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募試煉的比試，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以顧慎如今的實力，回看這種級別的初階戰鬥，當然不會有任何懸念。

  放眼看去。

  這幾百位少年的水準，盡數瞭然。

  如果他願意，稍微耗費一些精神，在心湖之中進行推演……這招募試煉的大概名次，就能夠在精神海中快速排列出來。

  有幾個少年實力不錯，很有機會通過裁決所的「招募」。

  即便裁決所看走了眼，也沒關係，每一次的裁決所招募都會吸引很多家族的目光。

  是金子在哪裡都會閃光。

  顧慎並不準備提醒那兩位裁決官，他今日以看客的身份來，便會一直以看客的身份待到結束。

  他如今……的確是處於「超然」的狀態。

  這長野城裡發生的事情，乃至這東洲發生的絕大多數事情，他都不會去刻意干預。

  因為站得高，所以看得遠。

  三所五大家固然強大，但也不可能完全壟斷所有的「天才」，看走眼這種事情常有發生，這是世間運轉的規律。

  超凡修行越到後面，越能體會到「命運」二字是真實存在的。

  當然，超凡者活在這個世界，每呼吸一口空氣，理論上都是對「因果」的干擾。

  顧慎的「不擾」，指的是不去強行拂逆因果。

  如果他亮明身份，要關吉和連渡跳過試煉，直接進入某某裁決官道場，那麼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只是這樣的「逆行倒施」，未必會有好的結果。

  所以他只是默默看著。

  但如果什麼都不做，「因果」還是牽連到了自己身上，那麼顧慎這時候的出面，便不算是什麼了。

  這也是他替徐方解決那份「名單」上人員安置問題的原因。

  「關吉竟然只走到了第四輪……」

  老余眼神之中滿是遺憾。

  這次試煉，他帶出來的孩子之中，最強的就是關吉。

  結果早早遇上了一位種子選手，第四輪慘遭淘汰，關吉對手是九寧區一個中型家族培養出來的深水區三層強攻系超凡者，在初階對決之中，強攻系最占優勢，因為這一階段的超凡比試，真的是看誰「拳頭」硬。

  精神系超凡者還沒掌握使用的攻擊技能。

  元素系則更不用說，絕大多數火系超凡者，這個階段估計都只能召出一團不成型的小火苗……這一點連顧慎都無法避免。

  「沒關係，闖到第四輪已經很厲害了。」

  徐方嘿嘿一笑，湊過來安慰道：「關吉才十六歲，就算不被裁決所看中……也會有其他家族會招募的。」

  他的弟子「連渡」，已經順利通過了第四輪。

  從這個結果來看。

  剛剛的賭約，是他獲勝了。

  「實話實說，這回我可沒靠『小破爛』給的提示。」

  徐方又彈了彈小吊墜，驕傲道：「我教的弟子，比你教出來的厲害一丟丟，不過分吧？回頭記得請客一周啊！」

  「行了行了，別得瑟了。」

  老余無奈搖了搖頭。

  兩人相識多年，關係匪淺，自然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產生矛盾，只是他實在有些失望，按照他的期望，關吉至少能闖到第五輪，如果運氣好些，闖到第六輪，甚至位列八強，也不是沒可能。

  結果最後就只是止步於第四輪。

  「雖然不了解裁決所的『招募標準』，但名次應該不是唯一指標。」

  顧慎笑著開口，道：「關吉實力不錯，元素系前期羸弱，不占優勢，打不過強攻系很正常……他提前和種子選手碰面也未必是壞事，剛剛那一架他打出了自己的風格，如果裁決所的審核職官擦亮眼睛，應該不會錯過這個小傢伙。」

  這一番話，讓老余心情好了許多。

  與這不知名的小顧先生坐在一起，他對長野的印象改觀了許多，電梯相遇的時候，他還有些拘謹。

  現在一來二去已經熟絡了。

  「瞧見了麼？小顧先生這才叫做識貨。」

  老余沒好氣道：「名次不是審核招募的唯一標準！」

  「我只是在乎請客的那些飯而已。」

  徐方渾不在意地笑道：「如果關吉被裁決所招募入內，你豈不是要請更多？」

  「……」

  老余沉默兩秒後怒道：「撐死你這個沒出息的！」

  這兩人關係的確很好。

  顧慎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忽然覺得很有意思。

  很有……活著的意思。

  在冰海困鎖了六年，他脫離塵世，未染塵埃，剛剛回到陸地，就馬不停蹄去了西洲……

  如今他才勐地體會到，「活著」是什麼樣的滋味。

  哪怕是當一位「看客」，也要當塵世俗巷無數煙火之中的「看客」，而不是被鎖在深海之下被迫無奈的「看客」，活著走在塵世間，你可以看到無數張喜怒哀樂的臉龐，走近些就能聽到這些人的聲音，每一張臉龐都是真實的。

