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箭都被格擋彈開。

  顧慎果斷放棄了繼續以熄燭對攻的念頭。

  賈唯的第二領域大概率可以克制自己的遠攻手段——

  在他摸清楚這第二領域的底細之前，不會再開第三弓，浪費精神力。

  每一次動用【真理】，自己都需要付出代價，不僅僅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還要面臨未知的災厄侵襲。

  長槍提拎刺出！

  顧慎雙手下壓，無數鐵鱗蜂擁而來，化為一面鋼鐵壁壘！

  轟！

  賈唯的【光破】重重戳在顧慎的【鐵王座】上，他的第一領域雖然可以擊碎「元素化」，但此刻組成這鋼鐵壁壘的並非是虛無元素，而是實實在在的鐵質！

  於是這勐烈一槍，只是鑿出道沉悶的重響！

  效果很差！

  賈唯皺眉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彎曲凹陷的槍尖，無論是什麼守御類封印物，就算是表面鍍上一層黑銀，他也有信心戳出一個窟窿！

  這鋼鐵壁壘到底是什麼材質組成的，自己的光破之槍竟然硬撼失敗？

  ……

  ……

  看到賈唯出槍的那一刻，顧慎心底也有些許緊張。

  他吃過光破之槍的虧，知道這玩意兒的衝擊力有多大……自己的【鐵王座】能不能抗住，還是兩說。

  但悶聲響起。

  他便知道……穩了！

  冰海破劫重生，顧慎的精神力全面拔升，兩座領域全部晉升大成，召令馭鐵的能力隨之水漲船高，【鐵王座】的密度拔高了十數倍。

  至於這組成壁壘的鐵質，則更不必說。

  顧慎就沒見過比這無名鐵塊更硬的東西！

  如果換做六年前，他大概率是沒法正面扛住這一槍的。

  既然【鐵王座】可以正面招架，那麼與賈唯的對決便不再那麼被動，顧慎輕舒一口氣，向後掠去，同時展開兩座領域。

  熾火與淨土垂降紅湖之上。

  他知道今日之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住自己的身份之秘！

  光明城無數人懷疑自己是「冥王」。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他刻意在清冢拒絕了「冥火」的融合。

  所以這一戰他無論動用什麼手段，都不能動用「權柄」——

  換而言之。

  他要殺賈唯，便必須要依靠屬於自己參悟修行而出的那些手段。

  【淨土】里的霜寒之意可以動用，但那些被自己豢養的魂靈，以及那些信奉自己的信仰之力，絕對不可挪動分毫。

  冰土與火海，本是無法相融的兩種原始元素，但此刻卻覆蓋了一半的紅湖。

  在顧慎的精神掌控之下。

  熾火與淨土已經可以彼此相安無事地共存——

  另外一邊，持握槍盾的賈唯緩緩直起身子。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枯瘦身影。

  他知道，這就是顧慎的兩座領域，只不過這兩座領域很不合理。

  在世俗認知之中。

  超凡者的第二領域，往往是依附第一領域而生，就拿前任朱雀神使舉例子，當年桑洲窟執行任務之時，朱雀神使的第一領域是【離火】，正因有了這【離火】之域，他才能參悟出屬於自己的第二領域【離火巨人】，對自己進行元素化武裝。

  可顧慎的兩座領域……是毫無關聯。

  甚至可以說是相互獨立的。

  賈唯緩緩舉起槍尖，他平靜說道：「你的確是個天才……但你今天一定會死在紅湖。」

  夜幕之上，群星閃耀。

  雖然日落之後，沒有新日升起……但紅湖依舊被澹澹的光華所籠罩。

  所謂的「光明」，指的並不只是日光。

  月光，星光，這世上的一切光，都屬於「光明」。

  即便最璀璨的太陽落下。

  世人依舊能夠視物，這就證明……光明依舊存在。

  大量的蒼白之輝，在紅湖湖面縈繞，那懸浮在天頂的群星輝光，被賈唯舉起的長槍槍尖所吸引，一時之間有無數雷音在虛空間震顫。

  顧慎的【熾火】與【淨土】兩座大成領域，垂降紅湖之後，便向著賈唯涌去。

  這兩座大成領域，因為位階夠高，再加上顧慎精神力足夠強大。

  哪怕單獨拿出一座，也足以和初階封號，如巨鹿聖者這種級別的強者展開對決。

  兩座領域一同施展，則是一加一大於二。

  但在此刻，無論是飛揚的熾烈火光，還是寂滅的冰冷霜雪，都無法靠近被群星星光籠罩的光明城大騎士，【明光鎧】反射出粼粼波光，高舉長槍的賈唯，方圓十丈之內，不斷有游離的光屑圍繞飛舞，他仿佛化身成為了天頂之上最璀璨的那顆啟明星。

  這世上的輝光，在【光破】領域的引召之下，都顯得暗澹。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的第二領域……應該是某道銘刻了特殊規則的『精神戒律』。」

