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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鎮撫司探案那些年 - 第188章 消失的少年字體大小: A+
     
      “第十天了。”

      山洞外,天光黯淡,齊平靠在石壁上,可以聽到洞外細細的雨聲。

      地面坑洼,潮濕、冰冷,他身下枕著一件搶來的羊皮,可那從泥土中,巖石中滲透進來的濕冷,仍舊讓他打了個寒戰。

      扭頭看了眼身旁的火堆,已經徹底熄滅。

      齊平用手插進去,已經感受不到余溫……只是從灰燼中刨出來一條焦黑的肉。

      他面無表情將其塞進嘴里,用力咀嚼著。

      生冷,堅硬,并不好吃,但能補充體力。

      齊平仔細地咀嚼著,微微閉目,感受著自身的狀態。

      身上穿著臟兮兮的棉袍。

      腿部、腰肋還有后背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但因為沒有服用丹藥,所以,只要運力,就會崩開。

      但整體上,還好,并無致命傷。

      氣海內元氣只恢復了約莫三成。

      沒辦法,太疲憊了。

      昨晚尋到這一處山洞后,他只來得及生火,便一頭昏睡過去,根本沒時間冥想修煉。

      山洞右側的泥土上,用力刻著一個“十”字,是他生怕自己忘記時間,而刻下的,但其實也并不確定。

      腦海中的沙漏雖然每日刷新,但并沒有刻度。

      齊平很懷疑,自己是否有過睡了一整天的情況。

      那樣的話,實際上,也許已經超過了十天。

      這十天里,一直在追逃與殺戮中度過,最早的,試圖繞過西北走廊,翻越群山回到涼國的計劃已經流產。

      雖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但這座草原上,那些天空上的飛鳥,地上的走獸,仿佛是大巫師的眼線。

      配合著蠻族騎兵,對他展開了連綿不絕的追殺。

      每當他想要休息一會,很快就會被鳥獸盯上,從而引來騎兵,被迫交手。

      大部分的騎兵并非修士,但這并不意味,就好對付。

      引氣境的修士,雖比尋常武人強悍,但也僅此而已,對上騎兵精銳,照樣要頭疼。

      而且,齊平甚至不敢太多地使用“鷹擊”……

      這件法器的確強悍,但也很消耗真元。

      而若是沒了真元補充,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武師而已,遇上幾個騎兵,就會被圍殺死亡。

      所以,他只能節省,盡量用在刀刃上。

      基于同樣的理由,奔雷勁也是掐著時間開啟,且戰且逃。

      可戰斗的多了,同樣會暴露自己的軌跡與位置,于是,在幾次嘗試沖擊防線失敗后,齊平被迫,放棄東歸計劃。

      在草原騎兵的圍獵下,一點點,朝草原深處跑。

      一路逃竄,險象環生,舊傷未愈,再添新傷,精神高度緊張。

      期間還遇上了一些蠻族修士,苦戰取勝,卻也是浪費了不少丹藥。

      這讓他無法維持巔峰狀態,只能忍受小傷的折磨與痛苦,爭取受傷多了,再一口氣治療。

      好在……還活著。

      ……

      “噸。”

      齊平將嚼爛的肉干吞下,食物滑過食道時,他能清楚感受到粗劣感。

      嘴唇干裂,身體缺乏水分,渾身無一處不酸痛。

      好在,修行者的體魄是強悍的,否則,換了普通人,這種狀態下,早已大病不起。

      齊平睜開雙眼,起身將皮袍卷起,用繩子系在后腰,匍匐著,從低矮的洞穴爬出去……

      “沙沙……”

      鉆出洞外,天空果然烏云密布。

      夏季的草原,時而便會降雨,但也是一陣,往往不會持續太久,雨云又會飄去他處。

      洞外的泥土和草皮被打濕,齊平跪在洞口,趴在地上,舔舐草上的水珠。

      當補充了基本的水分,他停止吸吮,緩緩爬起,環視四方。

      草原是平坦的,視線一覽無余,可以看到極遠處的山巒輪廓。

      草場也是散亂的,若是從天空俯瞰,便是一張黃綠交雜的廣袤地毯。

      其間,有蜿蜒河流,地廣人稀……

      大部分時間,是遇不上人煙的,但只要循著河流,想找,也不算難。

      這種地形對他來說,絕非好事。

      沒有足夠的掩體,一旦被發現,就必須將敵人殺死,否則,就要面臨永無休止,越來越多的追兵。

      前路何方?

