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列印的火車,從裡到外都是嶄新的、整齊的,然而玩家所在的車廂,卻是亂糟糟的一團。
各種各樣的叫賣聲、爭吵聲、重金求芯聲不絕於耳。
「賣子彈,賣子彈了,手槍子彈、霰彈槍子彈、智能子彈,各種型號應有盡有,要的話扣我!」
「飛彈發射器要不?攻打npc老巢的必備品,現在只需要10000機代幣就能入手!」
「有近戰項的改造者不,歡迎仿生人兄弟、機器人兄弟加入,變異人士滾粗!」
「求擁有專精技能的奶媽、求擁有三個黑客技能的神經改造者,重金火力組四缺一,專打boss本。」
「重金求芯,重金求芯,誰有植入式晶片,我花重金求購!」
「吼吼吼,你完了,沒有晶片,只能過劇情了。」
……
而在一節車廂之中,卻是排了好長的隊伍。
包子帶著電焊鏡,專心的操縱兩條移動式手術臂,這兩條手術臂裝在背部,看上去像縮小摺疊版的章魚博士。
這兩條手術臂正熟練的打開一個玩家的機械後腦勺,調整微電路,植入『狂笑之蝠』晶片。
「每次看到這個畫面,就感覺格外的驚悚,」季姐道。
看著眼前『貞子』飄零的頭髮,蠕動的植入絲線,大哥惠果斷選擇了閉嘴。
「對了,你怎麼來了?」季姐又問。
「難得一個大型本,為什麼不參加,」大哥惠抬了抬黑色禮帽,平靜道。
「只是沒想到惠老大你居然帶了這麼多的馬仔,經營勢力似乎很有搞頭啊,」包子一邊手術,一邊羨慕道。
「我有時也考慮走經營路線,開個分店什麼的。」
「沒那麼簡單的,」大哥惠搖頭,道:「這個遊戲的經營模式格外的真實,進入管理層,約束是很多的,再也不能像普通玩家一樣到處跑圖了,像是傘哥,不就因為這個原因來不了麼。」
「畢竟做為高級殺手,是不能隨隨便便就殺人的,也得虧傘哥耐得住寂寞,換做是我,早就刪號跑路了,」大肌霸檢查著自己新裝的大猩猩手臂,頭也不抬道:
「我看包子你還是先把20級的轉職任務先做了,對了,你這轉職任務對副職有加成不?」
「應該會有影響,按照其它星球玩家的說法,一個玩家如果平民路線到了20級,就可以和副職合併,讓副職成為你的主職業。」
「平民20級、義體醫生10級,把這兩個轉職任務做完,我就要去做職業合併任務了。」
「到了那時,我大概率是去開新圖,有誰願意給我做保鏢?我提供免費的義體維修服務。」
一邊閒聊,包子一邊關上被改造者的後腦勺。
「屬性面板中,有沒有出現兩個跟血量條一樣的玩意?」
「哦,出來了。」
「黑色的叫混亂條,白色的叫秩序條,我們習慣叫它黑白條。」
「晶片的基礎加成是神經反應+5%,智力+1、感知+1,黑條加暴擊,白條加准心,就跟能量條一樣,當你堆滿了黑白條中的任意一條後,屬性會有一個臨時性的增漲,有大佬測試過,黑白條疊滿,最高能達到神經反應+30%,全屬性+5的地步,並且在這個過程中,會隨機強化你的某些技能。」
「我去!這麼猛?這簡直比『優異』級的義體加成還要大。」
「臨時性、臨時性,要強調多少遍?」包子不耐煩的道:「而且麻煩看看備註,用的次數多了,會對神經系統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失。」
「你要是不想刪號重來,最好等這次任務結束,就把這玩意給拆掉。」
「記住,這是一次性用品!」
「這也太浪費了。」
這個玩家嘴裡嘀咕。
「對了,這黑白條怎麼漲?靠打怪嗎?」
「自己摸索去,看攻略玩遊戲有什麼意思,給錢給錢,把剩下的手術費結一下。」
玩家愣了一下,手下意識的摸錢包。
黑條突然上漲了5%。
這個玩家表情不變,眼神卻閃爍了一下,趁著其它人不注意,猛的竄出這節車廂。
「哈哈,蠢貨,誰做手術還給錢啊!你當這是現實麼。」
紅花妖枕槍望天、季姐在網上瀏覽黃圖、大哥惠看任務說明、包子在整理手術工具。
