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落下。
柳輕風皺起了眉,縱覽全局后,又鬆開了眉頭,放下手中的白子,喟嘆道:「我輸了。」
白子的江山已然傾頹,柳輕風知道再沒有能夠搶救的餘地,乾乾脆脆的認了輸。
寧黛勾起唇,對著柳輕風眯眼一笑。
啟唇無聲又一字一頓的問他:「還來嗎?」
柳輕風正要作答,竹林的幽徑處傳來裴開濟的聲音。
「柳輕風,還有那個誰,快來看我逮到什麼了!」
人未至,聲先至。
喊完了話,幾秒后,才見裴開濟從竹林幽徑里飛出來。
只不過,竹屋前下棋的兩人都沒理他的話,也沒去看他。
兩人的想法差不多,左右不過就是又獵了什麼獐子啊、狍子啊、小鹿啊什麼的,給下一頓加餐唄。
裴開濟沒得到關注,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得到,但他並不氣餒。
興沖衝到了兩人面前,他直接將懷裡的東西往兩人間的棋盤上一放。
兩人這才看見,他今天逮的是只兔子。
不是肥兔子,而是只小兔子。
寧黛抬眼看他。
裴開濟一直注意著兩人,見其中一個理了他,心下頓時生出一丁點兒的滿足感來。
兩手叉在腰上,裴開濟嘚瑟的問寧黛:「怎麼樣,可愛不可愛?」
寧黛眼神一動。
你當姐是傻白甜嗎?看見小兔兔會一把攬在懷裡,嚷什麼好可愛好可愛?
對不起,姐只覺得這兔子太瘦小了,不夠吃啊!
內心活動走完以後,寧黛微微一笑,沖著裴開濟點了個頭。
裴開濟見她笑,越發嘚瑟,又說:「可愛,你就養著唄。」
寧黛:呵呵,養肥了再吃嗎?
可愛的小兔兔並不知道身邊有個一心想吃它的女人,睜著紅彤彤的眼睛,萌萌獃獃的趴在棋盤上。
大約正是因為它太傻呆萌了,所以才會被裴開濟給逮了回來吧。
喊完讓寧黛養兔子,裴開濟主動捧起小兔子,一把塞進了寧黛懷裡。
寧黛:「……」好嫌棄啊。
小兔子再可愛,它也是只野兔子,髒的呀!
寧黛早在小兔子趴在棋盤上時,就一眼瞧見了小兔子的泥腿兒,而裴開濟竟然就這樣扔進了寧黛懷裡。
寧黛想抽裴開濟的心都有了。
尼瑪,老娘住在這裡,奮鬥至今攏共就奮鬥出兩身衣裳,平時都是小心再小心,不敢弄髒的,姓裴這壞胚子倒好,這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可勁的造作是吧!
可哪怕心裡氣的要死,面上卻還一點不顯露。
只能忍,忍,忍。
寧黛圈住小兔子,將它舉了起來,舉起對面柳輕風看。
無聲問他可愛不可愛。
不舉起來,她怕小兔子弄髒自己衣服啊,舉了起來,沒個正大光明的理由,也很刻意啊,所以只能假裝問柳輕風兔兔可不可愛了。
柳輕風睇了眼兔子,淡淡的「嗯」了聲。
寧黛眯眼一笑,舉著兔子起身,轉身去找僧人去了。
這麼可愛的兔兔,還是扔給僧人去養吧。
裴開濟看寧黛跑開,順勢坐在她的位置上,敲敲棋盤對對面的柳輕風說:「柳輕風,來切磋。」
柳輕風目光望著棋盤上的棋子,口中吐出回絕的「不」字。
「為什麼不?」裴開濟傻著眼。
柳輕風說:「沒有勝負。」
裴開濟叫道:「就是因為至今未分勝負,所以我才約你切磋啊,打著打著不就能分出勝負了。」
聞言,柳輕風抬起頭,看著裴開濟的眼睛說:「下棋嗎?」
裴開濟滿臉的嫌棄:「明知我不諳此道,你還讓我陪你下棋?」
柳輕風想想也是,蹙了下眉,有些失望的道:「也是。」
「我看你是這幾天下棋下傻了,不如我們切磋啊。」
柳輕風搖頭。
「為什麼啊?」
柳輕風說:「寧姑娘棋藝精湛。」
裴開濟滿腦袋的問號,不明白柳輕風為什麼要扯這句。
柳輕風下一句回答了他的疑惑:「我與她下棋,輸多贏少。」
裴開濟還是沒太聽明白,但不妨礙他順著話追問:「所以呢?」
柳輕風已經研究完棋盤上的黑子局勢,慢慢得撿起白字歸攏進棋笥里。
「我與她多討教幾局。」
裴開濟:「……」
他很想對柳輕風說,他已經跟寧黛討教了三天了!
三天了,我兄弟三天沒跟我打了!
要怪,也只能怪柳輕風的頭沒開好,下棋第一局就輸給了寧黛,這才開啟了柳輕風想與寧黛多討教幾局的路。
兩人下棋至今,每五局,柳輕風只能贏一局。
於是乎,柳輕風沉迷了。
「我說柳輕風,原來你是這樣的人啊!」裴開濟嚷嚷起來:「原來你是個只許贏,不接受輸的人啊!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和那個誰下棋下到只能你贏為止?」
柳輕風看著裴開濟一愣。
隨即,垂了眼眸,繼續收拾殘局棋子。
不過柳輕風清楚,他被裴開濟點中了心思,以及,他也明白了點兒別的心思。
他確實只許贏,不接受輸。
柳輕風想著,自己身為魔教教主的首席弟子,自小由魔教教主親自教導,那時除了他之外,另還有其他幾名師弟,但教主對他的教導從來都是最嚴苛的。
不只因為他是大師兄,也因為他的天資是幾人中最好,教主對他給予厚望。
所以其他人可以馬馬虎虎的應對,他必須事事做好最完美、最好。
功夫上如是,禮儀上如是,就是別的方面,教主也向來將他向完人那方面培養。
久而久之之下,才培養出了如今的柳輕風。
柳輕風自己也不容許自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原本接到裴開濟的戰帖時,柳輕風是不當回事的,但與裴開濟交手后,有了不分伯仲的對手的那份新鮮勁,讓他接受了裴開濟這個朋友。
然而到了今天,他在寧黛手上討不到幾場勝局,又令他有了不同的感覺。
他能與寧黛對弈三天,除了有不服輸,想要求勝的心思之外,另一方面,卻也是有了想要與之討教的新鮮勁和專註勁。
就如同之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接受裴開濟的約戰一樣。
如果他一直沒法贏過寧黛,那麼會轉變成什麼心態?
才想到這裡,寧黛又回來了。
柳輕風抬眼,對寧黛說:「再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