      他不知道。

      齊平的目光落在遠處,一只灰突突的野兔身上,眼角揚起細細的笑紋。

      右手摸出僅剩的一只飛鏢,正要丟出,那野兔卻警惕地一溜煙,消失在了某個地洞里。

      可惜……算了,都是為了活命而已。

      齊平嘆了口氣,站起身,開始奔跑。

      安全起見,他不能在一個地方久留,這是十天來,他獲得“教訓”之一。

      雙腿仿佛灌了鉛,袍子和帽子被雨打濕,顯得格外沉重。

      齊平保持著勻速狀態,朝著西方逃竄。

      在這單調的世界上,無論跑了多遠,風景都沒有任何變化,讓他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米國西部片……

      忽然,天空中傳來奇異的鳥鳴。

      齊平仰頭,果然看到飛鳥盤旋,他用力抿著嘴角,身體猝然停下,單膝跪地,身體后仰,腰背弓起一條弧線,雙手擺出射擊的姿態。

      下一秒,黑沉、冰冷、磨砂質感的鷹擊具現,齊平扣動扳機。

      “砰!”

      一枚元氣彈飚射出槍口,跳躍空間,仿佛沒有延遲,空中飛鳥炸成一團血霧。

      齊平看也不看,反手收槍,繼續勻速奔行。

      類似的事情,他已做過太多次,有時候他感到慶幸,如果沒有這件法器,可以遠距離狙殺飛鳥,恐怕他早就死了。

      “它們到底是如何尋到我的呢?這般高的距離,根本不可能看清我的臉,衣服也更換了,這其中必定有緣由……”

      齊平思考著。

      這個問題他想了許多天,但都沒有結論。

      他期待,如果能解開這個謎團,也許可以擺脫這般境地。

      然而,今日他的運氣似乎很不好,當他奔上一座山坡,整個人僵立住,只見,前方草原上,群狼奔來。

      規模是他見過的,最大的一支,足有數十頭。

      為首的一只,極為高大,深青色的毛發,那般鮮亮,應該有著妖的血統,怪不得能統御這般規模的族群。

      狹路相逢,狼群沒有減速,而是發出嗷嗚的呼嘯,同時,宛若被指揮著一般,分成左右兩翼,向他包抄合攏過來。

      宛若剪刀張開,野狼正如刀鋒。

      齊平與這群野獸打過交道,知道其比蠻族騎兵都更難對付,人雖兇悍,但會恐懼,而狼群未必。

      尤其,當它們看到自己,會變得格外嗜血,悍不畏死。

      如此規模的狼群,近乎一支中等騎兵隊伍,偏生草原平坦,齊平無處可逃。

      他沒有拿出鷹擊,或者神符筆,而是拔出腰間的兩柄彎刀。

      彎刀雪亮、鋒利,并不趁手,但卻是此刻,最合適的武器。

      細雨綿綿,齊平靜心凝神,孤獨地站在山坡上,左右手,各自持握一柄刀,靜靜等待著海水般洶涌而來的猛獸。

      遠處山巒起伏。

      風吹著黑云,朝他壓來,氣氛壓抑而躁動。

      心中默數:“百米、八十、五十、二十……”