沒過多久,一群改造程度超過40%的黑手黨npc就把這個玩家壓了過來,黑壓壓的槍口對準了這一位。
包子撇了一眼對方,道:
「現在知道黑白條怎麼升了嗎?」
玩家乾笑連連:「知道,知道了。」
「那就交錢走人,當然了,你也可以免費享受三天的線下假期。」
「交錢、我交錢!!」
「下次想吃霸王餐記得先帶個面具,喏,這是手術贈品,下次攢黑條的時候記得帶上。」
包子下巴抬了抬,在他指的地方,一個奸笑的金屬蝙蝠面具正掛在牆壁上。
交完了錢,這個玩家灰溜溜的跑路,包子忍不住向熟人吐槽:
「說好的玩家不騙玩家呢,特麼的一個個盡想著逃單,就沒人看在我手術精湛的份上,多給點錢麼。」
「這個晶片放大了人性中的善惡,惡的一面對應著誘惑,畢竟這裡是遊戲,在遊戲裡能夠守住本心的玩家,你覺得會有多少?」
大哥惠擺了擺手,這群家族改造者微微躬身,一言不發的退了回去。
像這種場景,短短一個小時中,已經發生了十幾次了。
「那不夜城完蛋了,」包子吐槽。
「也不一定,更容易被誘惑的同時,也更容易被感動,」季姐撇了一眼大肌霸,吐槽道:「比如說這一位,貸款買了大猩猩手臂,居然是為了維護正義,我只聽說過貸款買房的,還沒聽說過貸款做英雄的,閣下就是傳說中的貸款俠?」
大肌霸聳了聳肩頭:「反正是玩遊戲,爺爽最重要,我就是看不上那些沒事搞事的人。」
包子嘆了口氣,「算了,隨你們吧,反正我給你們植入晶片的時候,加了開關程序,什麼時候開,什麼時候關,你們自己決定。」
正閒聊的時候,車廂窗戶被敲了敲,眾人抬頭,發現是騎著變異大雕的飛機。
「機械眼線過來了,武器裝備什麼的,先收一收。」
「我也回車廂了,回見。」
大雕翅膀一轉,強烈的風聲之中,伴隨著能量光流,這隻變異大鳥如同加速的飛行器,翅膀撲扇之間,居然響起了音爆聲。
「這鳥有點帥啊,就是飛機有點銼,換我畫風正好。」
「真好啊,高級雕寶寶,我什麼時候也能飛啊,包子你什麼時候能裝翅膀?」
「別妄想了,要等30級之後,才能安裝人體飛行系統,而按照現在的升級速度,最快也是四個月後的事了。」
「我怎麼感覺見鳥如見人?」季姐不愧是季姐,一開口就是暴論。
「是有點熟悉的感覺,」大哥惠揉著粉嘟嘟的下巴,疑惑道:「這鳥和飛機的感覺也太搭了,定製型的高級基因獸?」
很快,玩家們的吵鬧聲消停了下來,火車的鐵門被『砰』的一聲撞開,就跟科幻恐怖片裡的場景一樣,大量的機械眼線噴出,無數紅光探照燈一般的亂掃,紅光掃過玩家,確認了身份之後,立刻落在對方的肩上,身出兩個電子鑽頭,開始強行植入基礎版本的道德晶片。
跟它們一比,包子簡直是白衣天使,至少他不會把顱骨敲碎。
等這些怪物離開之後,包子才揉著後腦勺,一抹一灘血,忍不住吐槽道:「血量掉了五分之一,連個麻醉針都不打,那群開100%真實感受的人有的爽了。」
「咦?」
系統面板上,一行行字體刷了出來。
『道德晶片植入完成,狂笑之蝠晶片正式啟動——』
『在道德晶片的加持下,秩序值和善惡值的沖能速度+300%』
『充能速度越快,屬性加成越高』
『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為正義——出自周·tree·人』
「臥槽,」看到這一注釋,包子直接張大了嘴巴。
「原來這玩意是這麼用的嗎?強化版樂子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包子仿佛能感覺到,無數對搞事的眼睛亮了起來。
……
同時,在虛幻聯合的晶片處理中心中,一個神經編輯者突然發現了不對,連忙通知了負責人。
很快,一群專家走了進來,領頭的正是首席科學家莫瑞博士。
神經編輯者向莫瑞博士匯報了不正常的情況。
「無法接收到反道德數據?這怎麼可能呢,」一名頂級神經學家皺眉道:「每一個人都會有罪惡念頭,每一個人都有與世俗道德相偏離的想法,這是人類的生物性決定的。」
