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土荒野，上原哲駕駛着一輛純黑色的越野車快速行進著。

這輩子他還沒有駕駛證，並不代表他不會開車。

單論開車兩個字，他的技術那是嘎嘎亂殺，血后他都駕駛得了，區區一台越野車。

更不用說這輛車是熾色要塞出品，防彈防爆防釘板，開就完事了。

「阿嚏，阿嚏！」

上原哲打了兩個噴嚏，吸吸鼻子說：「我這該死的魅力啊，才出來半天就這麼多人想我。」

他是半夜出發，此時早已天光大亮。

青丘地下城位於荒野深處，預計開車至少需要三天三夜才能到。

「熏啊熏，這趟回去你不給黑絲高跟兔女郎，就別怪我給你穿了。」

偌大的荒野，偌大的車箱，只上原哲一個人，他自己跟自己聊聊天也算自娛自樂的一種。

「誒對了，車裏能收熾色要塞的波段，我記得有音樂頻道。」

「滴」的一聲，儀錶台中央的指示燈閃亮，音樂聲自動響起，可能是怕駕駛員開車太困，上來便是鑼鼓喧天的重金屬樂。

下意識的，上原哲眨巴眨巴眼睛，「天亮了，不然來一曲嗩吶應該更提神。」

也正是這時，前方突然躥出十幾名手提衝鋒槍的荒野人。

「站住！」

「停車！」

「我們只劫財不殺人，再不站住我們就要開槍了！」

越野車急剎車！

不多久，副駕駛上多了一名荒野人。

車子繼續飛馳，上原哲聽音樂，口中嚼著口香糖。

荒野人名為黑澤，乃是剛才那伙人的首領。

神戰遺址的荒野，充滿了危機，因此能在外面活下來的沒有一個蠢蛋，荒野人黑澤看得清楚明白，今天他們算是踢到了裝甲板。

「大哥……」

上原哲說：「別，你這年紀跟我叔叔差不多了。」

黑澤諂媚的一笑，「我哪兒有資格跟您攀親戚，不過我有個女兒，今年10歲了，身體乾淨，長得也水靈，您看看，要是覺得行把她帶走，這樣您叫我叔……我也不敢應。」

神戰遺址，上原哲最熟悉的便是夢魘森林。

不過夢魘已經跑了，帶着森林一塊跑的，他知道荒野有點像末世求生，存在着這樣那樣的營地，人們妖們怪物們生活的都不容易，可10歲的女兒就往外嫁，或者說賣，這個三觀還是有點忒神奇了。