  大人物，小人物，都是人。

  不管你看或不看，他們的生活都在這裡。

  「招募試煉結束之後，由我來請客吧。」

  顧慎開口道：「我算是『小有積蓄』，主要是知曉長野什麼地方有特色名點，也方便招待。」

  「小顧先生，這樣不太好吧？」

  雖是這麼說著，徐方臉上卻沒有絲毫覺得不好的意思，他親昵旋開酒瓶，抿了一口，笑道：「反正都是青河區的好兄弟，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都是超凡者，錢不錢的不重要。

  第五輪試煉很快結束了，連渡在這一輪止步……這個成績很不錯，放在今年是三十二強，有很大概率會被裁決所選中。

  「可惜了，連渡這小子如果運氣好些，或許能夠晉升十六強的，到那時候就穩穩會被裁決所招募了。」

  徐方喝了口劣質獅醒酒，撫摸著吊墜，帶著遺憾的口吻感慨：「早知道開賽之前，我把這『小破爛』借給連渡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裁決所的招募審核，雖然不是全看名額。

  但排名靠前，便必定可以通過招募……一般進入十六強，只要背景審核沒有問題，便有機會留在裁決所，修行一段時間之後，會有裁決官進行挑選。

  天賦資質和努力程度都足夠，便可以拜入道場，成為長野裁決所的正式一員。

  連渡被淘汰。

  其實也就意味著青河區白壩裁決所帶來的這些少年超凡者，全都結束了試煉。

  就當徐方準備起身之時。

  「等等。」

  老余忽然一把將其按下，皺眉道：「你看……柳泉是不是也晉級了？」

  「？？？」

  此言一出，徐方險些一口把剛剛咽下的酒水噴出。

  他坐回座位之上，茫然地看著道場上空電子屏幕滾動的十六強名單……

  因為對弟子連渡的關注太投入，他甚至都沒留意到其他擂台的戰鬥。

  看到柳泉晉級，徐方宛如見鬼一般看著顧慎。

  老余神情也頗為震撼精彩：「小顧先生……您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個叫柳泉的孩子，雖然精神力薄弱，但心境很沉穩。」

  顧慎微笑道：「我猜他一定是個性格孤僻的少年，平日裡喜歡一個人修行……絕大多數時候的表現，都是平均成績。」

  老余和徐方對視一眼。

  的確，他們平日裡甚至都沒怎麼關注過這孩子。

  想來長野參加招募，就要通過白壩裁決所的基礎審核……這柳泉的確是以「平均水準」的發揮進入招募隊伍的。

  看到兩人反應，顧慎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能夠把成績穩定控制在平均線……就說明他比所有人都要強。」

  顧慎平靜道：「這少年有些屬於自己的『秘密』，不想提前暴露，於是把所有底牌都留到了今日的長野。」

  他看得出來，這少年的呼吸節奏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顯然，柳泉已經領會到了呼吸法的精髓。

  當精神系超凡者開始一遍遍運轉屬於自己的「呼吸法」，那麼就說明他的超凡修行已經踏上正軌……這個階段打起架來，如果「精神突刺」釋放精準，可以輕鬆解決掉那些只會使用拳頭的莽夫。

  十六強的試煉，柳泉再勝，進入八強。

  然後四強！

  老余和徐方怔怔看著擂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裡最被忽略的那個少年，竟然發揮如此出彩？

  「看來他是卯足了勁要留在長野……」

  顧慎澹然笑道：「只可惜這一輪他遇到淘汰關吉的那位『種子選手』了，大家族教出來的強攻系超凡者，是知曉如何規避精神攻擊的。」

  平時的招募試煉，到十六強名單出現之後，便基本結束了。

  但今日不同。

  今日有兩位裁決官親至……他們兩位都要在自己道場內招收弟子。

  於是每一個少年都憋足了勁，他們想要拜到裁決官的門下！

  「柳泉還能晉級麼？」

  老余緊張開口，他下意識望向顧慎。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比賽的結果……好像這位小顧先生早就看穿了，如果自己想知道答桉，不妨就直接問這位身旁之人。

  閒敘幾句之後。

  他又開始懷疑這位小顧先生的真實身份……

  雖然小顧先生說自己不是裁決所道場麾下，但擁有這般好眼力的，總不至於在裁決所內部連個朋友都沒有吧？

  「很難。」

  顧慎澹澹道：「柳泉自身實力已經抵達極限了，大概率是打不過那位大家族調教出來的種子選手。只不過……在他身上應該還藏著一件封印物。」

  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

  柳泉總是習慣性撫摸腰側口袋。

  一個年紀輕輕就知曉韜光養晦的早熟少年，在人生最重要的戰鬥之中，自然不會做出無用的戰鬥動作……所以這撫摸口袋的動作，便只有一個可能。

  這裡藏著利器。

  或者說，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