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城主府。

  神色疲乏的花念柔仍在伏案勞作，自戰事擴大以來，每日她要幫忙處理的情報也多了許多。

  在書齋已經不滿足工作需求，所以她也搬來了城主府，幫助陸元化處理一些機要之事。

  如此每日勞作，花念柔看著也憔悴了許多。

  但她的心情無比振奮，以至於忙碌起來，也充滿了激情。

  在不久前，北魏名將賀蘭張月起兵攻伐潼關，蕭玥據城而守，與之僵持，但形勢非常不利。

  蕭玥的勢力雖然多了秦州和涇州兩處據點，但這是退路，卻不能給蕭玥任何支援。

  只有蕭玥一支軍隊和北魏對抗，除非蕭玥再次創造奇蹟，否則潼關失守只是時間問題。

  當時，陸元化已經著手準備實施第二套計劃，即放棄潼關，一路西進。

  西進和東進都是同樣的策略，以空間戰術拖垮北魏。

  這樣的戰略核心都是因為北魏皇帝比較昏聵無能，沒有能力掌控屬下，所以他們只需要保住有生力量，不管是戰勝還是戰敗，都不會虧。

  陸元化已經做好了動員，長安百姓隨時可以跟隨軍隊一起向西撤離，蕭玥也完全能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保護這些平民百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重磅消息傳來。

  南梁皇帝在皇位還沒坐穩的時候，力排眾議，調遣了五萬精兵，興兵北伐。

  好吧，這有點像是個笑話。

  南梁北境能調動的軍隊有五十萬左右，其中包含一些後勤人員和輔助人員，真正的能戰之士，大概是三十萬左右。

  這樣的兵力並不弱，甚至可以說比之前都強。

  蕭昭在軍隊這方面的投入從來不小，這也是他留給蕭瑟最寶貴的遺產。

  當然，他並不想留就是了。

  國與國之間的戰鬥，往往不會輕易開啟，一旦開啟，那必然是舉大軍一起沖。

  逐次增兵乃是兵家大忌。

  陸元化本來以為南梁皇帝在跟他開玩笑，五萬兵馬開國戰？

  你擱這鬧著玩呢？

  然而，就是這五萬兵馬，在一個不知名的鬼面將軍的帶領下，從東豫州入北魏，一路勢如破竹，攻城拔寨，勢不可擋，短短半月的時間，竟一路打到了司州，有威逼洛陽之勢。

  要知道，東豫州可是南北重要的邊境，北魏有二十萬大軍鎮守，守將拓跋狩也是一個比較有能力的皇族將領。

  他不可能當內鬼，也很有實力，二十萬軍隊也都是善戰之士。

  可偏偏，在那場戰鬥中，鬼面將軍以四分之一的兵力戰而勝之，還斬了拓跋狩這名大將。

  就兩個字，離譜！

  這一戰，嚇得北魏皇帝屁滾尿流，數道軍令調遣賀蘭張月，賀蘭張月不得不調兵回防，潼關之圍才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而蕭玥也沒有讓人失望，在察覺到賀蘭張月的動向之後，她大膽地主動出擊，一路尾隨著賀蘭張月的軍隊，不斷襲擾，截獲了不少輜重，斬敵無數。

  傳來捷報的並不只有這兩路，一直龜縮益州低調發育的劉堅，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也興兵北伐，從白水，打到了隴西郡外，跟蕭玥的征西大將軍一南一東，對隴西郡形成了包夾之勢。

  這些情報匯聚到一起的效果就是陸元化的戰略又沒用了。

  他簡直是要懷疑人生。

  作為一個有抱負，有理想的文人，陸元化常常以孔明為榜樣，誓要成為蕭玥的臥龍。

  跟了蕭玥之後，他把內務管理的井井有條，長安在他的治理下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但在軍略上，每次他有個什麼計劃，馬上就會有好消息來毀掉他的計劃。