見他不說話，黑澤有點慌，磕磕絆絆地說道：「您是嫌年紀大是么，我的小女兒今年6歲，伺候人還行，幹不了力氣活，您要是不嫌棄……」

上原哲：「你是希望我兩個打包帶走？」

黑澤一咬牙，「她們能跟着您是她們的福氣。」

越野車再次急剎車！

上原哲揮手走下來，道：「行了，我跟你說實話，我喜歡大的，D以下別給我介紹，你過來開車！……哪兒提莫有抓人的給俘虜當司機的。」

交換司機，上原哲把座椅的靠背往後放，吃着零食喝着可樂，悠然自在。

荒野人黑澤開車的技術不如上原大哥，貴在穩當，熟悉路線。

他們的第一站是磐石城，休整再去綠森城，最後是青丘一脈的青丘地下城。

三天時間，鬼族大軍打不到青丘城。

而有了車夫的上原哲，別的不說，至少多了個說話的人。

「黑澤是吧？」

「對對對。」

「我不是荒野人，對你們荒野挺感興趣的，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

「好的，大人。」

黑澤痛痛快快地回答。

然而答歸答，故事半天沒有開始。

上原哲偏過頭，黑澤很是為難地說：「大人，其實我家裏咱們這兒不遠，能不能給我一次回家看看的機會？」

算算時間，交換司機也有20分鐘了，上原哲沒感覺繞路，卻能如此，不愧是當首領的哈。

黑澤說：「我懂，您的時間寶貴，後面的路我保證加快速度，我就是……這趟出去可能很久才能回來，也可能回不來了……」

呵呵，打感情牌。

還別說，上原哲對荒野人產生的興趣允許他浪費一點時間。

很快，越野車下了大道，往更加坑坑窪窪的土路駛去。

黑澤依舊盡量讓車子平穩，待到遠遠能夠看見一處營地，他先是露出一口黃牙的笑，而後說：「咱們這輛車太扎眼了；我不會跑，您放心。」

躺在車上看灰撲撲天空的上原哲：「我當然放心，你身上有我留下的印記，你覺得你的兩隻腳有我四個輪子跑得快？」

「是是。」

黑色越野車停下。

黑澤下車又是一陣點頭哈腰，這才離去。

「荒野人是怎麼產生的？」

上原哲回憶了下來自各方的情報。

荒野來自五百年前的神戰。

參加那場戰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玉藻前能帶着青丘一脈跑路，其它人同樣可以。

再者亂戰之中被打散的人鬼妖怪也不在少數。

最終，六道輪迴被封印，現世大軍不算凱旋的回歸，留下來的自然而然歸入荒野。

也是因為這些人的成分太亂，五百年過去了依舊各自過着各自的生活。

或許有人產生過整合的想法，可惜神戰遺址荒野的極限便是一等大公、妖王、劍聖，沒人能夠做到力壓群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當前的局面。

10分鐘，20分鐘，1個小時！

浪費的時間有點多了。

上原哲嘆息一聲，「我沒在黑澤身上留下什麼，不過他身上的氣味我已經鎖定了。」

雖然很難聞。

上原大人從車上坐了起來，正看到黑澤帶着兩個黑不溜秋的女孩往這邊趕。

「大人、大人，我回來了！」

黑澤沒說謊，他確實有女兒，就這一家三口低於平均水平線的顏值，不是親生的才怪。

一大兩個小氣喘吁吁，站定之後齊齊向上原哲躬身施禮。

「大人，這是我的大女兒黑土，這是老二黑水。」黑澤介紹道。

上原哲：「……」

有一種父母是孩子長大必定會恨的。

黑土、黑水的珠玉在前，上原大人忽然覺得，別管上原哲還是尚原哲，都提莫挺好聽的啊。

還沒完、還沒完，遠處又跑來個黑不溜秋的中年女人。

女人哭哭啼啼，到了車前面便撲進去了黑澤的懷裏，「嗚嗚嗚，你把孩子都帶走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黑澤很是無奈，「女人家家，你懂個屁，大人要是能看上咱們家的丫頭，咱立馬就能搬到城裏去住，每天有飯吃，有新衣服穿。」

「再說，你長那麼漂亮，就算我走了，你也不愁嫁。」

黑不溜秋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聽見「漂亮」兩個字，上原哲不由得多看了中年女人一眼。

嗯，在這一家人當中，當媽的長得最好看；倘若黑澤、黑土、黑水是30分，黑澤的老婆起碼35分。

滿分？

上原哲拿最喜歡自作主張的莉娜當作標桿，莉娜也就500來分吧。

車下面，確認丈夫真是找了新活兒，女人終於不哭了。

她那雙黑不溜秋的眼睛有在偷看上原哲，兩眼。

而後女人小聲對丈夫說：「黑土年紀夠了，嫁了人我也不心疼，可黑水才六歲……這要是去了人家干不好活，挨了打咱們都不能說什麼，老公，能不能讓小水再在我身邊多陪我兩年？」