      計算距離的同時,齊平在最恰當的時候,將并不充裕的真元沿著兩只手臂,灌入彎刀。

      于是,刀鋒疾速震顫起來。

      表面細細的雨滴崩飛,雪亮的刀刃,映照著天穹上的景色。

      下一秒。

      齊平踏地,草葉翻飛,人如離弦之箭,又如一柄鋒利,孤勇的矛,迎頭撞入群狼。

      彎刀切開野狼的毛發,軀體,只留下殷紅的細線。

      沒有浪費一絲一毫的氣力,如死神的鐮刀般,收割生命。

      這是齊平十天來,無數次搏殺中獲得的第二條經驗:殺戮的經驗。

      沒有經歷過殘酷的戰斗,無窮的生死,修行終究只是紙面上的境界提升。

      齊平來西北時,自稱自己是來歷練的修士,未料,一語成讖,只是以另外一種更殘酷的方式。

      雙方交錯,十幾頭野狼尸首分離。

      鮮血噴灑在潮濕的草地上,將單調的草原,點綴了紅艷的色彩。

      然而,野獸未曾退卻。

      開始對齊平發起更洶涌的攻擊。

      引氣境的武師防御太差,即便上了戰場,也要披甲,只有洗髓境,才可以用罡氣抵抗刀兵。

      齊平還不是洗髓,他覺得自己只差一步了,但終究還不是。

      爪牙斷裂,皮毛翻飛,齊平的衣服被撕破,野獸的爪子和牙齒,刺入他的血肉,劃開傷口,舊傷也崩開。

      疲憊的身體與漸漸枯竭的真元,讓他的反應、速度、力量都大幅削弱。

      然而,嗅到了他的鮮血,群狼卻愈發躁動。

      一頭狼一躍,一口咬住了齊平的手臂,牙齒撕下了一條血肉,然后被齊平甩開,重重跌在遠處。

      繼而,數頭擠在外圍,無法近前的野狼突然沖過去,對同伴一陣撕咬。

      齊平瞳孔驟縮!

      在前面的戰斗里,他的傷勢都是蠻人留下的,遇到的野獸,大多幾只一群,被狼群所傷,還是第一次。

      “血液?怎么會?”

      齊平有些難以置信。

      他突然鼓蕩真元,短暫掙脫束縛,一刀切在自己手臂上,用真元將血液崩飛,化成血霧,向狼群吹去。

      下一秒,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

      狼群不再只盯著他撕咬,而是彼此廝殺起來。

      “是血液,它們是通過血氣鎖定我的?可怎么可能?”齊平驚訝。

      雖說,在進入草原時,他身上便有傷,但被衣服裹著。

      后來,更通過服用丹藥,基本愈合,隔著數千米的距離,絕不該被嗅探到。

      更何況,還有天空的鳥……嗅覺更不可能靈敏至此。

      這也是他沒有往這個方向思考的原因。

      相比之下,他更懷疑是自己身上,因被木杖攻擊,沾染了什么氣息。

      可現在看來,大巫師的手段似乎比預想中,更簡單粗暴了一些。

      “難道是某些術法?”

      齊平不知道,但他決定試一試。

      ……

      ……

      金帳王庭的統治者,乃是草原王,或稱蠻王。

      據說,每一代的蠻王,都是巫的子嗣。

      作為這片土地上,最尊崇的存在,他的行宮規模龐大,華麗輝煌,此刻,“金帳”所在的“王族部落”內。

      一名名蠻族戰士,往來穿梭。

      有人抱著粗大的木樁,加固帳篷,有蠻族女子穿著特有的服侍,提水取奶。

      披著斗篷,拄著木杖的大巫師都蘭站在地上,望著遠山,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背后,是連綿無盡的帳篷。

      在西北走廊等了兩天,沒有等到齊平,但通過士兵,大概掌握了那少年的行動軌跡,確認其已經被逼退,朝著草原深處逃竄。

      大巫師便不再等,攜帶著夏侯元慶的神魂,返回王庭。

      一路上,不停地召喚飛鳥與走獸。

      草原太大了,一個人隨便一鉆,都蘭也尋不到。

      更糟糕的是,占卜始終被神秘力量干擾,故而,只好寄托于底下的士兵。

      好在,他并不覺得這會很難,區區一個引氣修士,磨也磨死了,對方能撐這些天,在他看來,已瀕臨極限。

      剩下的,只是等待。

      甚至用不到他親自出手,或許,就能得到少年的尸體。

      理想很豐滿,可今日下屬傳回的訊息,卻令他心生意外。

      “都蘭大人,我們又撲空了。”一名蠻族戰士騎馬飛奔而來,恭敬稟告。

      大巫師微紅的眼珠,死死盯著他:“又?”

