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悄悄觀察的王瑾軒人已經麻了。

這是個什麼劇情吶？

小草原來有個這麼厲害的爹？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王瑾軒的眼力也是今非昔比，自然能看出來，劉堅的這些屬下都不是泛泛之輩，能掌控這些人的，身份地位必然不低。

還好她哥死得早，不然這個有能量的苦主找上門，怎麼也得讓他喝一壺。

吃瓜群眾王瑾軒在胡思亂想，屋子裏的小草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

其實小草特別早熟，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而小草經歷的挫折更多，心智遠超同齡。

被林毅領養的這些時日，她很少對人袒露心聲，逢人便是乖巧可憐的樣子，像剛才那樣宣洩情緒，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了。

但宣洩過後，她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剛才躥進來的那些人給她帶來了很強的危機感，而這些人分明是聽她爹的命令行事。

這說明她爹現在應該也算是出人頭地了，有了一定的權勢地位。

可是，出人頭地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他爹應該早就起勢了，為何現在才回來？

而且，就算他是驟然崛起的，這麼多年過去，既然還活着，為何連一封家書都不送回來？

人回不來，送一封書信絕對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只要有信回來，趙家村的人也不至於認為她娘是個寡婦，明裏暗裏地欺負她們一家人。

想到這裏，小草的心忽然有些涼。

一開始她見到劉堅，雖然傷心憤怒，但更多的是情緒上的宣洩，而之所以會宣洩情緒，是因為覺得自己終於安全了。

親爹回來了，自然讓她覺得有了依靠。

可是，這種感覺也只持續了這麼短的時間，伴隨着理智回歸，她只覺得心寒。

小草沒有表現出分毫，她抬頭看着劉堅，道：「爹，這些年來，你在外面，過得還好嗎？」

劉堅哪裏會想到這麼小一個姑娘，心思已經如此敏感，他還在為小草的這番話感到欣慰。

多麼乖的女兒，多會疼人啊！

他感動地點點頭，道：「你放心，爹這些年在外過得很好。」

危險和鬥爭的確存在，但他到底是成功了的。

「爹從軍之後，一定經歷了許多生死大戰吧？」

小草的語氣其實有些不對，她雖然聰明，卻不是個擅長表演的女孩子，這個時候，她已經在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了。

可惜，劉堅並未察覺到這一點。對這個女兒，他並不了解，按照常理，他回歸之後，的確也是展現父慈女孝的時候。

「生死大戰的確有那麼幾場……」

劉堅半是吹噓半是寫實地說起了自己的經歷，他雖然是前朝太子，但他的處境算不上好。

他是隱姓埋名到趙家村的，然後又以壯丁的身份到了北方。

雖然還有一些前朝舊部的關係，但劉堅不敢妄動。

他當時就已經看穿，梁王必定有謀反的一日，等梁王謀反，就是他趁亂起事的時機。

在那之前，他都需要小心蟄伏，等待時機。

期間，他也參加過一些大大小小的戰役，闖出過不小的名聲，經過幾年的發展，他也拉攏了不少的人才。

總之，他的奮鬥的確不算容易，但有人保駕護航，總的來說還算是有驚無險。

如今跟小草說起來，劉堅也不勝感慨。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他已是中年。

而聽完劉堅的陳述，小草的心也徹底涼了下來。

在事業上，他的確很成功，從無名小卒，成為一方叛軍首腦，算的上是傳奇人物了。

將他的經歷改編成話本給說書先生去講，估計也會大受歡迎。

但是……

這麼精彩的故事裏面，並沒有她娘的一席之地。

「這麼多年過去，你一直找不到機會給家裏寫信，對么？」

小草平靜地問出這個問題，頓時讓正沉浸在唏噓感慨之中的劉堅一怔，想到自己之前表達上的確疏忽了這一點，劉堅趕緊想辦法補救。

「小草你別多心，爹當時改名換姓，也不敢暴露你們母子的消息，免得被仇家找上門來，利用你們脅迫我。

我原是想一旦功成，就馬上回來找你們，可惜……」

「我明白了。」

這一次，小草的情緒並不激動。

她只是很平靜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這反倒讓劉堅心裏一緊，不知道小草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你不怪爹？」