  偏偏這都是好消息。

  不用搬家了，不開心嗎？

  陸元化很想吐槽，當然，他也很高興。

  也許在他有生之年，真能看到驅除韃虜，恢復中原的盛景。

  看到三份戰報的時候，陸元化都忍不住老淚縱橫。

  北地自衣冠南渡之後，已經淪陷了數百年，如今終於有收復的希望，這讓他怎能不激動？

  同樣激動的還有生活在北境一直遭受胡人欺壓的漢人。

  人們奔走相告，軍隊也是氣勢如虹。

  三支軍隊，是三個陣營，但這一刻，他們都很有默契地在一致對外。

  這些日子捷報頻傳，花念柔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情報，匯總需求，還有配合宣傳。

  工作很多，但她完全不覺得累。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是不免想到了林毅。

  自林毅帶著他的夫人們離開長安，已經快一個月了。

  沒有林毅在的日子，時間雖然過得很快，但有時候花念柔也會覺得過得很慢。

  她知道，林毅已經有了妻室，她多半是沒有什麼機會了。

  即便是給林毅做妾，恐怕他也不會願意。

  她雖然有些姿色，可林毅那般偉岸的男人，想來不會被美色所惑。

  「君似庭前月，近而復望遙。明月猶在窗，斯人已茫茫。」

  花念柔看著窗外的圓月，不禁起了愁心。

  她卻不知書房之外，同樣有人心裡悽苦。

  「我愚蠢的哥哥大概是沒救了。」

  吃瓜達人顧庭蘭看了一眼獨立於廷中的顧庭軒，不禁搖了搖頭。

  花念柔在窗邊看著月亮思念林毅，還念詩。

  她那愚蠢的哥哥在樓下看著花念柔思念林毅，還聽到了她念的詩。

  這得多心痛啊!

  可惜，她算過。

  花念柔和她哥沒什麼太深的羈絆，倒是和林毅有很深的姻緣。

  現在沒在一起，日後總會再見的。

  林毅這傢伙是桃樹精變的麼？一身的桃花，真是討嫌。

  想到自己未來也會成為樹上的一朵花，顧庭蘭忽然也沒了吃瓜的心情。

  還是把自己的哥哥帶回家吧，男孩子千萬不能沉迷於感情，要好好提升自己，你若盛開，蝴蝶自來嘛！

  顧庭蘭正要去領顧庭軒離開，卻見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了花念柔的樓閣之上。

  顧庭蘭定睛一看，好傢夥，這不林毅麼？

  一個月不見，林毅又有了新的變化。

  他看上去變得有些普通了。

  帥還是那麼帥，卻沒有了鋒芒畢露的感覺。

  先前林毅站在自己面前，她就感覺到了危險，現在再看，林毅卻像個普通人。

  顧庭蘭心裡一驚，她可不覺得林毅是修為倒退了。

  相反，他一定是有了很大的進步，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我好像鬥不過他了，這人就算是四處屠殺，也不可能修煉得這麼快吧？」

  顧庭蘭真不懂林毅是怎麼回事。

  而這個時候，林毅其實也沒了掩飾的必要。

  就算告訴天下人，我就是能殺人升級，那又如何？

  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

  只是這個事情沒必要暴露而已。

  林毅離開天姥山外出狩獵，也過了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的收益並不高，只賺了十萬年的道行，他並不是特別滿意。