      蠻族戰士硬著頭皮,說:

      “以往,我們只要跟著飛鳥與狼群,便總能尋到那人的蹤跡,可不知怎的,這兩日,卻屢屢出錯。雄鷹會莫名,在山坳上空盤旋,久久不去,可我們抵達后,仔細搜尋,分明沒有人停留的跡象。”

      “甚至,我們的一些營地,竟然突然遭到狼群襲擊,這太不尋常了。偏生,此類事情,并非一兩件,而是大量出現,在同一片區域,雄鷹與走獸沖擊的方向,有時候,會截然相反。

      他們停留,盤旋的地方,也不同,可一個人,豈會同時出現在不同的方位?”

      大巫師都蘭鷹鉤般的鼻子抽動了下:

      “別告訴我,毫無發現。”

      蠻族士兵給他冰冷的目光盯著,心中膽寒,慌忙從背囊中,取出兩塊石頭:

      “有的,有的,您看,這是我們在雄鷹盤旋之處,尋到的。”

      大巫師接過,清楚看到,石頭上,涂抹著殷紅的血跡。

      “齊平……”

      大巫師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意識到,那涼國少年,已經窺破了血肉尋蹤法的關鍵。

      對方無法改變自身的血脈,但可以誤導,將血液到處涂抹。

      如此一來,缺乏智慧的飛禽走獸,便會被誤導,以至于,失去指引的作用。

      蠻族騎兵們,也被這些干擾信號,分散,引導去不同的方位。

      “都蘭大人,您看上去很煩惱?”

      忽然,身后有聲音傳來。

      大巫師扭頭看去,是一名身材高大,腦后滿是臟辮的蠻子,正是當初,乘船運送雷擊木,前往京都的那人。

      草原王眾多的子嗣之一,修習蠻族戰斗巫術,年紀輕輕,按照涼國的劃分,便已達到“洗髓境”。

      “拉圖王子。”大巫師怒色收斂,不咸不淡道:“只是一些小麻煩。”

      拉圖疑惑道:“是那個涼國少年?還沒有追捕到嗎?”

      大巫師冷笑道:“若非我有要事,趕來金帳,早將那小子滅殺。”

      拉圖低頭想了想,突然說:

      “可您暫時還離不開。我對那少年有些興趣,正想去會會他,還擔心已經死了,這樣也好,難抓的獵物,在殺死時,才有成就感。”

      大巫師意外道:“你也知道他?”

      拉圖點頭:“據說是個天才。”

      作為草原王眾多子嗣之一,青年同樣在默默積攢自己的勢力。

      皇陵案后,他曾打探過內情,知曉,破了此案的,便是這個齊平,那徐士升,也是對方擒殺……

      這讓他生出一些想法,若是能抓了對方,也許能審問出有關于皇陵案的一些細節,恩,他雖承擔了押運任務,但同樣不知曉真相。

      掌握更多信息,或許可以讓他在競逐王位的路上,占據先機。

      大巫師凝視了青年片刻,哂笑道:

      “你要去尋,便去,只是,那人已失去蹤跡,只怕不好找。”

      王子笑道:

      “草原是我族的地盤,他要與人交戰,便必須有充足的吃喝,要想法子逃回去,便要接觸外界,只要他不往雪山跑,在有人煙的地方,他逃不掉。”

      說完,魁梧青年朝部落外走去,腦后臟辮在風中搖擺。

      大巫師瞇著眼睛。

      摩挲著木杖,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十三天,傍晚。

      當太陽沉入地平線,草原上的氣溫開始迅速下降。

      某處地洞中,齊平將堵住洞口的荒草推開,鉆了出來。

      他的模樣愈發狼狽,頭發臟污,衣服黑乎乎的,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卻好了許多。

      通過涂抹鮮血,敵人追擊的力量被大大分散,齊平壓力減輕,得以有更多的時間冥想修行,恢復傷勢。

      而在這種高強度的搏殺中,他發現,氣海內,真元已經有了液化的跡象。

      這意味著,經過一個多月的苦修,以及半個月的磨練,他即將跨入洗髓。

      如果可以,他很想一口氣破境,再出來。

      但他無法準確估計破境所需時間,而他身上的食物和水,都已告罄,亟需補充,還有衣物,也破損嚴重,需要更換一套。

      齊平白天時候,已經完成了踩點,特意等到夜晚,養足了精神,才準備行動。

      夜幕下。

      齊平宛若鬼魅,在草原上疾馳,不多時,視野中出現了一個部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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