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昱珩慢慢走進來，低聲道：“心梗搶救過來以后就變成這樣了……醫生說，是突發性的阿爾茨海默病，也有可能是假性癡呆，目前，還在觀察治療中。”
顧安寶張了張嘴，沒發出半點聲音，淚水卻先一步流了下來。
陳昱珩嘆了口氣，輕輕擁住她，“醫生說情況算是比較樂觀的，前段時間，爺爺他……沒有任何反應，現在喊他的時候，至少會有反應了，這說明有康復的跡象，我本想等他好些了再帶你來……”
顧安寶難受得不行，“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陳昱珩垂眸，“是我沒有照顧好爺爺。”
“我想留下來，照顧爺爺。”她抓著陳昱珩的臂膀說道。
陳昱珩嘆息道：“你自己也是病人，也需要人照顧……”
“我沒關系的。”顧安寶努力說服他，“你看，反正我每天都會來rk，我可以早上畫漫畫，然后下午來陪爺爺……而且是在醫院，就算我有什么事，也有醫生和護士在啊。”
陳昱珩摸了摸她的發，知道她心里著急，可是也不愿意看到她辛苦，“我已經請了最好的護工，還有特護機器人在……”
“那不一樣。”顧安寶咬了咬唇，道，“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我就是……想看著爺爺，想陪陪他……”
陳昱珩將她緊緊摟住，“傻瓜，你怎么會給我添麻煩……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那你答應我啊。”她將淚水蹭在他衣服上，使勁蹭，“……快答應我吧。”
“好，我答應你。”陳昱珩妥協道，頓了頓，又補充，“但是一周，最多三次。”
顧安寶愕然，“為什么？四次不行嗎？”
“最多三次，每次時間不能超過四個小時。”陳昱珩板起臉，“不同意的話，就不讓你來看爺爺了。”
顧安寶癟嘴。
陳昱珩道：“癟嘴也沒用，哭也沒用，最多三次。”
顧安寶咬著唇，瞪眼看他。
陳昱珩捏她的臉，“跟我犟上了，嗯？”說罷，嘆了口氣，抱著她拍了拍后背，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持好心情，天天開開心心的，如果每天來這里陪爺爺，我怕你身體受不了……”
顧安寶的身體，經不住大悲大喜……太過抑郁的心情，會誘發心臟病的發作。
“不會的，我保證每天開開心心的來陪爺爺，絕對不傷心，也不哭。”顧安寶在他懷里扭了扭，撒嬌，“要不然我心里老惦記著，一樣對身體不好的呀。”
陳昱珩覺得自己的意志在逐漸瓦解……
小家伙撒起嬌來，還真是有些難以消受，他正色道：“看你表現，表現好我就給你延時。”
顧安寶這才高興了，甜甜的說道：“我肯定表現好的呀。”
陳昱珩拿她沒有辦法，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顧安寶轉過身，故意湊到陳老爺子的視線范圍內，柔聲說道：“爺爺，您好，我叫顧安寶，是您的未來孫媳婦。”
“嗤……”陳昱珩在一旁發出一聲悶笑。
顧安寶不滿的瞪他一眼，又看向陳老爺子，繼續說話，想引起他的注意力，“爺爺，我和您孫子馬上就要訂婚啦，您高興不高興呀？”
老爺子愣愣看著前方，視線沒有焦點，人也沒有反應。
顧安寶想了想，抬起手腕給他看，“喏，您看，陳家祖傳的翡翠鐲子，您送給我的，還記得嗎？”
翡翠墨綠瑩潤，光澤柔美，映入老人的眼簾中，卻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顧安寶有些失落，慢慢放下手腕。
陳昱珩走到她身后，捏住她的肩膀，輕輕揉了揉，低聲安撫：“會好起來的，慢慢來……爺爺會好的。”
顧安寶抿了抿唇，不死心，繞到病床另一側，對老爺子說道：“爺爺，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我叫顧安寶，以后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她看見老人枯瘦的手背上插著針管，很是心酸，輕柔的撫住，柔柔說道：“還有阮阮，她也會來看你的，她再也不會跟您吵了……”
手指微微一動。
顧安寶怔了怔，看著那只無力而蒼老的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爺爺？……”她抬頭看陳老爺子，“爺爺，您剛才動了嗎？”
陳老爺子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什么。
顧安寶急忙貼近了些，“爺爺，您想說什么？”
嗬嗤嗬嗤的氣音……
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字眼。
顧安寶秉著呼吸聽著，隱約聽到老人說：“……阮……阮……”
她整個人都定住，一動不動的撐著病床床沿。
許久，忽地吐出一口氣，轉身就往陳昱珩身上撲過去！
顧安寶撲進陳昱珩懷里，緊緊摟著他，聲音悶悶的道：“我沒哭……”
陳昱珩一言不發的將她抱緊，低低的“嗯”了一聲。
顧安寶埋在他胸膛前，聲音哽咽：“我只是……很開心……爺爺他，還記得我……他還記得阮阮……”
陳昱珩輕拍她的后背，“嗯，他最喜歡你了，比喜歡我還要喜歡。”
顧安寶在陳昱珩懷里，緩了很久，才好受一些。她抬起頭，果真沒有哭，只是眼眶有些紅。
她再次回到病床邊，語氣很認真的對陳老爺子說道：“爺爺，我是阮阮，我以后會經常來看你，好不好？”
陳老爺子張嘴道：“……阮……啊……”
“嗯，爺爺我在呢。”顧安寶湊近問他，“爺爺，你渴不渴，你要不要喝點水？”
她扭頭看了看兩邊，找到陳老爺子平日里用的碗和勺子，用開水細細燙過一遍，倒了半碗溫開水，然后一勺一勺喂進老人嘴里。
吞咽反應比較遲緩，沒有來得及咽下的水順著嘴角流下。
顧安寶抽了幾張紙巾，細心的給他擦凈，沒有絲毫嫌棄。
不知怎么，這樣一副溫馨場面，落在陳昱珩眼中，竟讓他有些鼻酸。
他自嘲的笑了笑，心想自己堂堂一個男人，竟然也會酸鼻子，真是有夠丟人的。
爺爺剛出事時，他沒有哭。現在爺爺已經有了好轉跡象，他卻想哭了……
默不作聲的走上前，幫顧安寶一起將老人扶倒躺下，他看著眼前的可愛女孩，默默想：阮阮，你能回來，真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