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晴朗，一排軍用車輛整齊的從道路上駛過。
裴黎君站在樓房頂層，斜倚在欄桿邊，眺望遠處漸行漸近的車輛，臉上無波無瀾。
“他們來了。”一個年輕女人走過來，在王巖身后停住。她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長外套，頭發一絲不茍的梳成馬尾，神色極其清冷，盡管毫無妝點，卻也擋不住驚艷的容貌，和妖嬈的身段。
裴黎君沒回頭，只翹著嘴瓣道：“我說，晴空啊……你真的不再考慮下嗎？那些老頭子，隨便一個，可都是位高權重的人物呢，我們只需要做一點點手腳，渾水摸魚……給你弄個開國將軍當一當，多有趣。”
厲晴空面上浮現明顯的厭惡，“太骯臟，身體。”
裴黎君笑起來，帶著幾分自嘲，“說起來，我現在的身體，也干凈不到哪里去呢……”
說著，自己抬起手臂，輕輕嗅了嗅，口吻嫌棄的道：“難怪都說臭男人，臭男人……真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臭的。”
厲晴空真誠的勸慰道：“這些都只是暫時的，等事成之后，您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了。”
“唉……沒那么容易。”裴黎君的目光，再次看向漸漸駛近的軍用車隊，慢悠悠的說，“我的朋友就是個小傻子，擅自做主，給我辦了轉院手續……你知道的，新海市人民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我安置著一臺soul2精神質子儀，現在身體被移走了，儀器無法感應到軀殼，我也回不去了。 ”
厲晴空問：“有什么解決辦法沒？”
“辦法無非就是那么兩個，要么，將軀殼移動到儀器附近，要么，將儀器移動到身軀附近。soul2精神質子儀的感應范圍是有限的……”裴黎君垂下眼眸，喃喃道，“看來，我得想辦法讓這些老東西再出點錢才行，最好，能夠讓我把清江市那臺老機器給升級一下。”
兩人說話的功夫，車隊已經開進基地，兩排士兵列成隊伍，整齊的跑到門口，站定，行禮。
裴黎君扭了扭脖子，又撐撐手臂，像是伸懶腰一樣，慢慢往樓梯走，“我也該去迎接一下了……”
厲晴空垂眸，“祝您好運。”
……
車隊約莫有十多輛車，其中只有兩輛車上坐著重要人物，其它車上都是親衛隊士兵。
這些軍用車在士兵的注目禮下逐一停穩，盧安旭是第一個下車的人，隨后親衛隊士兵陸續上前，拿出輪椅或者拐棍……
場面氣氛肅穆安靜，可是裴黎君卻覺得忍俊不禁。
一個個頭發銀白的老人被扶出來，年長者臨近百歲高齡，最年輕的也有八十四高壽。
自然，其中便有盧安旭的爺爺，盧正德。
一個士兵高聲喊道：“敬禮！”
唰唰唰——成排的士兵整齊的向他們行軍禮！
裴黎君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不茍言笑的走上前去，如同往日里王巖的畢恭畢敬。
盧安旭手扶著輪椅，將盧正德推到裴黎君面前，側了側身體，向幾位老人介紹道：“這位，就是目前實驗基地的負責人，王巖，王教授。”
幾位老人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裴黎君。
裴黎君仍微微垂著頭，一副謙卑的模樣，“諸位將軍聲名遠播，鄙人慕名已久。”
其中一位老者緩緩道：“哪有什么聲名遠播……老了，老了，如今的人，還有幾個記得我們？……”
裴黎君依舊垂著頭，說道：“幾位是建國時期的偉大功臣，湖州起義、橫水事變，都有諸位的貢獻，就是如今教科書里也記載著七位賢者將軍的英勇事跡，又怎么可能忘記呢？”
另一個老人呵呵笑起來，聲音沙啞極了，“你還知道七賢者？呵呵呵……我以為現在的年輕人，都只記那些個跳舞唱歌的明星……”
“行了，別聊了。”拄著拐棍的那位老人有些不耐煩，“我們進去看實驗成果吧。”
盧安旭輕輕頷首，“說的是，外面冷，我們先去實驗樓吧。”
裴黎君得到指使，躬身走到前面領路。
身后，是一個個衰老的軀殼，脆弱的生命……以及，成排的士兵。
實驗大樓一層，早已準備妥當。
盧安旭用眼神詢視裴黎君，裴黎君點頭，道：“少將，隨時可以開始。”
盧安旭又看向幾位老人。
其中一位開口道：“我們商量過了，讓老吳先來，他病得最重。”
即使有成功的實驗體，證明裴黎君的實驗確實成功，但是真輪到自己，還是會有考量和計較。
誰來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被稱為老吳的老頭，慢悠悠睜開眼睛。
說是睜開，其實也只是無力的半耷拉著。他看起來狀態極差，從到達基地后就沒有見他說過話，現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頭。
盧安旭走過去，輕聲問：“吳爺爺，您要試嗎？”
吳卿恩神情漠然，沉默半晌后，出聲道：“小宋。”
身后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軍官走上前，步履堅定有力，眼神堅毅。
吳卿恩聲音低沉黯啞：“……辛苦了。”
“為將軍效力！是我的職責和無上光榮！作為軍人，理應時刻為犧牲準備著！”
吳卿恩微微點頭，似有欣慰之色，道：“去吧。”
青年軍官走上前幾步，立定，摘下軍帽，一連貫動作干凈有力。
裴黎君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流露出欣賞。——這些個老家伙們，給自己準備的軀殼，還真是優秀至極啊……
那是絕對……健康的體魄。
心里一邊感慨，一邊拉住面頰旁的耳麥，說道：“帶實驗體108號進來。”
有一位白發老頭不滿的說道：“108？不能換一個嗎？不吉利。”
吳卿恩呵呵笑了下，“怎么？……老劉，你還講究這個？咳咳……安心，就算要下108層地獄，那我也是頭一個……呵……”
因為身體不好，吳卿恩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但余威猶在，沒有人敢打斷。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裴黎君看向盧安旭，見他微不可聞的點了一下頭，她再次向耳麥指示道：“帶實驗體108號進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