上原哲：都快被氣笑了。

他現在特別想問問對面的女人：「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瞧上你倆女兒了？」

氣氛有點不對，黑澤趕忙讓妻子閉嘴，「你快點，帶倆丫頭回家，記得看好她們，她們倆現在鬼得很；還有啊，我要是一個禮拜不回來，記得搬家。」

女人說：「我懂，你常年在荒野上行走，惹了好些個仇家，你放心，你走之後女兒馬上跟我姓，是我撿來的。」

這個腦迴路……上原哲拍了兩下車門，「開車，誤了我的事，別怪我不給你結工錢。」

黑澤：「是是是。」

說完便跳上了車。

依舊是一大兩小，三個女人目送越野車消失在地平線。

大女兒黑土說：「媽媽，如果我嫁給他，咱們家真能去城裏住嗎？」

男人走後，當媽的馬上變了臉，「去城裏住有什麼好的，每天拉屎撒尿都要看人臉色，一會兒回去把剩下的活幹完了，不然晚上不許吃飯！」

小女兒黑水，尚有些奶聲奶氣，「媽媽，剛才車上的哥哥長得好好看。」

當媽的說：「好看有什麼用，能當飯吃么，你這個年紀除了吃還會幹什麼，到了人家就是被活活打死的料。」

女人分別在兩個女兒臉上掐了一把，似是要給她們長長記性。

一掐不要緊，黑土和黑水的臉變成的大部分黑，一小塊白。

實際上，黑澤的倆女兒並不像表面上的那麼丑。

比如膚色，她們很白的。

再比如，若非在母親的精心教導之下，她們的顏值起碼有300分。

「你們爸……」

女人搖了搖頭，說：「算了，回家幹活去吧。」

她們家男人這次回來留了好多錢，說是僱主給的工錢。

他號稱在外面打工，女人知道那是打家劫舍的工。

做劫匪要毛線的僱主。

之前上原哲還說過要扣黑澤的工錢。

先給錢再扣工錢……她就沒聽說過。

還有一個重點，黑澤把槍給了她。

槍是黑澤吃飯的傢伙，留在家裏，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今後他用不到槍了。

而用不到的兩種情況，一種是他真的改邪歸正了，另一種是他快死了，所以再也用不到。

女人偷偷跟上來，可不是怕丈夫帶兩個女兒跑。

丈夫那麼愛孩子，也干不出傷害孩子的事情。

她想的是確認那位所謂的僱主，看起來還蠻正經的，腦袋瓜子也不太聰明。

「荒野之神吶，您一定要保佑我們家黑澤，他雖然干著強盜的工作，從沒往人類身上開過槍！……」

黑澤家所住的營地，十分的撿漏，一座座石頭和泥土砌成的房子，幾十個小房子，組成這片營地。

人都說荒野人鬼滴很。

荒野人到底有多鬼沒人清楚，但千萬別把他們當傻子，不然一定會死得很慘。

……

返回大路，果真加了速度的越野車上。

上原哲重新趟了回去，吃着零食喝可樂。

「黑澤，你不是之前那伙人的首領吧？」上原哲忽而問道。

專心開車的黑澤略微一怔，隨後點頭，「大人，我也就是賺些辛苦錢，當時的情況，他們把我推出來，我說我不是，恐怕我們都得死。」

上原哲說：「沒錯，我討厭別人騙我。」

「然後您把他們都震暈了過去，我拿了他們身上所有的錢給了婆娘，這樣我就算死在外面，那些錢也足夠我婆娘把兩個孩子養大。」

上原哲笑笑，「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婆娘拿了槍、拿了錢，手裏還有兩個平時扮丑，實際長得還算不錯的女兒改嫁，或者乾脆招個男人回家，陪她一起養孩子？」

聞言，黑澤的臉色瞬間發綠。

越野車繼續「昂昂」地往前飛馳，上原哲揮手說：「沒事，我一般喜歡做最壞的打算，這樣任何結果對我來說就都是好結果。」

「你和你們家我就不管了，你只是個司機，能不讓你死，我盡量讓你活着回去。」

黑澤趕忙道謝。

三日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光是吃零食聽歌，還是很難熬的。

所以，黑澤答應的荒野故事得往下講。

故事從營地開始，講到上原哲睡着。

「營地這種東西沒有固定一說，或許今天還好好的，明天來了一群怪物，我們就得搬家或者死在家裏。」

「只有住進城裏才能不怕怪物，當然歷史上也有怪物屠城，這些故事有真有假，城市間的火拚不多，絕不是沒有。」

黑澤說，他們一家是兩年前搬到現在居住的營地的，區別於城裏高額的生活費用，營地里有空房便可以住進去，沒有自己建，礙不著誰也沒人管，所謂的營地管理者賺的是差價。

像鹽巴這種戰略物資，管控得甚至比槍械還要嚴格。

居民手裏得到什麼可以交易的商品，與管理者交易是最划算的。

他們不可能徒步百公里去磐石城賣貨，哪怕進了城也有很大幾率再出不來。

搬入新營地前，黑澤靠打獵和撿垃圾為生，改行當強盜之後，一家人的生活才逐漸好轉。

他不是個好人，他有老婆孩子要養，能做到的便是盡量不殺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