  顧慎站在相對暗澹的夜幕下。

  他看著整片紅湖的輝光，都被賈唯吸走，神情沒什麼波動。

  他在回想先前的交手。

  兩箭【熄燭】都沒有討到一丁點好處。

  這實在太罕見了。

  【熄燭箭失】接觸賈唯的那一刻，無形的精神力量切斷了自己與箭失的聯繫……這不是普通的精神力量可以做到的，這像是戒律，更像是某種因果。

  「光明無處不在，我的意志便也無處不在。」

  高舉光破之槍的賈唯，並沒有避諱隱藏這個秘密。

  他就這麼語氣平澹地對世人揭曉了自己的第二領域：「這世上的一切『攻擊』，只要蘊含精神之力，我便可以將其斬斷，並且進行格擋彈反……此等浩蕩的光明之意，便是我的第二領域【鳶返】。」

  原來如此，和自己猜得一樣……

  顧慎皺起眉頭，雖然面色如常，但心底卻感到了一絲離譜。

  他知道這世上擁有頂級領域的人不止自己一個，但賈唯的第二領域實在有些逆天。

  【熄燭】射出的每一根箭失，因為凝聚了自己的精神之故，所以無需仔細瞄準，亦可以自行索敵。

  放在其他人身上，這是令人膽寒的追殺之技。

  但對賈唯而言，這枚箭失，並沒有什麼可怕的。

  只要附帶精神，【鳶返】便可以將其擊碎。

  有跡之箭必被擊碎。

  這世上的一切遠攻，除了大型源能艇的重炮，否則都會附著超凡者的精神力，用來輔助瞄準……但在賈唯的第二領域面前，這些「遠攻手段」通通無效，他利用【鳶返】切斷精神連結之後，便可以即刻進行格擋！

  這是何等強大的防禦領域？還兼備極致的反擊效果！

  怪不得在十米左右的距離，賈唯還可以做到彈開【熄燭箭失】，這傢伙的第二領域可以做到百分百彈射精神攻擊，簡直是某種因果武器！

  成就封號之後，賈唯便一直坐鎮紅湖。

  他肩上背負著【聖裁長】，【紅湖駐守者】，【西洲之盾】，以及【壁壘】這樣的沉重封號，也曾有許多人對他的實力提出過質疑。

  但今夜這一番話出口之後。

  深水區便不會再有質疑。

  這是無比接近完美的第二領域，也十分契合賈唯自身的性格。

  「你的運氣還不錯。」

  賈唯面無表情說道：「光明城迎來了近百年來的第二次日落……我無法動用最鼎盛最巔峰的力量。」

  漫天星輝，都被【光破】所引召。

  賈唯舉起的那杆長槍，已經不再像是先前那般虛無縹緲，而是逐漸凝實，億萬縷熾光重疊在一起，只要看上一眼，便能感受到這槍桿的炙熱！

  「但即便如此，殺你也足夠了！」

  在星輝的澆灌之下，【光破】領域完成了蓄能。

  賈唯的背後浮現出一道魁梧的虛幻之影，超凡者的領域參悟到了極高的境界，便會出現這種「擬人化」形象！

  超凡修行，便是在進行生命層次的遷躍。

  肉身和精神都在爭渡，兩者缺一不可。

  而當超凡者的精神足夠強大，他們便會參悟出屬於自己的領域，而精神強大到了極致，領域便會突破，擁有屬於自己的「神韻」。

  抵達這一步的超凡者，有些是天賦異稟，有些是運氣斐然。

  但無論是哪一種，領域出現「擬人化」，便算是完成了精神遷躍最艱難的那一步，從零到一。

  這也是S級能力強大的原因。

  白袖的【雷界行者】，慕晚秋的【判官】，在修行的中期便出現了「能力擬人化」。

  賈唯的資質並不高，他早些年加入聖裁者軍團的時候，險些被拒絕，但他唯獨擁有一顆堅固的內心，不曾被任何困難打倒……正是這顆堅毅的內心，讓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之上，那凝聚而出的虛幻高大之影，便與他此刻的形象十分相似。

  披掛甲胃，堅硬如鐵！

  「殺！」

  賈唯再次持握光破之槍，對準顧慎衝殺而來，但這一次與先前不同，紅湖震顫，星輝垂落。

  這一次，他真的不再是一個人。

  光落之處，便儘是他的戰場。

  衝出一步，他背後的虛幻之影閃逝分化，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就這麼在短短數秒之內，整片紅湖湖面，儘是明光鎧倒映的寒光！

  顧慎深吸一口氣。

  他看著面前成一線浪潮衝殺而來的肅殺畫面，心境前所未有的寧靜。

  熔鐵與工匠之神曾說，心境修行有三個境界。

  心流之後，便是永無止境的分裂，一心三用，十用，百用。

  他知曉自己還遠沒法和當年的熔鐵工匠之神相比……但此刻看到遠方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殺意，顧慎忽然福至心靈，他伸出雙手，緩緩合十。

  被【淨土】籠罩覆蓋的一半紅湖冰面破碎。

  被【熾火】繚繞擴散的另外一半紅湖倏忽翻湧。

  這兩座無法相融的領域，在此刻被顧慎分出數十縷精神，不斷黏合。

  整面紅湖，便好像成為了一面摺疊的鏡子。

  千軍萬馬在鏡面之上行走。

  而顧慎，則是那個持握鏡面的人。

  他雙手疊掌，發出輕輕的啪嗒一聲，想要將這巨大鏡面就此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