他有些心虛地問道。

小草搖了搖頭，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怪你。」

劉堅這才露出笑容。

女兒很乖，很懂事，這讓他十分欣慰，也想要儘可能地彌補小草。

「好孩子，這麼多年你受苦了，現在爹回來了，不會再讓你過苦日子了，以前欺負過你們的人，我會一筆一筆向他們把帳討回來！」

如果沒有遇見小草，劉堅可能也就不會做這種事情了，但現在他就想給女兒出出氣，來哄她開心。

至於禮物什麼的，他一開始沒有準備，之後自然會安排上。

他要讓小草過上符合她身份的生活。

小草很平靜地道：「不用了，爹你這次回來應該也是有重要的事，去忙你的吧，我也要回去向師父復命了。」

「為何這麼快要走？而且爹已經回來了，你還要去你師父身邊做什麼？」

劉堅聽老村長講了，小草的師父是靖夜司的一個巡捕，身份低微，倒是有點本事。

殺了虎妖，斬了邪魔。

但在劉堅看來，也不過如此。

若非看在林毅收養了小草的份上，他說不得就得找他聊聊關於秦氏的事情。

如今小草還要回到林毅身邊，他自然是不樂意的。

一個小郡城的巡捕，哪裏配做他女兒的師父？

「爹呆會會帶上厚禮去拜訪那個林毅，算是感謝他對你的照顧，你以後就不必留在他的身邊了。」

「這個請恕女兒不能答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爹你也不必去師父那裏拜訪了，他嫉惡如仇，也最看不慣拋妻棄子的男人，你們若是見面，恐怕要生出嫌隙。」

劉堅：「……」

林毅嫉惡如仇，他拋妻棄子？

劉堅都以為女兒完全能理解他，體諒他，還關心他，卻沒想到這懂事的女兒冷不丁就給他來了一下狠的。

吃瓜的王瑾軒更加震驚。

平日的小草說話很少，單句話也十分簡短，讓人一度擔心她是不是快不會說話了。

哪裏會想到她原來口齒這麼伶俐，而且很擅長扎人痛腳。

這簡直不是她認識的小草！

劉堅的臉色變了又變，眼睛瞪大得像銅鈴，顯然是十分憤怒了。

「為父不是給你解釋過原因了么？你為何還是心有怨忿？」

小草搖頭，也不多解釋。

從她聽完劉堅的故事，對這個父親就沒什麼感情可言了。

她清楚地認識到，當年離開她的父親，和現在的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當年的父親平凡卻慈愛，是一家人的頂樑柱。

如今的爹位高權重，英武不凡，卻和她沒什麼關係了。

以至於她也沒什麼辯解的話，就像是平時對待陌生人的樣子，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也懶得與人爭辯。

小草只是默默地收攏秦氏的舊衣，這種好的舊衣不多，秦氏總共也就一件，還是當初劉堅在的時候做的衣服，秦氏平時捨不得穿。

當初小草跟林毅離開了村子，也沒帶走這件衣服，她是想着讓秦氏的念想也永遠留在房間里。

但現在，她不想將這些東西留給這個男人了。

所以，她決定帶東西走。

「小草，你這是什麼意思？」

劉堅心頭的火氣已經湧上來了，開始還覺得這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兒，現在看來，剛才的乖巧，分明是假象！

女兒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秦氏教她的，還是她師父教她的？

劉堅很快聯想到了這方面，小草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知道留下來解釋只是會讓兩人吵一架，並沒有任何意義。

她索性直言道：「在你的心裏，有比我們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怪你，只是你在我心裏，也不值一提了。