  而且，那些判官變聰明了，殺了他們幾次之後，不管淨天教的冥王怎麼召喚，也叫不來一個判官。

  無奈之下，林毅只好把那幾個冥王和冥王候選人，乃至兩個天目，通通殺了。

  至於分散到了天下各個地方的隱秘總壇，林毅也沒時間去一一清理。

  只是放著他們不管也不合適，林毅這才想到來長安找花念柔幫忙。

  青紅幫本來就是幫派勢力，對這方面的了解會多一點。

  有他們出手，已經被打掉了所有高層戰力的淨天教已經是不堪一擊了。

  突破到了百萬年道行之後，林毅倒是沒有感覺到很明顯的變化，只是隱隱約約之間，感受到了天地之間的壁壘。

  人間和仙界有壁壘，人間和地府也是如此。

  而且，彼此之間，還有聯通的地方。

  林毅凝神感應，便能找到門戶所在。

  也許推開門戶，他就能前往另一個世界。

  林毅有這個猜想，但不敢驗證。

  畢竟不管是仙界還是陰間，都不是人間能對抗得了的，萬一門戶推開，那些仙人和鬼神也能過來，那他就是坑爹了。

  而去了另一個世界，以他的實力，也未必能安全。

  還不如躲在人間，當一個十里坡劍神。

  所以，百萬年道行增加的就只有這一個雞肋功能，林毅不是很滿意。

  不過道行是實打實的增加了，若是現在再見到妙法尊者，大概能一抬手就抓過來摁死。

  有了實力之後，林毅也才有閒心來處理一些之前擱置的事情。

  覆滅淨天教是其一，探望徒弟是其二，救治花念柔是其三。

  解決了這些事情，他也該去找伐天寶庫了。

  這東西對他來說可能沒用，但給別人也許能用得上。

  只是沒想到剛找到花念柔，就聽到她在念詩。還好他讓小狐狸去聯絡陸元化了，不然醋罈子肯定要炸。

  林毅也只好裝作沒聽到，還是過了一會兒才現身的。

  「花姑娘，好久不見。」

  林毅忽然出現，可把花念柔嚇了一跳。

  見到林毅，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怎麼想著他的時候，他就正好出現了呢？

  揉了揉眼睛，確定人還在眼前，花念柔既羞澀，又歡喜。

  「林公子，你怎麼來了？」

  「路過長安城有些事情，順道來看看你，看你神色疲倦，近來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

  花念柔還是開心的，至少林毅會順道來看她一眼，關心她的身體。

  「最近的好消息太多，歡喜之下，難以入睡，倒不算什麼大事。」

  林毅點點頭，他雖然在獵殺陰間神靈，但人間的事他也有所耳聞。

  蕭瑟和蕭玥都沒讓他失望，劉堅就讓他有些意外了。

  他見過劉堅，覺得此人心思太重。

  並非沒有人情，但絕對是利益當先。

  在這樣的時代，這種思想並不算錯，林毅只是不喜歡他而已。

  沒想到他在據守益州這麼長時間之後，居然會有主動出擊的時候，倒真是讓他高看了一眼。

  如今三家一致對外，漢人的屈辱大概就要結束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言歸正傳，花念柔的心情林毅倒是能理解，她和胡人有血海深仇，若非她身子骨柔弱，估計都要提刀上馬了。

  能做文職的時候，她必定不會偷懶。

  「你這般振奮，我也能理解，但健康的身體才是戰鬥的本錢，你也不想沒撐到看到勝利的時候吧？」

  花念柔知道理虧，加上被林毅教育，她心裡還有種別樣的喜悅，自然不會反駁。

  「我以後會好好休息的。」

  林毅這才停止說教，又給花念柔探了個脈。

  他倒是可以直接開天目，就可以觀察花念柔的一切，但那樣就真露骨了，不太合適。

  「你的脈象平穩了一些，但仍不是長久之計，日後還是得早睡早起，多出門走走。」

  林老中醫開始懷念當初的自己了，那個時候，一滴血就是最好的補藥，效果非常好。

  現在就不行了。

  他的血液中蘊含的力量太過強大，像花念柔這樣沒有修為在身的，一口下去，估計得當場去世。

  現在他拿花念柔的身體，也沒有太好的方法，只能慢慢養著。

  當初想著讓花念柔和姜玲瓏陰陽調和破解詛咒之時，他答應了花念柔要將她治好，如今自然不能食言。

  可調養的藥方也開了不少，他先前殺人奪寶，有一些靈藥也給花念柔留下了。

  過了這麼些日子，她居然還是這麼病怏怏的。

  把脈也摸不出什麼來，真是叫人奇怪。

  林毅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只能讓她先早睡早起了。

  阿七見狀，不禁在心裡偷笑。

  一個有著真魔血脈的人，人魔血脈不相容，自然就病怏怏的，吃再多的補藥也沒用。

  就算林毅用極陽之物，也最多是暫時緩解症狀，而不能根治。

  她只有徹底捨棄魔族血脈或者人族血脈，才能徹底痊癒。

  但這種事她當然不會告訴林毅，她給林毅當了那麼久的內探，林毅轉頭滅了淨天教，卻不給她半點好處。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若非困於之前的誓言，她都想奪了花念柔的身體，如今哪裡會告知林毅真相。

  「總有一天，我會打破誓言，重回魔祖之位，今日之恥，我一定會百倍奉還！」

  林毅可不知道他隨身帶著的魔族小女僕還有這種雄心，若是知道，他定然也是很開心的。

  畢竟收了阿七之後，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總不好再殺了她取道行。

  小韭菜也是會有情緒的。

  但若是她自己造反，那他就有動手的理由了。

  當下，林毅心中不解，也沒藏著掖著，只是委婉地問道：「花姑娘，你平日是否有感覺自己有哪些異於常人之處？」

  林毅忽然這麼一問，花念柔也不知緣由，她仔細回想，覺得自己異於常人的地方其實挺多。

  她身子比較弱，但比常人要聰明一些，記東西快，這些都算特別之處，但應該不是林毅想知道的。

  「如果要說有什麼特異之處，大概是一個夢，每年四月十四，我都會夢到一處漆黑的水潭，水潭不知道有多深，裡面似乎有東西要爬出來。

  這些年來一直如此，但也沒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

  花念柔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林毅聽了也不明白。

  四月十四，這數字不太吉利，但做夢夢到一個水潭，又是什麼意思？

  莫非她這病秧子的身體，和那個夢有關？

  兩人都是沒太多見識的，卻不知阿七聽了之後，整個魔都興奮起來了……

  「她的夢境竟能溝通深淵魔井，我的機緣果然還是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