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了？」

女人急了，四處的看著，最後眼神直落到我身上：「小姑娘，你看見我弟弟了，啊，他在哪了，在哪了？！」

我想那個高中生是可以讓女人看到他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現身，也許，是怕嚇到他姐姐吧，畢竟人死了跟活著的時候的樣子有很大的差距的，尤其是臉色，形態……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很怕見鬼的原因之一。

見我只是看著她旁邊不吱聲，女人急了，連滾帶爬的奔到我身前，「小妹妹，你真的看見我弟弟了嗎，你沒騙我，你沒騙我？我弟弟都走了一年多了啊！」

我的身體猛地一震，心裡默默地鬱悶，得，體質太陰真不是優點，人家想用就用想走就走了，眼睛當時就濕潤了，表情也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的抽搐，「姐，我是平偉，我是平偉啊……」

女人徹底的懵了，她呆愣愣的看著我：「平……平偉？」

這次又是我自己的聲音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只是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哭著：「姐，我不想嚇到你，你別掙這個髒錢了，多回去看看爸吧，這個男人靠不住的，我知道你以前做這個是為了給我攢上大學的學費，但是我現在已經不用了，我要走了……你以後找份別的工作，別在這麼混日子了……」

女人哭了，捂著嘴哭著看著我：「平偉，真的是平偉，姐想你啊，平偉，姐想你啊，你是咱們家的指望啊，是姐不好，是姐不好啊……姐早點攢錢讓你把手術做了，你就不能說走就走了啊……」

「姐……是我的命不好，我活著的時候心臟有病也不賴你們，我現在都看開了，以後，我也不能再上來了，你跟爸說，別讓爸給我送那麼多錢了，我花不完，就把我的書都給我送來吧，以後，說不定我們還能在當一家人的……」

平偉的姐姐吸著鼻子伸手拉住我：「走，你跟姐回家，你去看看爸吧，爸要是知道你回來了肯定特別的高興，你跟姐回家。」

我卻搖了搖頭：「姐，我得走了，我不能在她的身上待太長時間的，她會讓我拖累的，我已經看爸了，之前你不回家，每晚我都是在家陪著爸的，我看見爸一直在拿著咱們倆的照片哭，你找個正經的工作吧，爸就剩你了，別讓爸在跟著你操心了……」

「平偉，平偉……是姐不好啊，你走了走了姐還讓你跟著操心啊，是姐不好啊……」

「是我不好，我福薄，沒讓你跟爸跟我一起享福過上好日子……」

「是姐不好啊，你走了走了姐都沒有讓你穿上一件像樣的衣服啊！」

我輕輕的擦了擦淚：「校服挺好的，我喜歡穿校服……姐，回去看看爸，別再干這個了，真的……」

「平偉，平偉……」

她哭的不行，緊緊的抱著我呢喃的叫著那個高中生的名字，我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一松，本能的回頭，發現平偉置身於昏暗的夜色里，周身瀰漫著一層微綠色的光，他的臉色仍舊蒼白如紙，戴著個眼睛，唇色鮮紅，看著我搖晃著手臂，嘴角輕笑著「謝謝你……」

說完，他就不見了。

我心裡卻有些觸動，本來就是濕著的眼睛也流下了眼淚，女人不明所以，還在抱著我，身上慢慢的都是那種很濃烈的香水的味道：「平偉，你放心，姐一定會聽你的話，一定會聽你的話的……」

「平偉已經走了。」我輕輕的開口：「他回去了。」

「走了？」女人鬆開胳膊看著我：「去哪了，他去哪了。」

我指了指身後：「他應該是回到下面去了，他說要借我的身來找你，應該是放心不下你吧，不想讓你看見，也是怕嚇到你……」

女人一副渾身都沒有力氣的模樣，癱坐在哪裡捂著嘴失聲痛哭：「我弟弟，我弟弟要是活著，將來肯定會學出去的，他成績可是全校第一啊……老天爺不公平啊……真的不公平啊，我們家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要把我們家唯一的指望給帶走啊！」

