船只停了好久,近來城中春意濃了,才重新開放。

    “去金風樓的船。”

    齊平掀開車簾,隨口吩咐,馬車夫應了一聲,將他放下。

    齊平一副風流公子模樣,大模大樣乘上小舟,直奔樓船。

    去年桃川詩會,金風樓名聲大噪,可惜不久后,“妙妙姑娘”金盆洗手,失去了這個頂級ip,金風樓人氣大跌,老鴇心急如焚,大晚上親自迎賓。

    看到齊平登船,習慣性捏著只精致圓扇的老鴇眼睛一亮,迅速從衣著、飾品估算身家,熱情洋溢地扭著屁股走來:

    “哎呦,這位公子眼生的很,怎么稱呼?”

    齊平笑道:“趙氏。”

    “原來是趙公子,快請進,香凝姑娘剛起,您算來著了。”老鴇一副長袖善舞模樣,拉著他往里走。

    香凝……就是金風樓新捧出來的花魁娘子了,齊平熟稔地走進閣子,就看到已有不少客人在。

    只是相比于林妙妙在時,差了許多。

    齊平注意到,閣子四周擺放屏風,上頭竟裝裱著一幅幅詩作。

    老鴇見他在意,熱情解釋道:

    “這些詩詞可都是武康伯齊平,齊大人的真跡,整個京都,屬我們這最多。只可惜,天妒英才,齊爵爺走了后,這些詩作便是傳世珍寶了,每一幅,都價值不菲……”

    說著,她嘰嘰喳喳介紹起來。

    齊平認真聽著,眼底有些古怪,沒想到自己都“死”了,竟然還能被拿來招攬生意……

    暖閣中琴音飄蕩,齊平找了位子坐了,才道:“說起齊爵爺,聽聞北境有個傳言……”

    老鴇愣了下,揮舞著小扇堆笑道:

    “您也知道是傳言了,都說是北邊那位國公放出來的假消息呢。”

    旁邊一名客人接茬:

    “是啊,朝廷說威武國公不軌,要趁著京都的亂子舉事,才放出許多虛假的說法,蠱惑人心……”

    另外一名酒醉的客人嗤笑:

    “這里面的水深著呢,依我看,齊爵爺可未必真死了,他那么大本事的人,妖族都敗了,會稀里糊涂就沒了?”

    坐在他旁邊的同伴拉了他一下,低聲說:“莫談國事。”

    醉酒客人一個激靈,卻還是嘴硬道:

    “我又沒說什么,齊爵爺可是英雄,沒準就大難不死。”

    旁邊的客人沒有接有關北境的話題,而是道:

    “那些大事與我等何干,要說,還是今年的恩科要緊,朝廷此番空出來不少位子,嘿,要說北方的學子運氣太差,恐怕要錯過了。”

    景帝上臺,勢必要清洗掉一大批官員,培植嫡系,這個過程可能要持續幾年。

    為此,早些日子便傳出今年要加一次科考,這也是齊平扮做書生的原因之一,更合理。

    “說起這個,這陣子倒了多少犯官?詔獄里恐怕都塞不下了,三天兩頭的抄家,連吏部尚書都進去了,嘿,又是不少官宦人家妻女充入教坊司,若能找找關系,進去才好,像是張諫之的女兒,京里有數的大家閨秀……”

    眾人說起這個話題,彼此露出笑容。

    也有一些人心中嘆惋,但并不敢表現出來。

    齊平眼前浮現張小姐的身影,在他的記憶中,那是個端莊大方的女子,如今竟也要淪落風塵了么。

    物是人非。

    齊平強擠出笑容,裝作對犯官女眷頗感興趣的模樣,加入了討論,很快與這些人拉近了距離。

    并旁敲側擊,打探京中消息。

    這煙花之地,永遠是情報最靈通的地方之一,齊平此來的目的,便是打探情報。

    果然收獲頗豐。

    比如朝堂哪些人起,哪些人落,大部分犯官被關押在詔獄,尚未問斬。

    禪宗正在大興土木,擴建凈覺寺。

    書院情況不明,只聽說封山了,除了必要物資,進出皆受到極大限制。

    其余勢力,市井中所知不多。

    令他欣慰的是,齊平得知齊姝在新年當日,便被接去了道院,因為涉及到“齊爵爺”,所以消息傳了開來。

    此外,最讓他注意的,便是鎮撫司的變化。

    “聽說新上任的鎮撫使乃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朱大人。”一人語氣復雜:

    “因為杜賊的緣故,在對整個衙門進行清洗,不少跟隨杜賊的人,都倒了霉。”

    “怪不得,最近沒看到那幫錦衣了。”有人恍然。

    副都御使……齊平在腦海中回憶了下官員名單,鎖定了一個名字:朱溫。

    他對這個人有些記憶,當初“叛國案”中,齊平遭到都察院彈劾,其中主力就有這人。

    清洗鎮撫司……齊平心頭猛地一沉,臉上露出好奇的神情,遞過去一杯酒:

    “老哥仔細說說?小弟對這些好奇的很,今晚所有人的酒,小弟請了。”

    老鴇大喜,扭頭看向屏風后的新當家花魁,眼神轉動。

    ……

    ……

    與此同時,內城,鎮撫司衙門,燈火通明。

    若是往常,天黑后,除了留下輪值的,其余校尉大都已散去,然而從打新的鎮撫使到來后,加班便成了常態。

    平字堂口。

    當洪嬌嬌吃過晚飯,從飯堂走回時,就看到不少錦衣,急匆匆往來。

    彼此目不斜視,沒有交談,氣氛壓抑而沉重。

    衙門的空氣里充斥著人人自危的緊張。

    好似連交談,都不敢。

    女錦衣柳葉般的眉毛低垂,表情冷漠而麻木。

    她仰起頭,望著天空上的弦月,及腰的馬尾散成千絲萬條,影子在身后拉的老長。

    杜元春倒了,齊平也“死”了,短短一兩個月,好像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有些恍惚,腦海里走馬燈似地回憶著這些天的變化。

    新的鎮撫使到來,開始大肆清洗杜元春留下的印記,用“搜查同黨”的名義,幾乎將整個衙門的要職進行了次大換血。

    李桐,李千戶入獄,余慶與父親被邊緣化,要職被朱溫的親信替代,底下的人雖然還大體保持不變,但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隨著新任上司掌控力加強,底下的校尉們,遲早也要被殃及。

    身為修行者,錦衣們多少了解到一些內幕,雖不知具體,但很多人都堅信,司首是被冤枉的。

    還有齊平……當洪嬌嬌前些天,得知市井中,關于北境的傳言后,她欣喜振奮。

    堅信齊平絕對還活著,可隨之而來的,則是恐懼。

    如果朝廷在說謊話,景帝在說謊,那……齊平還能回來嗎?她不知道。

    當她渾噩地回到堂口,突然愣住了,只見燈火通明的門廊下,站著一名吏員,看到她回來,起身說:“洪校尉,司首命你與裴校尉過去一趟。”

    洪嬌嬌顰眉,突然有些不安,就看到堂內其余同僚都表情凝重,裴少卿走出來,看了她一眼,說:

    “走吧。”

    女錦衣揚眉,投去疑惑的目光。

    裴少卿搖搖頭,然后趁著吏員沒注意,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李桐。”

    李千戶?

    他們與李千戶并無交集,并非從屬關系,那大概率,是與李桐被關押的事有關。

    洪廬私下對她說過,李桐被捕,并不是因為其與杜元春是勞什子“同黨”,畢竟,若論嫌疑,所有千戶,百戶,乃至被追封的齊平,都有“同黨”嫌疑。

    李桐真正被抓的原因,是他一直管著密諜事務。

    新任上司上臺后,很容易掌控了鎮撫司,但卻沒拿到鎮撫司最關鍵,也是最隱秘的東西——密諜名單。

    朱溫這些日子,一直在尋找名單,為此抓捕,拷打,刑訊了不少人,這也是衙門氣氛緊張的緣故。

    可這件事與他們有何關系?

    洪嬌嬌揣著疑惑,一路抵達后衙,并在內堂中,看到了坐在紅木桌案后的朱溫。

    與杜元春不同的是,朱溫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

    五十余歲,身材臃腫肥胖,黑紅錦衣穿在他身上,沒有肅殺,只有油膩。

    “卑職裴少卿(洪嬌嬌)見過大人。”兩人駐足堂外,拱手齊聲說。

    穿錦衣,戴烏紗的朱大人肥胖的身體靠在大椅中,正翻看著一份文書。

    聞言仿佛沒聽到,只是靜靜翻看,直到二人保持彎腰姿態許久,才抬起頭來,慢條斯理道:

    “知道本官尋你們過來的緣由么?”