你就當你的女兒已經葬身虎腹，我當我爹已經戰死沙場，反正，你姓劉，不姓趙。」

小草說得乾脆決絕，這是劉堅萬萬想不到的。

小草不吵不鬧，竟決然到了這種程度，直接和他要斷絕父女關係。

這性子，到底是從哪裏學的？

「看來，這些年我是對你疏於管教了，這是爹的錯，但日後，爹會好好彌補你的。」

小草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離開，劉堅頓時冷聲道：「來人！」

一眾大漢魚貫而入。

「看住小姐，不許讓她離開這裏。」

「喏！」

眾大漢紛紛領命，將屋子迅速包圍。

小草很平靜，沒有呼救，也沒有跟劉堅發生衝突，只是抱着秦氏的舊衣，找個角落坐下了。

王瑾軒看到這個情況，也不禁嘆息。

她倒不必擔心小草的安慰，劉堅是她爹，怎麼也不會傷害她，至於限制小草的自由，那就更不可能了。

只要稍微分心，可能就讓小草給跑了。

王瑾軒只是覺得可惜，本以為小草的父親回來了，應該是父女相認的大好局面，沒想到小草看着柔弱，性子卻是個強硬的。

她既然打定主意和她爹斷了關係，恐怕只有林毅過來，才能勸服小草了。

但是，林毅未必願意做這樣的事情。

一切隨緣吧！

王瑾軒只能默默關注著小草，以防萬一。

此時的林毅尚不知曉自己的兩個徒弟在清河村遭遇了什麼，他倒是安排了人去清河村叫人回來，而他自己，則是一路馬不停蹄地奔赴龍虎山。

這一次，他不會讓紫道人再有逃生的機會。

十萬年道行的強者，他不出手，都覺得自己恐怖如斯。

就算是天神下凡，他也沒有半分畏懼的心思。

此時的龍虎山空前地熱鬧，上一次這麼熱鬧，估計還是第一代天師飛升時，才能有這般景象。

今日，龍虎山到處都是道士。

有的仙風道骨，有的鶴髮童顏，個個都是有道真修，林毅到了山腳下，運足目力一看，龍虎山清氣逼人，聲勢浩大。

讓人感覺彷彿來到了神仙之地，登頂了人間仙境。

而其中，至少有十處是一品以上的修士才能有的。

好傢夥，道門果然藏得深，光南邊的道教祖廷就有十多個一品，加上北邊的，也不知道組成的數字有多恐怖。

但今天這一場盛會，應該是底蘊齊出了吧？

林毅也不知道他們開會是要搞什麼事，在這個節骨眼上，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林毅原本是打算直接上山一拳打死紫道人了事，現在卻多了點心思。

紫道人當然是必須死的，但弄死他之前，或可旁敲側擊地了解一下他到底要做什麼。

紫道人是仙神，林毅無法讀取他的記憶，也就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調查一番了。

紫道人不足為慮，但他身後站着的是一個龐然大物，林毅也不得不小心防備着。

隨着他心念一動，身上的月白照夜衫也變了模樣，成了一件白色的道袍。

林毅小施法術，眨眼間便混到了人群當中，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他用的是仙術，即便是同為仙神的紫道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也沒有察覺同等層級的仙術，竟不知道林毅什麼時候已經摸索到了龍虎山上。

此時，他還頂着張成業的臉，這也讓林毅更輕鬆地找到了他的身份。

張成業是他親手化成灰的，現在還有的張成業，必然是假的。

從紫道人操控張成業，再到架空張成業的操作來看，他一定是想要利用龍虎山的道士們做點什麼。

聯想到之前的佛道衝突，答案已經躍然紙上。

佛道相爭，是神仙自導自演的？

細思恐極，所以林毅不細思了。

打死紫道人，佛道對抗自然又會無疾而終。

下次還有再來搞事情的，他再打死挑事的，佛道之爭，或許就能停下來了。

其實正經修行的，不管是佛還是道，兩家都主張避世清修，偏偏這些修士們，有一些野心勃勃之輩，四處挑撥離間，導致清修的兩門不得安寧。

所以，林毅要做的，就是把這一小部分人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