她哭了很久，如發泄一般，我想一來是被那個男人給刺激了，因為感情被欺騙了，二來就是因為這個平偉了，她應該跟自己的這個弟弟感情很好，其實這件事真的很匪夷所思，要是平常我姥姥在這事兒根本就不成立，我姥姥肯定不會同意我把身體隨便的借給別人用的，雖然我被迫跟著平偉經歷了這些事兒，用磚頭砸人啊，看著他怎麼讓那個男人暴露啊，心裡居然有些難受，他走了走了，還惦記著家裡人，只是希望借我的身體回來讓他的姐姐回頭少走冤枉路，我想就沖他這份心，我生病什麼的也認了！

平偉的姐姐哭完了才好似反應過來我是誰，為什麼會被他弟弟上身找到這裡，跟他弟弟以前是誰什麼關係，看我的年紀，不應該是他的同學之類的疑問。

我很耐心的做著解釋，也不管她相不相信吧，反正我是實話實說了，例如我的體制啊，從小就能見過這些東西啊什麼的，還有我姥姥的職業，我說了很多，地上很涼，沒等我說完女人就拉著我的手站起來：「不管怎麼樣小妹妹，我謝謝你，我想了我弟弟很久了，你餓了吧，我請你去吃飯。「

「我不吃了，我不餓，你還是回家吧，平偉說，希望你回家，然後再找份工作。」：

女人長吐出一口氣擦了擦眼淚看著我：「小妹妹，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吧。」

我愣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沒應聲，先別說她跟那個老劉以及平偉的對話了，就是從這種地方出來的，我也知道她是幹啥的啊，這種小旅館還開在這兒的，哪裡是給正經八經的人投宿的，李奶奶都說過，在這裡出入的女人就是小姐，也叫暗娼。

見我點頭了，女人略顯苦澀的笑了笑：「我這樣的，還能找啥工作，我也想找份工作啊，誰能用啊……」

「可是……姐，你得聽平偉的啊！」

我急了，也不知道叫她啥，只好隨著平偉叫她姐了。

她愣了，：「叫我我啥？」

「……姐啊。」我撓撓頭看著她：「不對嗎。」

「你不瞧不起嗎。」

我搖頭：「不啊，你也是為了平偉啊，不是為了他上大學么，他走了，你就好好的，以後別做這個了，也別跟那個男的有聯繫了，他看著就不像好人，我姥說了，要是嫁人一定得嫁給一個對自己好的，不然不會幸福的。」

她卻忽然觸動了，拉住我的手：「謝謝你了小姑娘，真的謝謝你……你家在哪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家離這挺遠呢，不在市裡，我得倒車回去，你回家吧，不用送我。」

她卻執意要給我送到車站，一路上聊了很多，說他們家條件不好，但是平偉很上進，學習沒說的，就是有從娘胎帶出來的心臟病，他們家也沒錢給平偉做手術，就合計等到他大學再說，誰知道平偉就是在高考的前夕，在書城裡自學時心臟病發猝死了，一直到晚上關門時管理員還以為他是睡著了，等到發現他是停止呼吸時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了，講到這裡的時候她又哭了。

我也跟著掉眼淚，誰聽了，都會覺得惋惜吧，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說的就是這個吧，要是我有平偉這學習動力，我姥得樂成什麼樣啊。

老實講，以前我對小姐也是很有偏見的，覺得都不是好人，像李奶奶她們說的，咋的不能掙錢，非得作賤自己，但是我想誰要是能好好的，誰也不想靠這個掙錢，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我願意相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就看平偉的人品，他姐姐也不會是個壞人的。

直到我上車了，她還在車上看著我揮手，還往我兜里揣了十塊錢，說我回去晚了，要是家裡沒給我留飯我好自己買點吃的，我死活不用，但是犟不過她，身上也有些發冷沒力氣，等到輕飄飄的下車，我媽這次居然在站點等著罵我了，誰知道剛拉住我，臉色就猛地一驚，隨即把手心附到我的額頭：「怎麼這麼燙！」

我撐著眼皮艱難的看了看她：「媽，我冷……」說完，就啥都不知道了。