    裴少卿搖頭:“卑職不知,請大人明示。”

    朱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渾濁的眼珠盯著二人,幽幽道:

    “本官奉皇命接手鎮撫司衙門已多日,卻始終尋不見密諜名錄,李桐千戶死咬著不答,此事頗為棘手,本官想了想,若說這衙門里最受杜賊倚重的,還是齊平……”

    洪嬌嬌猛地抬起頭來,盯著他,硬邦邦道:

    “大人何意。莫非要將武康伯也打成‘同黨’?”

    朱溫眼神一瞇,臉色微冷,說道:

    “武康伯乃帝國英雄,自然不會。本官只是想找你們,詢問武康伯是否說過名錄下落,或提及相關線索。”

    洪嬌嬌冷淡道:“我等只是尋常校尉,豈會知道。”

    “尋常?我看未必吧。”朱溫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目光在洪嬌嬌颯爽的身姿,尤其是兩條長腿上,與唇紅齒白的裴少卿臉上掃了掃,說:

    “據本官所知,你們一個乃齊平至交好友,一個,更是紅顏知己,更一同辦過西北與越州的案子,可遠尋常屬下。”

    裴少卿搖頭道:

    “大人明鑒,我們雖參與辦案,但只是聽命行事,并不知曉這些,密諜名錄乃是衙門絕密,恐怕武康伯也不知。”

    “咣。”

    朱溫將茶杯用力扣在桌上,肥胖的身體倏然站起,在頭頂燈籠的映照下,一步步走到門口,站在二人面前,瞇著眼睛,說道:

    “不要急著回答,本官勸你們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密諜名錄,那可是陛下點名要的東西,若是拿不出來,呵……”

    他沒繼續說下去,但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洪嬌嬌眼神中透出怒火,想要開口,卻給裴少卿搶先截住:“大人,卑職……”

    “不用急,回去好好想,”朱溫突然笑了笑,抬起兩只大手,看似隨意地放在二人肩膀上:

    “要不然,留在本官這想也可以。”

    洪嬌嬌只覺脊背上仿佛有一條濕冷的蛇爬過,渾身汗毛根根立起,眼神中透出厭惡,恨不得將肩膀上那只手砍了。

    裴少卿也是臉色微變,后退一步:“卑職不敢打擾。”

    說著,拉起洪嬌嬌,迅速離開了。

    直到走出后衙,兩人才感覺那種如芒在背感稍退。

    洪嬌嬌咬牙切齒:“我回去找我爹。”

    裴少卿搖頭嘆息:“洪千戶又能做什么?這里是京都,司首不在了,齊平也不在了。”

    女錦衣沉默。

    是啊,他們只是兩個小校尉,就算洪廬,也只是個洗髓境的千戶,而且還是被邊緣化那種。

    除非不要命了,舍了一家人性命,斬了這狗官,可快意恩仇是話本里的故事,現實中,只有忍。

    可再想想朱溫那肆無忌憚的,讓他們心寒的目光,二人只覺一陣無力。

    洪嬌嬌突然說道:“如果他還在,肯定沒人敢騎在我們頭上。”

    這個衙門,他們只認杜元春這一個司首,如果有第二個,也只能是齊平。

    而不是別的什么人。

    可他不在了啊……裴少卿心想,抬起頭,就見天上一縷云,遮住月亮。

    ……

    金風樓,畫舫樓船上。

    夜色漸深,隨著一曲奏畢,膚白貌美,身材惹火的香凝姑娘款款退去,臨走時,含情脈脈地看了英俊多金的齊平一眼。

    不多時,丫鬟走出來,目光落在齊平身上:“我家娘子請趙公子過去。”

    眾人一陣失望,但齊平又肯花錢,又年輕英俊,的確敵不過,紛紛拱手散去。

    齊平笑了笑,也沒拒絕,那并不符合他的人設。

    念及此,他站起身來,跟隨丫鬟走近香閨。

    剛進門,突然就給一個柔弱無骨的身子抱住,兩條粉白細嫩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脖頸,膩聲道: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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