「哪怕是嬰兒,都會有對生存本能的渴望,餓到了極點,子食母也不是不可能,沒有這份衝動,就不是人類了。」
「歷史上的道德君子、至人完人,也只是克制了自己的惡念,並非就沒有惡念,沒有惡念的,不是碳基生物了。」
神經編輯者沒有回答,而是點開了一個全息地圖。
一個個綠點出現在地圖上,數量不少,有近萬。
「居然都是犯罪之城的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專家推開神經編輯者,主動開始打開道德晶片的後台,果然,傳輸途徑上,一點犯罪數據都沒有,上傳網速是0kb。
「這些都是第一代道德晶片?」莫瑞博士突然問。
「是的,這些晶片都是最早的晶片,已經不生產了,最後的一批應該在主腦區。」
「機代大人為什麼要植入老式道德晶片?它不知道這些晶片不完善嗎?」
「應該是晶片本身的問題吧,老晶片與第四代晶片之間的磨合問題?」
「還是說,犯罪之都那邊,弄出了什麼黑科技,能夠躲避道德晶片的檢查?」
「都不可能。」
莫瑞博士平靜的道:「道德晶片的基本原理,是建立在這顆星球生命打啟智以來,便孕育出的基礎倫理道德觀念。」
「哪怕是在這個倫理混亂、道德支離破碎的時代,,道德依舊是道德,所有的混亂也是建立在道德的基礎上。」
「除非暴力破解,不然晶片不可能出問題。」
「所以,只有兩種可能,要麼,這些人全部是外星人。」
「還有一種呢?」
「他們不是人。」
莫瑞博士長吐了一口氣,道:「派出治安維持者,將這些人全部抓捕,務必不能放過一個。」
「這件事很重要,我會向董事會申請,讓你們調用高級治安維持者。」
莫瑞博士匆匆離開,只剩下這群專家面面相覷。
好半晌,一個專家才自言自語。
「不是人?會有這種人存在嗎?」
……
玩家算人麼,嚴格意義上,他們還真不算。
他們的道德是建立在遊戲規則之上,在pvp中,你見不到文明人,在黃油之中,你見不到正經人,在肉鴿遊戲中,你見不到休閒流玩家。
他們的道德是『無』。
而《賽博世界》的遊戲規則是什麼呢?
老實說,上一世玩到大後期的高工也沒明白。
既然他沒弄明白,他也不認為對方能弄明白。
既然大家都沒弄明白,那麼問題反而就好辦了。
把問題交給玩家就好了。
……
很快,玩家就迎來了第一波怪。
等級在25級的治安維持者。
數量嘛,大約是玩家的兩倍。
狂暴的火力給了他們極大的驚喜。
「臥槽,這麼多怪!」
「支援,支援!來個奶媽,扛不住了!」
「不愧是噩夢級任務,一上來就這麼猛!」
激戰很快在城市的各個地方上演。
不夜城立刻變成了一個新的犯罪之都。
……
「遊戲開始了麼?」
賽博網絡之中,看著不夜城的網絡節點由純白色變成了灰色,高工自言自語。
洗白很難,但要染黑,一滴墨水就夠了。
更可怕的是,這個墨水能夠隨機變色,你甚至無法確認它是黑是白。
「狂笑之蝠化的玩家,到底是變成小丑呢,還是化身黑暗騎士,想想還真有意思。」
「沒有你們的道德晶片支持,我可還真做不到這一點。」
晶片之所以能快速量產,除了因為賽博試驗場的機械科技很高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狂笑之蝠』晶片,本質上是『道德晶片』的補充,是配套產品。
一個負責建造道德圍牆。
一個負責刺激情緒。
沒有前者,後者根本無法充分運作。
畢竟哪怕是玩家,100%純度的變態還是非常少的。
也只有玩家,道德才會是『無』,才能徹底釋放本性。
高工所做的,只是提前點燃第四天災的天災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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